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帝嘴中提到的姨,自然指水楊花。
陳朝現存八大金剛中唯一的女流。
無論從影響力還是權勢方面,除卻陳余生四人,水楊花能排到前七甚至還能往前靠。這等分量,可就比吞天狼,亦或者早先出局的銀狐等人強,而且強的不止一點半點。
實質上,八大金剛現存無幾。
穿山豹滿門被清洗,路人甲生死未知,余下數人葬於王朝問鼎前,如今這威名顯赫的八大金剛再隨著黃金貂,小人貓,玉麒麟集體消失,如今只剩水楊花一人。
不過即使如此,她的態度依然至關重要。
當下陳青帝詢問水楊花何在,完全是習慣使然,但現場產生的反應,讓陳青帝眉頭緊蹙,預感不妙。
“太子爺……”柳如煙張張嘴,想要什麽,卻有不知從何說起。
陳青帝伸手打住,語氣仿佛在一瞬間直墜冰窖,“別說了!”
唐洛柳如煙對視一眼,心有不忍。
“先出去吧,我靜一會。”陳青帝撫摸額頭,開始下逐客令。柳如煙還想再堅持堅持,被唐洛從中拉走。
正門關閉刹那,陳青帝長出一口鬱氣,一臉晦澀和痛苦。柳如煙等人剛才的態度,其實很大程度上交代了水楊花已經臨陣倒戈,改弦易撤。
“我不怪你……”陳青帝喃喃自語,仰靠在真皮座椅上,神色黯淡無光。
五分鍾後,荊戈敲門而入,示意陳青帝可以啟程了。然而此時的陳青帝卻罕見的決定延後出發。
他去吧台點了兩杯洋酒。
隨後,陳青帝慢悠悠的走向酒吧後勤部,找到了一位衣著普通,身材佝僂的中年人。
陳青帝的動作,柳如煙幾人盡收眼底,等他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後,唐洛,荊戈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因為陳青帝要找的人,不過是酒吧身份最底下,乾的活也是最髒最累的打雜工。
陸錚,陸老叔。
“這是什麽意思?”柳如煙一臉詫異的回看唐洛,似乎覺得問唐洛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轉頭谘詢荊戈。
荊戈摸摸鼻子,眸光閃動。
“這位陸老叔來酒吧多久了?”荊戈詢問。
柳如煙想了想,給出了大概值,“酒吧開業的時候招聘進來的,五年多了吧。”
“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荊戈指了指遠處衣衫襤褸的陸錚,繼續追問道。
唐洛插嘴道,“不瞞你說,陸老叔就是個打雜的,存在感太低,哪有什麽值得關注的事情發生?”
隨後他朝向荊戈,繼續道,“你說太子爺怎麽好端端的找上了他?”
荊戈一時半會無法給出具體答案,唯有敷衍道,“就當太子爺心情糟糕,想找個普通人陪他喝喝悶酒吧。”
“我們不要過分解讀了。”
唐洛和柳如煙前後哦了聲,不再多想。而陳青帝已經接近陸錚,迅速的朝對方遞上手中的茶杯。
“心情不好,我們喝一杯?”陳青帝強顏歡笑道。
陸錚立即受寵若驚,兩手前傾,非常鄭重的接過酒杯。
他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態,乃至面部表情的變化,都顯得極為慌張和興奮。分明就是一個市井小人驚見大人物的竊喜,不安。
“太子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陸錚用褶皺,髒亂的袖子擦擦額頭,說道。
陳青帝微笑不語,示意對方喝酒。
陸錚點頭哈腰,兩手捧酒杯,動作極為莊重。
遠方的柳如煙和唐洛等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雖然有心好奇於陳青帝為何在關鍵時刻,去跟一個小人物打交道,但也不好多言。
陸錚的確是小人物,除了名字聽起來鐵骨錚錚外,這人在酒吧的地位,身份都是那種卑微到形同塵埃般的存在。
一個打雜的,一個萬人之上的少公子,就這麽閑散的坐在一起,舉杯共飲間,歡笑連連。只是如今的陳青帝,笑容下有難以掩飾的,且極為深刻的落寞。
“陳朝要變天了。”陳青帝說道。
陸錚微微一愣,起先遲疑,而後回道,“該來的總會來,既然明知要變,那就讓它變吧。”
陳青帝若有所思,細細咀嚼陸錚這句話的言外之意。而後再看陸錚,卑躬屈膝,態度恭敬,一如剛才。
陳青帝不死心,他道,“你讓我想起一個從未見過,卻無時無刻不想見的人。”
陸錚低頭,再喝酒,眼皮偶爾眨動。
“你不想知道我說的是誰嗎?”陳青帝反問。
陸錚以搖頭作為答覆,醞釀數息,才繼續回復陳青帝的話,“太子爺想要見的那位,肯定是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我就一市井平民,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言之有理。”陳青帝嘀咕兩聲,起身示意陸錚自己有要事辦理,先走一步。陸錚迅速恭送,態度一如先前的卑躬屈膝。
陳青帝快走十步,刹那回頭,再看陸錚,“你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陸錚神色不解,一頭霧水,他張張嘴,舉措不安道,“太子爺剛才說的什麽?我有點聽不懂。”
“算我多嘴了。”陳青帝嘴角掛起一抹慘笑,徑直離開。
荊戈先一步開車門,陳青帝躬身進車,隨後商務車絕塵而去。
許久,柳如煙後知後覺,急匆匆的衝向陸錚,眉頭微蹙,語氣也十分疑惑道,“太子爺找你什麽事?”
陸錚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太子爺讓我陪他喝一杯。”
“別的沒了?”柳如煙再問。
陸錚搖頭,目光鎮定。
柳如煙上下打量陸錚,想要再問幾句話,但看陸錚的表情,比自己還一頭霧水,索性擺擺手,轉身離開。
陸錚原地沉默。
片刻後,四下無人。
陸錚幽幽長吸一口氣,目光瞬間凌厲如刀。
如果柳如煙,唐洛在場,肯定會詫異陸錚此刻的狀態,簡直與尋常大相徑庭,仿佛徹底的換了一個人。
“這孩子,好毒的眼力勁。”陸錚原本微躬的身子,刹那筆直如槍,再吞納吐息數次,無奈淡笑,“是陸錚還是路人甲,連我自己都快忘記真實身份了。”
路人甲。
陳朝八大金剛之一。
曾經陳余生的影子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