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裡頭的晚飯，因為有杜芝和杜芸兩姐妹的張羅，就算是自己在家做了吃的，眾人也吃得不錯。

　“真好吃真好吃！家裡頭的飯，我就沒吃過這麽好吃這麽順溜的！”年紀比較小的杜楊，幾乎沒在裡頭吃過一頓好飯，此時簡直可以用興高采烈來形容了。

　“你這孩子！”杜松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頭，在鋪子裡頭當夥計的，可是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哪裡能這麽直白的把心裡頭話都說出來了。

　“這屋裡頭就咱們家裡頭人，我還不說真話呀！”杜楊嘟囔了一句，看著杜芸他們沒有什麽其他的表示，就又高興起來了，夾起一塊燉的軟爛的五花肉塞進嘴裡頭，吃得十分滿足。

　吃完了飯洗好了碗，就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了，杜松和杜楊兄弟倆抱著枕頭去別的屋裡頭借宿去了，屋子裡頭一時之間就剩下了杜芸和杜芝姐妹倆。

　杜芸因為想著下午的事兒，心裡頭微微的有些不自在，她看著放在床上的從展記買回來的東西，伸出手來把它們一樣樣的拿了出來。

　“姐，你來！”杜芸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好好的把話說清楚，畢竟是親姐妹，杜芸可不想因為這一件小事兒，就讓姐姐的心裡頭留疙瘩。

　“小芸，怎麽了?”杜芝看到床上放的那鮮紅的裙子，還有在電燈下閃閃發亮著的布料，隱隱猜到了杜芸想要說什麽，有些猶豫的走到了杜芸跟前。

　“姐，今天在展記，你受委屈了。”杜芸看著燈光下姐姐柔和的臉龐，低聲說道，“我當時一時衝動的想要替你爭口氣，卻沒想過你可能會因為我的舉動更難受。”

　“傻丫頭，想什麽呢，你姐我是那麽脆弱的人麽?”杜芝看著杜芸低著頭的樣子，溫柔的笑著摟了摟杜芸的肩膀，安慰著杜芸說道。

　其實對於杜芝來說，下午在展記的遭遇是破天荒的，打擊也是巨大的，但杜芝是那麽溫柔的人，面對的又是自家已經很內疚的親妹妹，自然是不能把實話都說出來的。

　“姐……”杜芸抬起頭來，看著自家姐姐溫柔的笑臉，隻覺得心裡頭充滿了被家人理解的幸福，她輕聲說道，“姐，下午買的那件兒裙子，我是打算讓你成親的那天穿的，還有布料，一半兒給咱們家裡頭的人做衣裳，一半兒給你陪送到唐家去。”

　“這哪兒行！那衣裳和布料加起來都快四十塊錢了！”杜芝雖然早有預料杜芸可能會這麽安排，但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這麽做實在是花的太多了。

　“姐，你先別急著拒絕，聽我說完。”杜芸吸了吸鼻子，溫柔且堅定的按著自家姐姐的肩膀，開始緩緩的說道。

　“前天我不是去了姥姥家麽，我和娘趁機分別打聽了唐家的情況。唐家哥哥人很好，唐家媽媽人也很好，你嫁過去應該不會受多少磋磨，但是，為了過得更好，討好婆婆的時候也得投其所好不是?”

　“我見了唐家媽媽的時候，他們家正好有客人，你知道唐家媽媽穿的是啥衣裳?旗袍！雖然樣子沒有多新鮮，布料也不算太好，可的的確確是旗袍，配了高跟兒的黑絨布的鞋子。”

　“姐，我沒去過城裡，見識的不多，但看著唐家媽媽這身兒，絕對不是村裡頭人能想到能穿出來的。唐家是外來戶，之前是哪兒的人做什麽的，幾乎沒人知道，但是看著唐家媽媽的做派，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泥腿子出身。”

　“唐家媽媽有多看重衣著，從她自己身上就能看出來，要是你嫁人的時候，穿的還是之前做的紅襖子，跟唐家媽媽一比不得被比到泥裡頭去了?”

　“咱們家之前窮的時候沒辦法，現在我能掙錢了，幹啥不給你買上件好點兒的裙子，幹啥不讓你能在婆婆面前抬頭挺胸的過日子！”

　“我都想好了，到時候成親的時候，你就穿著這紅裙子，然後我和娘他們，都用新料子做一身衣裳，保準讓你有面子。剩下的料子你嫁過去的時候當陪送，給婆婆送禮的時候，就送一塊給她，她一準兒喜歡……”

　杜芸說的話很多，絮絮叨叨把在河西村看到的都說了出來，等杜芸緩緩停下來以後，屋子裡頭一片寂靜。

　“姐?”杜芸說完了以後沒聽到自家姐姐的回話，忙不迭的撐起身子看向她，卻見自家姐姐躺在外側，默默地哭著，淚水已經嘩啦啦的流了滿臉了。

　“姐，你怎哭了！”杜芸看著杜芝的模樣，忙不迭的湊到她跟前去給她擦眼淚。

　“你這傻孩子，姐就算穿著破衣裳嫁過去，以後的日子也能好好過的，錢是要花在刀刃兒上的，你這些錢留著多好，蓋房子給大哥他們娶媳婦……”杜芝的聲音哽咽著，好半天才說全了一句話。

　“姐，你的幸福也重要，能讓你嫁人之後過得好，這錢花的就值，這就是花在了刀刃兒上了！”杜芸忙不迭的說道，看著姐姐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只能一直不停的勸她，給她擦眼淚罷了。

　“你這孩子， 有點兒錢就亂花……錢都花到我身上了，你們以後可怎辦啊！”杜芝嗚嗚的哭聲低低的傳出來，似乎怕被隔壁的人聽到似的，把臉都埋在了手心裡頭。

　此刻的杜芝不知道自己心裡頭是個什麽感覺，想到自家妹妹這麽全心全意的為了自己，覺得暖的不行，仿佛有什麽東西滾燙滾燙的放在自己胸口似的。但又一想到杜芸在自己身上花了這麽多錢，家裡頭以後蓋房子的錢就少了，杜芝又覺得心疼得慌。

　“姐，姐你別哭……錢我以後能賺很多的，你別擔心。以後咱們家會蓋很多很多的大房子，都蓋成大瓦房，或者像展記似的，蓋成小洋樓。然後咱們也拉上電線，點電燈，買電視還有電冰箱，到時候夏天凍西瓜吃，可美了。”杜芸知道姐姐的心結解開了，心裡頭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笑眯眯的暢想著未來。

　“還電冰箱，還凍西瓜，美得你！”杜芝被杜芸逗得撲哧一笑，打心眼兒裡頭領了杜芸的情了。

　這心裡頭的事兒一想通，姐妹倆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看著床上的衣裳啊布料啊，愛美的天性又佔了上風，開始比劃起要怎麽裁布做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