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山走了。

　官禦天也走了。

　同樣都是離開這座江湖，卻以不相同的方式，曾經豪言，放馬南山，解甲歸田，但又有幾人做到?

　陳青帝緊握天狼，喟然一聲長歎。

　一代狼神，隨著光陰的流逝，注定要成為過去，來年這座江湖，將會湧現新的風雲人物取代他。

　但還要等多久?

　陳青帝緊了緊手中的天狼刀，陷入沉思，其後，他吩咐荊戈備車，前往官禦天住所。今年劉佳和官梟兒注定要過不好這個年，因為少了一個人。

　臨近鬧市區的酒吧已經關停歇業，旁邊籌建的別墅，大門緊閉。

　陳青帝抵達別墅前的時候，伸手敲門，無人回應。等待了許久，陳青帝才見到了如今面容上多了些許倦意和愁容的劉佳。

　“嬸嬸。”陳青帝喚了一聲。

　劉佳衝陳青帝點點頭，示意他進屋。

　這座別墅是官禦天以往生活數年的地方，如今隨著主人的離世，開始隱現一股孤寂，蕭條的韻味。

　“大哥哥。”小小少年一見陳青帝歸來，就急不可耐的衝進陳青帝的懷中。

　陳青帝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在家裡有沒有調皮?”

　官梟兒搖搖頭，認真道，“沒有。”

　“沒有就好。”陳青帝眯著眼，抱起官梟兒，放在膝蓋上。

　劉佳正在別間煮茶。

　“嬸嬸，馬上要過年了，要不去我那邊一起吧?這樣也熱鬧。”陳青帝抬頭遠望了劉佳一眼，柔聲建議道。

　劉佳拎來一壺茶，無精打采的坐在陳青帝對面。

　她聽得陳青帝建議，搖頭道，“不了，我準備帶梟兒去鄉下過年，我父母還健在，也不孤單。”

　陳青帝哦了聲，沒有下文。

　畢竟人各有去向，既然劉佳有好的去處，陳青帝也不好過於強求。隨後他伸手捏了捏官梟兒的鼻子，笑著叮囑道，“去了鄉下不要調皮，要乖乖的，知道嗎?”

　只是這句話，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陳青帝詫異，順著官梟兒的視線，徑直高看，一刹那，心緒複雜。高高門楣上，掛著的是官禦天的遺相。

　陳青帝張張嘴，心頭微酸。

　“媽媽，爸爸跟不跟我們一起?”少年大眼睛圓溜溜的轉向劉佳，語氣懇請道。

　劉佳搖搖頭，“他不去。”

　官梟兒哦了聲，徑直跳下陳青帝的膝蓋，跑進了書房，不一會兒抱出了一柄刀，正是官禦天當年戎馬江湖的臥南山。

　“我帶它一起。”官梟兒請求。

　劉佳點點頭，終於允許。

　陳青帝起身面相劉佳，認真詢問道，“什麽時候回鄉下?我安排車送你。”

　劉佳想了想，沒有回絕陳青帝的一片好心，“應該過兩天就走，這邊也沒什麽好整理的，等過完年再打掃。”

　陳青帝表示知曉後，再低頭看向如今身高還沒刀長的官梟兒，沉思不語。

　劉佳同樣看了看官梟兒。

　“有關梟兒以後的事情，你怎麽安排?”劉佳詢問。

　前段時間官禦天下葬的時候，劉佳向陳青帝傳遞了希望官梟兒練武的事情。當時陳青帝只是答應下來，但後期並沒有付出行動，應該會拖到年後再做規劃。

　“我會找人教他。”陳青帝看著面相尚且稚嫩的官梟兒，於心不忍。

　他轉頭撇向劉佳，嘗試性詢問道，“他畢竟太小了，真要教?”

　“我要學。”官梟兒不等劉佳回復陳青帝，主動托舉臥南山，大聲道，“我要像爸爸那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這點苦，我不怕。”

　陳青帝看著官梟兒如今略顯滑稽和稚嫩的動作，心頭湧起異樣的感觸。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摸刀的時候，也跟眼前的小小少年，一般大小。

　“那我盡快安排。”陳青帝算是徹底答應下劉佳的請求。

　隨後陳青帝轉身回到商務車，帶出了袁崇山臨行前交給自己的天狼刀。

　劉佳和官梟兒同時走出屋子，一人眼神疑惑，一人眼神期待。

　“官梟兒。”陳青帝走到他面前，單膝跪地，而後緩緩道，“這是你袁叔叔托我轉交給你的。”

　“鏗鏘。”

　陳青帝左手按刀柄，橫向外推。

　刀出鞘。

　一抹精湛的光，閃爍逼人，以至於官梟兒和劉佳同時伸手擋了擋眼簾，等視線適應這抹光後，才認真打量。

　“它叫天狼！”陳青帝向官梟兒詳解。

　“給我的?”官梟兒低頭看了看手中托舉的臥南山，再看看陳青帝雙手橫握的天狼，眼神燁燁。

　“你袁叔叔當年和你爸爸是摯交好友，現在他離開了，這柄刀就留給你了。”陳青帝用天狼刀鋒敲了敲臥南山，“你看它們多般配?”

　“嘿嘿。”小家夥嘿嘿一笑，滿心歡喜的雙手托雙刀，眉宇間喜不自勝。其後，他後退三步，學著大人那般，朝陳青帝點頭以表感謝。

　陳青帝嗯了聲，起身靜看劉佳。

　“過完年，梟兒就交給你了。”劉佳強顏歡笑道。

　“放心吧，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陳青帝承諾兩句，眼神寵溺的最後看了看官梟兒，轉身離開。

　劉佳和官梟兒並肩而立，目送陳青帝離開。

　陳青帝依靠在車中，借著車窗凝視著久久站立，紋絲不動的兩人，心頭情緒複雜。但人已離世，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撫官梟兒長大成人。

　“官叔叔，有我在，不會讓梟兒受到半點委屈。”陳青帝閉著眼，心裡想著。

　“媽媽，我長大後，要成為絕世刀客！”彼一端，小小少年環抱雙刀，迎著陽光，抬頭許諾道。

　劉佳為之一笑，眼神寵愛的抱起官梟兒，隨後心中喃喃自語道，“禦天，你的兒子，總有一天像你那般頂天立地，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他。”

　其時，城市之上，有一隻蒼鷹繞空盤旋，呼嘯長鳴。

　似乎在冥冥中響應劉佳的祈禱。

　……

　很多年後的某天，江都真的走出了一位刀客。

　他有兩刀。

　一刀三尺六寸，重八斤八兩，名曰臥南山。

　一刀兩尺十二寸，重六斤九量，名曰天狼。

　他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