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涵渾身都僵硬下來。
體內烈火焚身,火燒火燎的感覺在此時停了下來,除了腳上那一雙真實無比的大紅鞋,沒有半絲她曾經痛苦過的痕跡,仿佛剛剛都只是一場幻覺。
但高涵此時卻又如同墜入冰窖。
她知道那不是幻覺。
腳上的鞋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熟悉,帶著某些不可言說的秘密,讓她戰戰兢兢,難以自製。
而就在此時,她的四肢能動了。
還沒來得及欣喜於這脫離痛苦的瞬間,她雙腳不自覺地一動,立刻抬起大腿,居然開始跳動起來!
伴隨肢體的不自覺跟隨動作,她此時,正不受控制地翩翩起舞。
在這一刻,她之前發狂的大腦終於冷靜下來,每一寸頭皮,每一根發絲,每一個毛孔,都全部在叫囂著:“危險!”
“危險!!”
“危險!!!”
但無論如何,她都停不下來!
大紅的高跟鞋,配著她一身黑色的基礎舞蹈服,顯得格外不倫不類。細細的尖跟隨著她起伏的動作,用力戳在空心的舞台上,將這並不專業的舞台踩得噔噔作響。
旋轉,跳躍,奔走,起伏,她的身影在舞台上不斷晃動,每一寸指尖的震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這讓她忍不住想要發抖,卻在此時驚恐的發現,連顫抖都做不到。
當年那個吉普賽人詭秘的一張笑臉,情不自禁地浮現在她眼前:“……用你的心頭血,和見證你成長的一對對舞蹈鞋,還有你給出的50萬,我能幫你做出一雙獨一無二的高跟鞋……”
“……你看,它美不美?多麽熱烈的顏色!一旦被你送出去,誰穿上它,誰就再也脫不下來……它會不受控制的舞蹈,跳出那些你曾經用這些舞鞋練過的舞蹈……除非有人肯以命相替,不然只有死亡,才能讓這雙鞋脫離……”
“……小姑娘,你的心真冷,你的血真熱!這樣被黑暗浸泡過的心頭血,所能達到的效果,絕對遠超你的想象……生生世世,永不超脫!哪怕千次萬次的輪回,他也永遠無法逃離……”
那黝黑的臉龐,深邃的溝壑,還有渾濁不清的眼珠,都在此時無限放大,不斷在高涵腦海中循環。
這一刻,她滿心戰栗,從骨頭縫裡透出冷來。
多年依賴毒品,高涵的身體底子的確不同以往,如今舞蹈動作才開始,就已經覺出累的感覺來了。
她在奔跑中深深喘出氣來,當年,當年那個吉普賽人是怎麽囑咐自己的……她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太久了!久到紅鞋都已經送出去那麽多年,破解的方法,她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起來!!!
…………………………………
台下評委在此時議論紛紛。
“……怎麽又跳起來了?莫非剛剛毒癮發作,讓她又想要跳舞?”
“誰知道呢,吸了毒的人據說都會沉浸在幻覺當中,分不清現實……”
曾慶雲皺著眉頭,滿眼厭惡地問道:“那她為什麽踮著腳跳?”
旁邊有人嗤笑:“跟毒癮發作的人還有什麽為什麽可言?你沒聽人高涵剛才說的嗎,這些,都是毒品帶來的靈感!不過話又說回來,高涵這時做出的動作,倒比她之前好像要更加流暢一些。”
“你別說,還真是!”
張嵐聽著旁邊幾人的議論,此時從鼻腔發出不屑的冷哼:“這才跳了多大一會兒,你看看她這汗水,還有喘氣的頻率,這根本不是苦心練舞多年的成果。再說了,就這點流暢的動作,也只能說一聲流暢罷了。步伐倉促又紊亂,吸毒的要都靠這樣子得來的靈感,
那這靈感不要也罷!”滿心厭惡的評價完,她又歎息一聲:“人心浮躁啊。”
“我之前還議論,說這娛樂圈的明星藝人們一個個的不走正道,天天不是炒緋聞就是吸毒被抓。如今看來,連我們這圈子也都成這樣子了……”
她今年也不年輕了,此時苦笑說話,在場眾人無不心有戚戚焉。
她這話如果被何青聽到,何青肯定會尷尬的。
其實高涵腳下的紅舞鞋根本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那雙,真的只是幻覺而已。原本的那雙困鎖著陳治,又怎麽會出現在她腳上?而她之所以四肢不受控制的跳動,不過是依靠何青的那張黃符。
黃符是傀儡符,被鎖在雪人身體裡,不過是為了讓它更靈活罷了,一開始,她們可真沒想到這樣的方法。
那張符被連接在偷偷跑到空教室中的陸邵丹身上, 跟隨陸邵丹的動作而動作。
為的,就是讓高涵產生錯覺,從而心甘情願的供出心頭血,用來解開紅舞鞋的桎梏,也讓陳治得到解脫。
不然,她們這麽苦心孤詣,費心籌謀,又是何苦來哉。
不過陸邵丹這舞蹈功底,平時自己練練也就罷了,此時有樓蘭珠玉在前,陸邵丹做出的那些動作在高涵身上複製,還,真有點不忍直視。
畢竟,她們倆雖然陪著於丹丹經過半個月的培訓,天賦也都不錯,但跟浸淫此道幾十年的大師比起來,差距還真不是一點半點。所以這跳出來的舞蹈,也真的只能稱一句“流暢”。
其實高涵本人,舞蹈功底真沒這麽差。
但高涵並不知道。
她滿心惶恐,陳治當年的死狀她是有暗中關注的,那活生生累死的淒慘樣子,在此刻無比的清晰。
——到底,到底破解的方法事什麽?
她雙眼圓睜,目光中是說不出的焦急與恐懼。周圍白色霧氣仍在寸寸縈繞,她此刻如同漫步雲端,不看表情的話,這場景實在是美不勝收。
是什麽是什麽是什麽?!!!
高涵幾乎要瘋。
但就在她絕望的時刻,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來。
一身色彩斑斕的,極具異域風情的衣服,深邃的兜帽中,是一張蒼老又不懷好意的臉。
“這是帶著詛咒的,世間最惡毒的辦法。”
“你要付出代價的。曾經每個用這方法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自願獻出你最炙熱最滾燙的心頭血,塗抹在這鞋子上……”(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