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臨,你覺得他們三個,該怎麽安置才好?”
何青看著葉舒文、明覺和王惟恂的屍身,滿心猶豫。
葉舒文和王惟恂都是明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前者有他義父的魂魄。後者,有他義父的屍身。
雖然王惟恂如今化為怪物,可在他被龍骨劍釘在地上後,便立刻被抽去了滿身屍氣。此刻長毛盡褪,獠牙也縮了回去,連尖利的指甲都變的跟之前一樣。
雖說屍身乾癟,但是仍能看出他之前那清臒英俊的模樣。
其實,憑王惟恂險險成魃的實力,若說明覺能夠一劍將他殺死,何青是怎麽也不信的。
可是,偏偏明覺就是做到了。
雖說那把劍是龍骨所化,但她眼中的龍珠,也同樣用上了呀,可沒見這麽大威力。
何青撫摸著自己的右眼皮,暗自思忖:在明覺想要復活王惟恂的那半年時光裡,恐怕不光在他身上試用了無數秘法,甚至,可能還融進了他自己的靈血。
因此,這血脈同出一源,被明覺用自己的脊骨一劍殺死……也算了結這因果了!
三人當中,王惟恂生前身欠孽債,明覺更是為了他作惡無數。雖說不知為何沒有因果孽債纏身,但是,這並不能掩蓋他犯錯的事實。
唯一人品性格尚算乾淨無瑕的,便是葉舒文了。
他雖然是王惟恂的轉世,可不知為何之前竟沒有覺醒一星半點的記憶。偏偏明覺也沒有發覺——何青可不信,他沒有暗自查探過。
因果循環,命中注定,偏偏他兜兜轉轉,又與這二人牽扯在一起。
因為涉及到無辜的葉舒文,何青才格外糾結。
畢竟,前世今生,可以看作整體,同時,也該懂的分割。
至於明覺和王惟恂,不管有什麽苦衷和迫不得已,有多年少無知,又有多愛護親人……都不是他們能輕易剝奪他人性命的借口。
這一點,何青心裡分的很清楚。
如今,她和剛醒過來的林臨皆身受重傷,靈氣還沒恢復,是沒有余力再將他們三人轉移到能夠安置屍身的地方的。可也不能就這麽曝屍在這裡……
因此,何青才格外糾結。
“那有什麽難的?”
林臨勉強站直了身。
他臉色依舊慘白,唇色倒是恢復了些許,但此刻說話都用不得大力。
此時看著眼前這三人,自然沒有半聲好氣。
他微微喘著氣,隨意說道:“他們三個既然牽扯甚深,因果糾纏,又全部都不能轉世……那要這軀殼還有什麽用呢?保存的再好,百年後還不是黃土一抷?”
“不如一把火燒了,埋在一處算了。”
何青:……
她哽了一下——這個回答,可真是又簡單又粗暴啊!
不過,等她細細琢磨起來,卻發現這方法居然還挺合適?!
人死要好好安葬,為的是讓他的魂魄安寧,能夠順利轉世。可眼前這三人早已魂飛魄散,根本沒有什麽來世。
就像林臨說的,沒了魂魄,也不會有人給他們香火供奉,要這軀殼還有什麽用呢?
可惜了葉舒文……
不過,一把火燒了什麽的,也不合適。這可是天台呢,帝流漿消失後,靈符也沒了作用,她早已感覺到附近宿舍裡,有人醒過來了。
何青想了想,上前一把拔出了那柄龍骨劍。
天可憐見,龍骨何其鋒利,明覺又是豁出了命的,她都能感覺到,這劍已經將這厚厚的天台捅穿了!
若說平時,想要堵上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可如今,何青是實在沒有這心力了。反正他們掃尾之後,也不會在這裡留下什麽痕跡,還是麻煩那些修理人員吧。
龍骨依舊閃爍著熠熠金光,只在劍刃中端顯出一片焦黑。它雖然阻止了即將屍變為魃的王惟恂,可自己也遭到了侵染。
何青將那柄劍遞給一旁的林臨:“你暫且拿著吧,待到靈力恢復了,好好淬煉一番。這個畢竟融了人的骨血那麽多年,本身也並不像龍珠那樣純粹,淨化淬煉的話,也比龍珠更簡單一些。”
最重要的是,何青住宿舍,人來人往的,帶著把劍,實在不方便。還是一把龍骨(人骨)劍,萬一把邵丹和丹丹嚇到了怎麽辦?
托她平時那一副好體格大力氣的福,此刻盡管沒有了靈力,可兩人齊齊動手,還是輕而易舉的將三人依次放好。
月亮已從中天慢慢偏移。
何青抬頭看看,清冷的月光幽幽灑下,夜風輕吹,帶來了遠方清新的空氣。
帝流漿洗練過的世界,的確靈氣要更勝以往。
何青對著三人,盤膝端坐,低頭吟誦著靈咒。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弟子魂魄,五髒玄冥。血屍臭穢,凶惡潛寧。七液得注,五髒化生。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澄清……”
隨著靈咒的念誦,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手正一縷一縷抽取著夜空自上而下的月華,置於三人身畔。
熒白色的光點懸浮在三人屍身上方,朦朦朧朧,很快就籠起一層淡淡的霧氣,氤氳在這周圍。
仿佛明月籠紗,仿佛絹罩流螢,入眼是一片霧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
然而,當何青最後一個詞吐出,只見眼前這一蓬輕紗陡然炸開,仿佛流雲似得,迅速又輕盈的飛出了點點星光。
這星光細碎如漫天沙塵,卻又清新的不沾塵埃,夜風拂動二人的衣角,此時也帶著漫天流光,飛向四面八方。
那團團熒光不分你我,彼此交融,被這微風一吹,便如同蒲公英一般,輕飄飄蕩向遠方。
不多時,這周圍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
念完這道神咒,天地間又一股金燦燦的光芒降下,籠罩在二人身上。比之之前許多次,更是前所未有的濃鬱與厚重。
何青精神一振,再看林臨,分明也是如此。隻一瞬間,便讓他們又仿佛擁有了許多力氣。
夜風有點涼了。
林臨的臉色已經又恢復了許多,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他今晚差點連命都沒了。此刻,他拿著龍骨劍,對著天台輕輕一揮——
一層淺淡的金光“唰”的掃過,恨不得貼地刮起一層皮!
天台上頭,之前所有的枯枝殘葉,包括他們曾經灑下的血汙痕跡,便通通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