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你白發如雪。

　我愛你，一如當初，無怨無悔。

　從西涼山，扎著馬尾辮，臉上沾滿灰塵的八歲小姑娘，隨著年華逝去，逐漸破繭成蝶。而今的她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可喜可賀，終於等到了嫁人的那一刻。

　柔光自蒼穹沉墜。

　遍布大地。

　陳青帝發送消息告知陳余生自己和蘇驚柔的決定後，便在這座幽靜，安寧的木屋中等待。

　木屋擺設簡單，整潔乾淨。

　雖然沒有那些豪奢，富貴的家具，沒有大紅燈籠，沒有紅袍鳳冠，沒有諸多好友高朋滿座，但有他，足夠了。

　……

　夜間時分，陳余生得知了陳青帝的決定，長久沉默的刹那，忽然歎息一口氣，搖頭無奈道，“真是一對傻孩子。”

　“九哥，怎麽了?”黃金貂疑惑詢問。

　“我兒子要成親了。”陳余生突然暢懷的笑了起來，那種笑有純純的欣慰，也有感動和期待，很多年，他都沒有這麽輕松的笑過。

　黃金貂，小人貓，玉麒麟乃至陳朝八十紅棍，都被陳余生這番話吸引了過來。

　黃金貂更是張張嘴，表情震驚道，“青帝要和驚柔?”

　陳余生點點頭，“走吧，我們去坐坐。”

　夜幕時分，蘇驚柔在燒熱水。

　陳青帝則坐在台階上，眼神寵溺的凝視著這道不知道看了多少年還不曾厭倦的背影。偶爾一縷青絲灑落，無端為她添加了一抹眉美豔的韻味。

　雙方此時心情都很平靜，哪怕這一天注定要完成人生中最難忘的大事。

　這麽多年，相濡以沫，其實都習慣了。

　陳青帝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蘇驚柔背後，輕輕摟住，“師姐，問你個事，你是喜歡女兒多一點還是兒子多一點?”

　蘇驚柔表情一怔，旋即滿面嬌紅。

　這樣的問題，她從來沒有考慮過。

　現在陡然被陳青帝提及，除卻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復，心底其實還有點緊張亦或者說不好意思。

　“問你話了，發什麽呆?”陳青帝下巴頂住蘇驚柔的發絲，柔聲催促道。

　“那……”蘇驚柔十指不安分的抖動幾下，想了想，下意識道，“那就順其自然吧……”

　“嗯。”陳青帝轉過蘇驚柔，以他眉心貼近對方眉心，“生兒生女都是寶，聽你的。”

　“就知道貧嘴。”蘇驚柔睫毛眨動，聲音忸怩中又帶著一絲期待道，“什麽叫聽我的，我又不知道會生男孩還是女孩。”

　陳青帝，“……”

　陳青帝愣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笑容間不斷朝蘇驚柔擠眉弄眼。

　蘇驚柔忍不住敲了陳青帝一下，“不許笑。”

　陳青帝哦了聲，乖乖的坐到了一邊去。

　最近天氣多霧。

　晚間星辰落幕時分，陳余生，小人貓，玉麒麟，黃金貂四位長輩相繼到場。

　同行的還有陳朝八十紅棍，但為了避免造成無關人等的好奇，全部隱沒於黑暗中，負責出面的僅有荊戈一人。

　“陳余生。”陳青帝笑，朝著自己的父親點頭。

　這些年，陳青帝從來不親口喊一聲父親，也許是幼年習慣，也許是這樣的稱呼更能符合他的本性。反正陳余生也不在乎。

　“什麽時候開始?”陳余生問陳青帝，眼神則注視著蘇驚柔。

　蘇驚柔心安理得的靠向陳青帝的肩膀，溫柔出聲道，“聽青帝的。”

　“可惜時間太緊，決定的也太倉促，不然一定給你們好好的辦一場盛世婚禮。”陳余生有點遺憾道。

　陳青帝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有錢嘚瑟是吧?”

　陳余生接過黃金貂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瞪眼道，“再這麽跟你爹說話，信不信當你妻子的面，我也敢揍的你滿地找牙?”

　蘇驚柔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音。

　妻子！

　這個代表一定身份的詞，算是徹底認可了陳青帝和和往後的關系。

　雖然她很早之前就知道陳余生，其實很希望自己和陳青帝完婚，但這畢竟是陳余生第一次開口默認，心底還是開心的不行。

　淺淺一笑，滿心歡愉。

　陳青帝齜牙，無聲瞪視陳余生。

　黃金貂頭疼，“九哥，我說你都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怎麽還跟孩子過不去?”

　“有你什麽事?找揍?”陳余生呵斥。

　黃金貂訕訕，“我又沒招惹你。”

　一群人嬉笑怒罵，看似吹胡子瞪眼，一言不合就要乾架，其實整個氣氛都洋溢在喜悅當中。

　“以後的你，不再單單是我的兒子，你還是一個丈夫，未來更是一個父親。”陳余生拍拍陳青帝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不管將來如何，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陳余生沉聲道，“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

　簡單的四個字擲地有聲，讓整個現場的氣氛陡然凝滯。陳青帝深深吸氣，其後沉沉點頭，“一定會回來的。”

　他看看蘇驚柔，看看陳余生，再看看自己的幾位叔叔，以及無數隱沒於暗中的陳朝八十紅棍，“為了師姐，為了你陳余生，為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青帝一定會回來！”

　“男兒一諾千金，不得食言。”陳余生緊按陳青帝肩膀。

　陳青帝沒再說話，而是示意陳余生等人進屋。並不寬敞的屋舍，雖然裝飾簡單，卻也看得舒服，整潔清雅。

　雖然陳青帝和蘇驚柔的這場婚禮已經盡量簡化，但有些婚禮程序還是要走上一走。

　譬如長輩證婚。

　譬如拜堂成親。

　譬如喝下代表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交杯酒。

　縱使沒有吹鑼大鼓，沒有爆竹聲聲，沒有高朋滿座，沒有鮮衣怒馬紅袍鳳冠，甚至沒有一間像樣的婚房。

　陳余生高高入座，看著跪在面前的一雙璧人，嘴角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有那麽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年的婚禮，也像今天這般，於寂靜無聲的歲月中，簡單完成。

　他閉上眼，喝下陳青帝和蘇驚柔遞上的酒，輕抿一口，心中呢喃，“素素，我們的兒子，終於成家立業了。”

　“他娶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