此言一出,除劉健以外,大帳內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活路,紛紛側目向宋獻策望過來,眼神裡有驚奇,懷疑,但更多的卻是戲謔。 原因無它,因為自舉事以來,來來去去已經不知有多人被推上軍師之位。
然後,不是被殺,就是自殺。
現在突然又冒出一個這樣的人來,看著不像愣頭青呀,胡子一大把,怎麽也這麽魯莽,呵呵……
劉健自然也是在心裡朝著有眼不識泰山的宋獻策暗罵一句,偷眼看向李自成,發現他既沒有像小說中的那樣虎軀一震,甩掉衣服起身迎接而來,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些,只是淡淡地望著宋獻策,淡淡點了點頭:
“有人要來給闖營當軍師,總是好事情哪嘛,那你就說說哪嘛,你有些子啥球本事嘛!”
大概宋獻策憋足了勁,而且之前肯定也是做過一些李自成的功課,否則也不會有歷史中的李自成,就在此刻的數月後殺過鄖縣,繼而一路陷均州,破襄陽,過隨州,揮師河南,終於與那李信完成了歷史中的相遇,進而又向李自成舉薦了牛金星,牛金星繼而模仿李信,又向李自成舉薦宋獻策這樣的歷史佳話。
只是正所謂理想豐滿現實骨感,李自成明顯冷淡的態度,這不僅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連問話的方式,一時間也讓宋獻策有些難以招架。
要知道,陌生的兩個人,即使神交已久,初見的那一刻,各自操著自己熟悉的那一口放眼,若再沒有熱情做鋪墊,更沒有中間人打科插諢,這樣的談話是很難進行下去的。
“若問在下本事嘛——”
宋獻策的臉,慢慢憋得像一隻紫茄子般,嘴裡字斟句酌道:
“世人多言我為術者,行走四方,打卦問卜,不像那河南寶豐牛袋子,整日坐於那書館私塾,掉書袋或者教孩子。奇門遁甲,讖言桃符,統統不在話下……”
話音未落,李自成忽然呵呵輕笑了一聲,隨即便像傳染了一般,四周跟著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笑聲中,李自成向四周擺了擺手,嘴裡不無戲謔道:
“你叫什麽名字?”
如此直捅捅的問句,一下子讓宋獻策不悅起來,神情不由得也是冷下來,拱拱手道:
“不才,宋獻策,人送外號宋矮子,宋孩兒!”
聽到宋獻策連自己的綽號都說了出來,劉健頓時松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也許不用花那麽大代價,也不用弄那麽大動靜,可以慢慢想辦法將這宋獻策拐跑了。
兩人如此不投機,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什麽事情都逃不過這一點:時機未到,萬事皆無因果也。
像李自成、李信、牛金星、宋獻策,這四人時間節點,相遇順序,怕是錯一點都會走歪的。
這說明什麽?
這當然同時又說明,歷史慢慢又回到了它自己原有的軌跡上。
“呵呵,原來是宋先生。那好哪嘛,奇門遁甲,讖言桃符,從前也有來當師爺的會這些,哦總是問他們,會這些本事,不如給哦土遁一下瞧瞧,可好麽?”
宋獻策表情一呆,隨即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慢慢將頭微微昂了起來,微微搖道:
“闖王說的這些,乃是江湖術士的把戲,在下不會。”
“那你會啥——”
一聲炸雷般的聲音,突兀地從一旁爆發出來。劉健扭頭循聲望去,卻是一個此前自己在半空中看到的,比郝搖旗還要毛發虯張,
動作粗野的大漢,突然極不耐煩地大嘴賁張道: “會揮刀砍人腦袋,會把槍捅人一個血窟窿?還是會教人兩軍陣法,行軍扎營?若是只會教書,要你作甚!”
宋獻策冷冷一笑,忽然袖手道:
“將軍如何稱呼?你說的這些,都是小卒遊勇做的事情,在下自是統統不會!”
話音未落,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突然隔空抓過來,同時又是伴隨著一道炸雷般喝罵聲:
“老子劉宗敏,怎樣?一個酸不拉幾的鳥人,看老子不捏死——”
李自成目光一閃,忽然抬手一擋,嘴裡道:
“好了好了,來者總是客。鼐娃子,既然宋先生是你遇到的,就暫且交由你那裡吃住行走。以後若有需要他的事情,那時再瞧瞧他的本事!”
這句話,基本為這件事情定了調子。
張鼐趕忙應承一聲,剛要示意宋獻策、劉健隨他出帳而去,不防李自成卻突然又出聲道:
“鼐娃子,這個跟你一樣大小的娃娃,是何來路嘛,白白嫩嫩的,甚是少見,看著不像是宋先生家裡的人?”
張鼐看了劉健一眼,定定神,隨即抓抓腦袋道:
“義父,他、他是宋先生半路上撿到的,可能是見著可憐,所以便讓他跟著一起來了。只是他跟腳有些可疑,孩兒還待去查清楚一些後,再來與父親說。”
哦,李自成聽完,頓時定睛看過來,望著劉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忽然翻起白眼仰頭想了想,嘴裡慢慢擠出幾個字來:
“來呀,將這娃娃給老子拉出帳外,綁在旗杆上!”
張鼐臉色一變,有些摸不著頭腦, 嘴裡下意識喊了一句:
“義父,他——”
李自成兩眼一瞪,脫口罵道:
“這兒沒你啥子事情了,滾一邊去!”
劉芳亮這時似乎猜到了一點什麽,探手過來,將他一把扯了過去,附耳說了兩句。
很快,張鼐安靜了下來,兩眼也是下意識地抬頭往天上看了看,隨即斜著目光,再也不開口爭辯什麽了。
劉健一看,哪裡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腦海中,飛快地權衡了一下,發現此時此地,倘若還要繼續老虎扮豬下去,真叫人綁了,到時恐怕還真難以脫身了!
於是,他忽然微微一笑,一面探手入懷,一面望著宋獻策故意抱怨道:
“蘇先生,這一路上承你好心照顧,這下可好,我這一身白白嫩嫩的好皮囊,正好要做了人家的祭旗之物!”
宋獻策卻一點也不慌張,只是緩緩搖頭道:
“娃娃你膽色也太小了一些,我敢斷言,沒人會砍你腦袋的,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你!”
“是嗎?”
說時遲那時快,劉健早已赫然摸出八一杠在手,另一邊,卻是悄悄地挪步開始向帳外退去,口中卻依然侃侃而道:
“宋先生,我看你熱臉貼冷屁股,這裡並不待見於你。不如跟我走吧,我奉你為軍師如何?”
話音未落,卻見帳內此時一片啞然。
無數雙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八一杠閃爍著幽藍色的槍口上……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