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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海巨宦》之92 廷上議
這一次關於東海的會議,本來只是召集內閣大學士並皇帝、兵部尚書會議,但操作起來以後,涉及的人卻漸漸多了,但覺這個不來不妥,那個不到不行——此因大明已是一集體**之朝廷,非一夫所能獨裁也。最後定下參加人員:一是皇帝,二是徐階、歐陽德、高拱、李彥直、張居正五個內閣大學士,三是部尚書,四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楊博、右都禦使王崇古,因此事涉及軍事、外交、財政,所以兵部左侍郎譚綸、禮部左侍郎趙華、戶部左侍郎魏良弼也都得與會。最後還有一個,就是恰好入京述職的大將戚繼光——因戚繼光也打過海戰,讓他與會可以提供戰略參謀。

 這十八個人除皇帝之外,無論資歷、威望還是能耐,當真個個都非同小可,每一個人的履歷都有可圈可點之處,李彥直定京師、平胡氤、縱橫萬裡、掃蕩**,可依然無法以一己之氣勢壓住這些人。

 推動這份參與者名單出爐的歐陽德見此次廷議能夠順利舉行,心一松,廷議之前暗來見徐階,道:“這次當能叫鎮海公消停消停了吧。”不料徐階卻微微搖頭道:“未必。”歐陽德便知徐階也沒十足把握,心一沉,有了決定:“若是如此,閣老你可莫輕易動言,居持衡便是,有什麽話待我來開口。”

 這句話的意思是讓徐階不要表明立場。徐階若不表明立場,以他首輔地地位在此次廷議便立於居判斷的位置。這便立於不敗之地,歐陽德是顧慮著萬一李彥直不按道理出牌,使橫手力壓群臣,萬一己方抵擋不住,那時徐階若已表明立場也被牽扯了進來。不免就一敗塗地,但要是由自己出頭,萬一有事也能保住徐階,以圖將來能牽製李彥直。

 到了他們這個層面,有些話點到即止,也不用都講得太過明白。徐階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就算同意了。

 “宣皇上口諭,召廷議諸大臣上殿陛見——”

 如今皇帝早被架空,但按照規矩,廷議時仍是以皇帝召見地形式進行,而非由臣推動——這一形式的存在,便是君權至上仍然佔有名義上合法性的體現。

 朱載高坐在龍椅上。因是重要廷議,閑雜人等一律回避,身邊只剩下馮保一個太監,門外大臣魚貫而入。第一對進來的,左邊是徐階。右邊是李彥直,跟著歐陽德、高拱、張居正、方鈍、張經、楊博等魚貫而入。到了殿上立定,馮保便宣:“賜座!”

 便有小太監搬出五張椅放到五個內閣大學士身後。跟著退去。

 可別小看了賜坐這個細節,要知唐代以前,三公坐而論道,宰相還可以坐著和皇帝說話,五代以後,相權日黜,在皇帝面前宰相連坐著說話的權利都沒了,一坐一站,站著說話者在心理上便自然而然矮了一等,君相之間地關系便判若天地,連有限的對等討論都沒法進行了。

 直到徐階秉政以後,宰相坐論的規矩才又回來了。

 朱載雖然坐在上頭。五個大學士坐在下首。但他卻覺得自己被壓得死死地。別說閣臣。就是站在那裡地楊博、王崇古、譚綸等人也都仿佛有一股氣散發開來。彌漫在整個空間裡。朱載很不自在地聳動了一下身。仿佛是在掙扎。咽下一口口水。努力道:“眾卿家。此次會議。所為何來?”

 這開場白叫明知故問。禮部尚書陳以勤便出列奏道:“啟稟聖上。今有日本國派使者前來。言及其國內變故。卻是我天朝有一流民名曰破山。流竄至彼國。糾結在日華人。佔城據地。擁有其州島。又跨有其本州島之西部、四國島之大半。又縱容海盜。劫掠商旅。日本國之諸侯不堪其擾。乃聯軍西進。攻打破山。至於州。其國內政。本與我天朝無關。隻為破山麾下。多是我天朝東渡之民。戰事一起。華人頗受其苦。是故北海都指揮使王牧民出兵對馬島。勒令其休戰言和。如今日本派遣使者前來。陳明此事。卑躬敬詞。自陳所欲滅者乃是破山。非針對華民百姓而來。望天朝以大國之懷。遵我太祖皇帝不征之製。容其殺賊除患。”

 這段話又長又。其實就一個意思:日本方面希望大明不要干涉他們地“內政”。並向大明保證他們只是打擊破山。並不針對華人。

 朱載哦了一聲。說:“聽說那個破山。與當初冒犯先皇地王直乃是同黨?”

 自李彥直開海以來。朝廷士大夫和海外地利益關系日益緊密。這些年培養下來。個個都不是當年地井底之蛙了。於海外形勢多有了解。均知破山當年曾派一個叫“岸本信如齋”地和尚來和王直勾結。據說出兵北京地事情就是那岸本信如齋所建地策略——至於有謠傳說那岸本信如齋就是如今海軍都督府裡地重臣商行建。大家就都自覺地認為不足采信君臣大多知道。陳以勤稟便道:“確實有此一說。”皇帝哦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但他這麽一問。底下地大臣便都猜到了他地態度!這些人能做到宰相、副宰相以及尚書侍郎。於“揣摩上意”這一環本事自然精之又精。若朱載是一個實權在握地皇帝。他這麽放出風聲來。大臣們當場就會群起大罵破山了。如此則這次會議便可結束了。

 但這時朱載暗示完以後。群臣卻都呆若木雞。好像沒聽見。這個看看李哲。那個看看徐階。都不說話。朱載坐在上頭。暗惱恨。卻也無可奈何。

 徐階稍稍轉過身來,面對眾人道:“大家就議一議

 但一乾人還是欲言又止,徐階知道這樣下去半天也沒個屁放出來,就點名說:“禮部有何說法?”

 在座所有人除了皇帝之外都是老鳥。今天這場面誰都知道不尋常,徐階讓大家都說話,個個都不肯當出頭鳥,就都不說話,這時點了名,陳以勤就不能不表態。隻好由出列一步,說道:“倭人雖是蠻夷,但得我華潤澤垂千年,頗曉禮義,他們地陳奏,倒也合情合禮。”

 歐陽德哦了一聲,道:“這麽說來。陳尚書是認為應該準其所奏了?”

 陳以勤道:“依禮,可以準。”

 朱載在上頭聽了,暗罵他老滑頭,不過還好他說依禮可以準。那也算是為自己的立場添加了一點理論支撐。

 統籌禮部全局地禮部尚書說完話以後,就該輪到“術業有專攻”的禮部左侍郎趙華。但他卻低著頭裝傻——這時廷議地氛圍還沒打開,大人物們都還沒表態呢。作為整個廷議級別最低的侍郎自然很難把握說話地分寸。

 看看又要冷場,李彥直也稍稍轉過身來。面對眾人說:“兵部有什麽意見?”

 兵部尚書張經向兵部左侍郎譚綸點了點頭,示意他發表意見,譚綸便踏出一步,這是一個有武者風范地班大臣,腰杆挺得筆直,與趙華那種氣十足的書生截然兩樣,他站出來以後,目不斜視,就道:“如今東海都指揮使吳平已經班師澎湖,北海都指揮使王牧民又正在釜山對馬島之間,海軍都督府主力也已回到上海,若是動兵,有這三支艦隊一齊出動,只要在日本那邊佔得一個立足點且保證補給無虞,就是蕩平倭島亦不在話下!”

 須知海軍都督府主力以及東海、北海兩軍都是百戰之師,不但兵力雄厚,而且裝備精良,三支大軍一起出動,若是沿海作戰的話那可以說是所向披靡,因此譚綸之言絕非大話。

 朱載一怔,道:“譚侍郎的意思是要打?”

 “啟稟聖上,譚侍郎不是這意思。”張經道:“兵部的職責是統籌攻防戰守,天垂詢,內閣有問,我兵部能回答的也只是:能戰,或不能戰,可勝,或不可勝。至於是否要打,便要看內閣定議

 他這話雖然是不偏不倚,貌似也有點滑頭,不過告訴廷臣說要是打仗一定能贏,對所有人來說都有不小地鼓動。從來廟算戰爭,能否取勝都是左右“要不要打”最重要的考慮點,若是戰則必勝,那麽就算是一場“莫須有”的戰爭,打之又何妨?相反,要是勝算不高,則就算戰爭再怎麽迫切也要設法避免。

 眾臣正想:“兵部這麽說,那多半是偏向於開戰了。”兵者國家大事,最是凶險難測,就算是強弱懸殊的戰爭,若要想說“沒把握”,都不會找不出理由來的。

 不料張經忽而又道:“譚侍郎說若是開戰,勝算甚大,但那也是就沒有意外的情況而言。此戰成敗,尚有兩點顧慮。”

 朱載忙問:“哪兩點?”

 張經道:“第一是天意,海上往來,要看天氣,當年蒙古征倭,就因一場海風無功而返。第二則是庫財——這場仗要打下來,用錢便如流水,這就要看國庫是否有錢支撐到最後,若是財用不足,則就算前線將士用命,也有半途而廢之慮。”說到這裡他看了張居正一眼。

 為何張經不看戶部尚書趙貞吉,而望向張居正?因張居正乃是分管戶部的內閣大學士。

 在內閣五個大學士裡頭,吊車尾地張居正資歷最淺,雖然他和李彥直是同榜進士,但李彥直有實打實的軍功擺在那裡,張居正雖也有功勞,卻多是輔助性,以此入閣其實有些勉強,就是部臣也有不少人資格比他老,位望比他高,只因滿朝皆知“他是李彥直的人”,所以誰也不敢小瞧於他。

 這時見張經把他推了出來。廷臣地牆頭草就都想:等張居正一表態,話就好說了。因張居正地態度,多半就是李彥直地態度。

 哪知張居正還沒說話,戶部尚書趙貞吉先站了出來,卻只是回顧戶部左侍郎魏良弼問:“如今太倉存銀,尚有多少?預計明年結余。當有多少?”

 群臣見戶部尚書居然搶大學士地話頭,先是一奇,隨即恍然。原來張居正是嘉靖二十年進士,趙貞吉卻是嘉靖二十年及的第,比張居正早了整整兩屆,大明官場資格老也壓死人。張居正雖然入閣又兼管戶部,但戶部尚書趙貞吉卻從來就看不起他,認為這小是抱了李彥直地大腿才升得這麽快,對他素來愛理不理。

 張居正卻也沒什麽表示,只是微微一笑。

 魏良弼道:“太倉存銀,尚有五十萬兩,因南洋平定以後。各處開銷甚大,戶部各司會記以後預計:明年非但沒有結余,還得虧空三十萬兩。”頓了頓又道:“此外,因我們與佛郎機開戰。估計明年從佛郎機流入的白銀會暫時斷絕,接下來幾年。我們地銀根怕會很緊。”

 開海以後,大明精英階層對通貨的認識有了很大的提高。這時已經自覺地意識到白銀的流入對國家經濟影響甚大的原理了。

 趙貞吉便轉向天奏道:“啟稟聖上,如今太倉存銀有五十萬兩。明年計算出入,估計還得虧空三十萬兩。且因與佛郎機開戰,白銀斷流,接下來數年銀根怕會很緊。”

 張經譚綸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兵事一動,所費動輒百萬,五十萬兩存銀實在太少,若再留出三十萬以防明年之虧空,那就只剩下二十萬兩,二十萬兩白銀濟得甚事?

 皇帝更是忍不住道:“這麽說來,這場仗是打不得

 群臣紛紛對視點頭,便有竊竊之語言不知從何處冒出,左都禦史楊博冷笑一聲,壓過了所有聲音,道:“打仗打的是銀!太倉沒錢,這仗當然打不得了!”

 在楊博之前,滿朝公卿都沒有一個敢正面表露自己地態度,禮部言禮,兵部言兵,戶部說錢,都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萬一情況不妙也可以推說:“下官只是依理直言。”

 只有楊博敢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意見!他這一聲冷笑,可把歐陽德給喜壞了!因楊博是一個極有力量的人,他的力量不是來自於他是左都禦史,而是來自於他是楊博!

 當年嚴嵩權傾天下時,嚴世蕃左右朝政,把滿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內,唯對李彥直的嶽父陸炳與楊博二人青眼,號之為“三傑”,那意思是除了我嚴世蕃之外,滿天下也就陸炳楊博算是人物,余碌碌,不足一提了。

 如今嚴氏已經倒台,陸炳也已病死,大明朝廷是長江後浪淘前浪,都不知淘了幾輪了,楊博卻還好端端站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卻誰也不買帳!他和李彥直一般,曾今鎮守邊疆殺過敵,又和徐階一般,在政務部門泡了幾十年,雖不是大學士,卻比大學士還狠,別說張居正這樣的小輩,就算是當年地嚴嵩,如今的徐階,也要讓他三分。這滿殿大臣,也只有他敢毫不顧忌李彥直的態度。

 戶部一說沒錢,兵部就沒法打仗,禮部又說打仗干涉別國內政沒合法性,再加上主管言官部門的楊博這麽一表態,這事差不多就要定了!

 歐陽德心一寬,忖道:“此事可以定調了!”又暗道:“李哲啊李哲,你在海上可以威風八面、獨斷專行,可這廟堂事,就不是你能左右地了!”

 朱載站了起來,就要來個結案陳詞,忽然李彥直咳嗽了一聲,他一咳嗽,殿上所有人都是心裡一沉,站起來一半的朱載也有些尷尬地又坐了回去。便聽李彥直不急不緩,問禮部道:“倭奴這次只派了三個人來,對吧?”

 陳以勤一時猶豫,禮部左侍郎趙華已經搶著答道:

 李彥直笑道:“派來了三個人就叫我百萬雄師無法動彈,這筆買賣,倒也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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