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影閃過天際,在距離狐岐山數十裡之外的一個小山頭落了下來,淡淡光芒閃爍片刻,散開了去,露出九尾天狐小白的身影。她輕輕將手中抱著鬼厲身子放在地下,隨後又仔細查看了一下,確定他並沒有受到什麽重傷之後,這才送了口氣,慢慢站了起來。
她一身的白衣上有許多地方都有被燒焦的痕跡,呈現出枯黃甚至是焦黑的顏色,最厲害的地方,甚至被剛才熾熱的火焰燒了幾個小洞出來,隱隱可以看見她白皙的肌膚。
只是小白卻全然沒有注意自己身上的情況,她定了定神之後,轉身站起,向著來路的方向眺望而去。
遠方天際,一道巨大的熾熱火柱從半空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即使隔了這麽遠,小白甚至依然可以從迎面吹來的山風中感受到那股熾熱的火燙,而在那曾經的狐岐山廢墟上,在天空中漸漸平息的岩漿洪流中,詭異的紅色光影卻是越來越盛,在半空中狂舞著,其中深處,隱約像有個血紅的身影,在不顧一切地狂笑著。
小白默然眺望了很久,面上的神情說不上有什麽痛恨悲傷之意,或者說,她只是淡淡地看著那在普通人眼中猶如世之末日一般的一切吧!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嗦嗦聲,小白轉過身來,忽地一怔,只見鬼厲仍是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他的胸口衣衫處卻是聳動了幾下,隨即一個灰色的身影怕了出來,卻是猴子小灰。
小白有些不能置信地看著,隨即微笑起來,拍了拍手,張開雙臂,笑到:“小家夥,沒想到你倒是機靈得很,快過來。”
小灰蹲在鬼厲的胸口,向主人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腦袋,三隻眼睛滴溜溜轉著向周圍張望了一下,隨後“吱吱”叫了兩聲,跳了過來,躍入小白手中。小白面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將小灰抱在懷中,用手輕輕摸著它的腦袋和皮毛,隨即發現猴子的身上有著不少傷口,其中頗有一些看起來皮開肉綻,傷得不輕。
“唉……”小白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抱著小灰走到鬼厲身邊,找了個樹根處坐下,將小灰放在自己面前地上,伸手到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玉瓶,口中頗有幾分憐惜之意,道:“小灰,你跟著這個倒霉的家夥,真是也吃了不少苦頭罷!”
小灰三隻眼睛同時眨了眨,隨即連連搖頭,猶如個撥浪鼓似的,同時口中“吱吱吱吱”叫了起來,居然有幾分氣憤惱怒的樣子,看來頗為不喜小白說鬼厲的壞話。小白白了這灰毛猴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是了,是了,知道了,就你那主人最好。”
小灰咧嘴笑了起來,伸出手在腦袋上摸著,看去頗為高興的樣子。
小白伸手將猴子重新抱了起來,同時從那玉瓶中倒出幾粒綠色的小丹藥,用手捏碎了,化作細細的綠色粉末,然後小心地將這些粉末一一灑在小灰那些見血的傷口中。這些丹藥粉末見肉即化,不過時便融入到小灰皮肉上,淡出細微的絲絲聲音,轉眼間小灰的傷口處大都已經止血好轉,顯然對外傷頗有神效。
小白又等了片刻,待那些丹藥粉末盡數消失在傷口中後,沉吟了一下,隨即伸手從自己身上白衣隨手撕下了幾塊白布,將小灰身上的傷口仔細地包裹了起來。
這過程中小灰一直很安靜,一動不動地任憑小白動手,大概也明白小白是好意吧!
很快的,小白已經將小灰身上的傷口包扎好了,一眼看去,只見小灰身上胸口、右臂、左腿還有腦袋後邊,居然都綁上了白色的布帶,看去倒像個重傷的傷兵,
卻又有幾分滑稽的樣子。小灰似乎也有點不大習慣,向自己身上看個不停,同時手臂蠢蠢欲動,大有去看看自己那些包扎好的傷口的意思。
小白在旁邊瞪著它一眼,嗔道:“不許動!”
小灰嚇了一跳,向後跳了一步,隨即咧嘴笑了起來,果然邊沒有再去亂動了。
這個時候,躺在一旁的鬼厲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呻吟成,小白與小灰同時都看了過去,片刻之後,小白輕輕歎息了一聲。那個男人顯然還是神志未清,但口中低低叫喚的,仍然是那個名字——
碧瑤……
小白站起了身子,緩緩走出幾步到了開闊地帶,向著狐岐山方向眺望過去,身後,小灰抓了抓腦袋,跟了過來,抓著小白的衣裳幾下爬了上去,像平日一樣也在小白的肩頭坐了下來。
小白眼中閃過淡淡一絲悲傷,伸手在小灰身上輕輕撫摸著,在他們的前方,那一座狐岐山已經永遠的從這世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可怖的巨大深淵,和深淵不斷流淌的熾熱岩漿,還有在半空中肆意猖狂的那股紅色血芒。
“小灰,怎麽辦?”小白輕輕地說著,雖然是對著小灰,但看去似乎更像是問著自己,她眉間輕輕鎖著,仿佛有解不開的憐惜和哀愁,“碧瑤走了,我真怕他……活不下去了。”
小灰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小白,三隻眼睛輕輕轉動著,不知道聽懂可小白話裡的意思沒,小白淡淡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之意,轉過身子,看著那個仍在輕輕喘息,但全身上下似乎已沒了生氣的男人。
“怎麽辦呢?我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也是難受啊……”
小灰忽然“吱吱吱吱”叫了起來,小白側耳聽了一陣,隨後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小灰從肩頭抱了下來,摟在懷中,輕聲道:“回家?聽起來不錯啊,可是……”她看了鬼厲一眼,搖了搖頭,柔聲對著小灰道:“他有家嗎?”這話說出口,不知怎麽,小白自己心中卻仿佛疼了一下,怔怔轉過頭去看去,看著鬼厲的臉龐,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原來這個男人的鬢邊,居然已經有了白發。
有人說,滄海桑田可以是千年萬年,卻也有轉眼即滄桑,只是這人間一生,誰又說得清楚了?
小白有些茫然起來,忍不住陷入淡淡思緒之中,直到片刻之後,才被身邊小灰的動作聲音驚醒。她甩了甩頭,苦笑了一下,這一次,卻是為了自己,多少年了,卻還是這般多愁善感。
隨後,她轉頭向小灰看去,只見灰毛猴子從她懷中躍下,站在地面上指手畫腳,不時用手指向北方,口中“吱吱吱吱”叫個不停。
小白看了好一會兒,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半晌之後,她忽然道:“你是說,我們去他最早的家?”
小灰連連點頭。
小白看向鬼厲,見他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默然片刻,歎了口氣,道:“也只有這樣了,我們去吧,反正不管怎麽說,也比待在這兒強。”
小灰咧嘴笑了起來,小白伸出手,小灰一躍而上,幾乎爬上了小白肩頭坐下,小白隨後走向鬼厲,在他身前蹲了下去,默默看了他一會,柔聲道:“好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