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劍指河間
隨著時間進入十月之後,北方的氣溫便開始急劇下降,留給徐毅大軍攻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旦在大雪封路之前,還拿不下燕山府的話,那麽他們便會和去年冬天的金國圍攻遼陽府一般,陷入到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大軍只能退守薊州城,那可不是徐毅所想的事情。
於是隨著大軍將燕山府包圍之後,徐毅便立即命李波等諸將開始了攻城,令他們務必要在大雪之前,進駐燕山府之中,而這個時候,迎春親自押送著一些糧秣輜重從大定府趕來,為徐毅的大軍勞軍,頓時令軍中士氣大增。
將士們看到大王妃都親自來犒勞他們,哪兒還會惜命不前呀!於是燕山府攻防戰隨著迎春的到來,也正式開始打響。
其實別看伏波軍打得如此順利,但是徐毅卻知道,其實局勢並沒有外人看的那麽樂觀,現在雖然他的靖海國有了這麽多地盤,但是整個遼東加上中京道一帶,也就是有一百多萬人口,即便是加上流求島上這些年收攏起來的二十多萬人,靖海國實際控制的人口也不會超出二百萬。
而靖海國的軍隊,卻足足就擴充到了空前的二十余萬人,平均不到十個人養活一個當兵的,即便他前些年儲備了大批財富,但是也經不起這麽多大軍如此的消耗,幸好他的大軍一直一來打的很順利,大多數時候,是靠得以軍就食,從敵人手中奪去各種物資,以充軍用,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估計他單憑一個流求島的支持,早就宣告破產大吉了!
眼下又到了冬季,單單是軍隊的冬裝和靴子解決起來,便十分吃力,要不是在大定府和遼陽府兩城之中獲取了大批物資的話,今年冬天這麽多兵馬如何越冬恐怕都成問題,幸好是迎春及時在這個時候,將大批冬裝運至了燕山府,如果不然的話,幾天下來,他的大軍便會被凍傷無數。
而迎春也看出了徐毅的窘迫,在軍中犒賞了三軍之後,沒有在這裡耽擱,而是辭別了徐毅,出海南下回流求島,親自在流求島督辦各種軍需的生產,讓徐毅頗為感激,大歎自己這輩子有幸娶了一個如此賢明的妻子,而他那幾個孩子,也都是南方出生的,在北方有些不適應這邊的天氣,這一次也隨著迎春一起返回了流求島去,畢竟在那裡,才是徐毅最放心的地方。
而這一次徐毅來攻燕山府,金兀術也在燕山府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薊州兵敗之後,兀術領兵逃回燕山府之後,便立即強征燕山府民壯,大肆在城內外修築工事,整備器甲以及趕製各種禦守之物,當徐毅率軍攻到了燕山府城外的時候,這裡早已變成了一個堡壘一般的堅城。
如此一來,給伏波軍的攻城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單是清除城外的金軍,他們便足足用了五六天的時間,這還是在象軍的配合下才完成的,而象軍這支奇兵至此也在北方呆不下去了,在完成了對燕山府城外金軍的清除之後,一路走到了平州海邊,在那裡登船,回了流求島。
為了攻下燕山府,徐毅令工匠營的工匠們在燕山府城外大批趕製各種攻城器械,單是配重式發石車,便一口氣造了六七百架,還有各種雲梯、頭車、壕車、衝車等物,源源不斷的被工匠營趕製出來,投入到了燕山府的攻城戰之中。
而這一次金兀術也發了狠,似乎是要誓於燕山府共存亡了一般,親自在城上巡視督戰,一次次的將伏波軍的進攻打退。
伏波軍雖然擁有火炮這樣的犀利火器,但是當面對如此堅城的時候,這種火炮還是有些威力不足,
加上區區數十門火炮,除了集中使用之外能對城牆產生一些威脅,如果分散的話,最多也就是在城牆上打出一個坑就不錯了,何況他們在經過薊州之戰後,彈藥消耗了不少,根本不足以憑借火炮,便轟開燕山府的城牆。所以李波總結了歷來對火炮應用的經驗之後,將火炮盡數集中在了城東門附近,並且在火炮陣地前面布設下了三百多架重型投石機,以投石機為主,火炮為輔日夜不停的對燕山府城東側的城牆開始進行轟擊。
巨大的石塊在過百人的操作下,用巨型投石機一塊塊的丟到了燕山府城牆上,每塊巨石落下,都在城牆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威力絲毫不比雷公炮要小多少,一些石塊直接落入了城中,凡是被石塊碰到,城中的房屋無不當即便房倒屋塌,更別說人被砸中了,只要挨上,便被砸成了一堆血肉。
金兀術站在城牆上,感受著腳下不斷傳來的劇烈震動,嘴裡面苦的如同吃了黃連一般,想當初他跟著宗望打到汴梁城的時候,那是何等的威風呀!投石機他們當初也沒少使用,那時候怎麽也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翻了過來,他自己卻成了甕中之鱉,在燕山府城中遭這樣的攻擊。
可是他現在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固守燕山府,期待著大雪將臨,到時候伏波軍受不了凍的話,只有退兵一途,如若不然的話,那麽他便只有逃往大同府一途了!
仗打到這種地步,金兀術真的有些絕望了,燕山府說起來是一個大城,但是當初他們金人將燕山府打下來的時候,依照海上之盟的約定,要歸還給大宋,所以金國耍了個滑頭,在攻下燕山府的時候,在城中大肆劫掠了一番之後,還將城中的百姓盡數北遷到了中京道和臨潢府一帶,最後隻給了大宋一座空蕩蕩的燕山府!
等到現在輪到他們被人圍攻的時候,想在城中征調一些民壯幫忙禦守,都是難上加難,就現在城中的這些老百姓,還是大宋在接管過來之後,從河北一帶遷過來的,現在他命這些老百姓充當炮灰,替他們金軍做事,可想而之有多難了!
雖然這些老百姓畏懼於金軍的屠刀,不得不給金軍幫忙乾活,卻有不少人出工不出力,乾出來的活也不好,當伏波軍在城外一開始攻城的時候,這些老百姓便立即跑了個精光,只剩下了城中不過千余戶沒有逃走,現在偌大一個燕山府,卻只剩下了他麾下的兩萬來兵馬,如果大雪遲遲不下的話,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挺過這個冬天。
更讓金兀術感到憂心忡忡的是他們的糧食在經過了薊州之戰後,更加短缺了,城中所余糧食,僅僅夠他的大軍再吃上十多天時間,到時候即便伏波軍不攻城,單是圍城不打,也能將他們給活活餓死。
所以在伏波軍開始大舉攻城的時候,表面上兀術作出了一副誓於燕山府共存亡的架勢,實質上,心裡面早就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麽辦了!
兀術心知,自己金國在幽燕的歷史,恐怕到此也徹底結束,現在他可以說已經是四面楚歌,根本指望不上有人會前來救援他了,宋境之中的幾個地方,本來留守的金軍數量就不算多,在宋軍的威逼下,自保都成問題,別說來救援燕山府了,更不要說西面大同府的完顏宗雋了,他現在被種師道的大軍拖得也是筋疲力盡,兵力已經是捉襟見肘了,還指望自己能過去幫忙呢,怎麽可能會來救援燕山府呢?
所以從徐毅到達燕山府那一刻,兀術便在動腦筋,該如何是好,思來想去,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就在伏波軍在城外開始發動對東門的猛轟之後的第三天時間,城牆也被轟得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眼看搖搖欲墜的時候,城中的金軍在兀術的調動下,開始集結了起來,每個人都攜帶上了可以供他們吃上五天的糧食,將城中所有細軟之物全都裹挾一空,然後突然打開了西門,然後以騎兵為首,在金兀術的率領下,殺出了燕山府,並且一舉突破了城西伏波軍的阻擋之後,毫不戀戰的一路沿著桑乾河,朝著奉聖州方向狂奔而去。
如此一來,也讓徐毅和李波有些措手不及,立即調動李彬的遊奕軍銜尾追擊,但是畢竟反應還是慢了一點,隻追上了落在後面的一些老弱殘兵,而金兀術和他的精銳騎兵卻成功脫逃,一路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逃向了奉聖州,將一個殘破不堪的燕山府,就此丟給了靖海國。
徐毅被眼前的這個結局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本來他打算好了,要在燕山府和金兀術再決一死戰,甚至做好了長期攻城的準備,連損失多少兵將他都做好了預計,可是就在他準備給燕山府的兀術軍最後一擊的時候,金兀術居然跟兔子一般的尥蹶子撒歡跑掉了!
徐毅覺得自己卯足了勁揮出了一拳,仿佛一下落在了空氣中一般,愣是差點閃了腰,這心裡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這一次讓金兀術走脫,可以說是他當初預計出了錯,如果他能提前收集到燕山府城中的糧食儲備情況的話,估計是能料到金兀術這次的抉擇的,但是就因為他在燕山府沒有相應的情報系統,結果才會造成了這個結局。
李波等將也都感到十分錯愕,沒想到金兀術這樣一個偌大的金國主帥,居然會在兵臨城下的時候,作出了如此抉擇,他們本來也都做好了攻城鏖戰的準備,但是卻沒想到金兀術會丟了燕山府,就這麽撒丫子跑掉了。
眾人在相視半晌之後,都不由得苦笑了起來,看來他們還是高估了金兀術的大軍,現在的金兀術的大軍,被他們逼得已經早已不複當年那樣凶悍了。
“算了!跑了就跑了!回頭我們再說如何解決金兀術吧,還是先進城安民再說,弟兄們在城外也都凍得不輕了!”徐毅搖頭笑道。
諸將這才紛紛應命,有人入城打開了燕山府的城門,數萬大軍魚貫走進了燕山府城中。
當徐毅入城之後,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偌大一個燕山府,在他們進入之後,仿佛如同一座死城一般,舉目望去,根本沒有多少老百姓,僅有少量衣衫襤褸的老百姓在聽到了伏波軍入城之後,生怕伏波軍遷怒於他們,出了家門,跪倒在路邊迎接他們的到來。
當伏波軍接管了整座燕山府之後,清查過了燕山府的人口之後,徐毅被這個數字驚呆了,在他印象之中,燕山府也就是後世的北京,現在雖然規模遠不如後世的北京那麽大,但是怎麽也不可能城中只有這麽幾千老弱百姓吧!
再清查過了城中府庫之後,他們發現,自己和當初大宋接收燕山府差不多的境遇,整個燕山府基本上被金軍給席卷一空,連糧庫裡面的老鼠都被餓得唧唧叫,一粒糧食也沒給他們留下來。
只在一座庫房之中發現了一部分金軍的帳篷和輜重,這些東西還是兀術在逃走的時候,為了輕裝上路,丟下的東西,可以說打了這麽長時間,伏波軍除了一座空城之外,可以說一無所得,還要拿出糧食來安撫城中的百姓。
這樣的結果真是讓徐毅有點哭天無淚了,不過不管怎麽說,燕山府這座標志性的大城還是最終被他們伏波軍給拿下來了,就此也解除了靖海國南方的威脅,算是這一次秋後南征最大的收獲了吧!徐毅只能以此聊以自慰了一番。
就在徐毅準備要派李波繼續領兵西進,攻打奉聖州的時候,一直沒有怎麽出言說話的馬哲忽然攔住了徐毅。
“主公且慢!奉聖州現在打不得!”馬哲開口對徐毅說道。
“哦?現在天氣還不算太冷,我們還可以繼續追擊金兀術,為何你說奉聖州現在打不得呢?”徐毅倒是有些奇怪,於是對馬哲問道。
“主公請聽微臣一言,眼下當務之急並不是追擊金兀術,金兀術現在已經是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般,追不追他,都已經沒多大的意義了,金兀術大軍經過此敗之後,再也無翻本的可能,何必如此急急忙忙的去追殺他呢?
而且奉聖州被金人經營多年,那裡地勢易守難攻,兀術領兵到了那裡之後,大大加強了奉聖州的兵力,即便我們追擊到奉聖州去,年前也萬難拿下奉聖州了,反倒可能被拖在那裡,進退不得!
現如今恐怕主公需要關注的不是金軍了,而是應該朝南方看看了!這一次我們發兵攻打兀術大軍,而南朝官家卻著令諸路兵馬作壁上觀,主公現在倒是要想一下,以後該如何和南朝相處這件事了!
以微臣所見,眼下還有時間,主公應該趁此機會,立即揮師南下,攻打河間府為妙,那裡本來金國守軍便沒有多少,加上兀術兵敗而逃,士氣定會大跌,只要主公揮師一到河間府,料想金軍定會望風而逃,如果行動快的話,年前拿下河間、真定等地,倒也不是不可能!”馬哲搖頭晃腦的大肆對徐毅解說了一通他對眼下戰局的看法,大力慫恿徐毅盡快兵發河間府,而且對大宋口稱南朝,頗有一些蔑視的意味。
聽完了馬哲的話之後,徐毅心中也猛跳了幾下,馬哲這廝果真陰損,居然這麽快便把主意打到了大宋頭上,慫恿自己趁著這個機會,在大宋身上撈取一些便宜,這個建議簡直太誘人了一些,現在燕山府已經落於他之手,南方的金人的威脅可以說已經基本上解除了,而金兀術的大軍確實也已經是不足為慮,拿下整個山西以北地區,只是個時間問題,到時候不管金兀術的兵馬如何折騰,最終要麽也只能被他的大軍消滅,要麽他們只能朝西北草原逃竄,這完全符合他的利益。
而且現在河北等地正是一個力量空白區域,趙栩打的如意算盤,因為自己迅速解決了兀術大軍,而落於空地裡面,白白放棄了收復真定河間等地的大好時機,而那裡的金軍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無心和自己戀戰了!假如現在能攻取河間府和真定府的話,那麽就等於又獲得了一張和趙栩討價還價的王牌了!
可是當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又猶豫了起來,這麽做的話,和他當初的想法便有些背道而馳了,本來他根本就沒想過和大宋反目成仇,雖然當初出言威脅了吳敏,說要找趙栩算帳,但是其實也不過是嚇唬一下吳敏,根本沒打算在解決了金國之後,和大宋開戰,如果拿下了河間府等地的話,那麽趙栩肯定不乾,到時候保不準真的會發兵和自己靖海國打上一仗。
他自信自己不會在和宋軍的戰爭中落敗,但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還沒有解決大金國,根本無力兩面開戰,大宋即便再弱,也是一頭駱駝,餓死的駱駝也比他這個靖海國國力雄厚無數倍,一旦被大宋拖入戰爭的泥潭的話,他的靖海國能否撐住宋金兩國兩面夾擊,還真是個未知數。
看到徐毅低頭思索,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馬哲便知道徐毅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對他的這個提議正在猶豫不決,於是微微呲牙一笑,接著說道:“微臣知道主公的想法,主公身為漢人,不忍起兵攻打大宋,讓我們漢人自相殘殺,這一點微臣深表佩服!
但是這一次假如主公南下攻取河間府和真定府的話,無論從任何方面講,主公在道義上都沒什麽過錯!
現在河間府等地本來就是金軍所佔,並非是南朝的控制區,主公取自金人之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能指責主公,這一點主公大可放心便是!
再者說了,即便退一步,南朝官家對主公攻取河間府等地心懷不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主公如若不想和大宋反目成仇的話,完全可以事後將這些地方再還給大宋拉倒!這又有何難呢?”
他的話音一落,一旁的李波第一個便不幹了,立即出言說道:“這話怎麽講的?既然你一再慫恿主公出兵攻取河間府,為何又讓主公事後將那些地方還給大宋呢?如果那樣的話,我們何苦勞神費力的跑到河間府,讓將士們用命換取那些地方呢?如果這樣的話, 倒是還不如在這裡歇歇來的痛快,大宋想收回那些地方的話,就讓他們自己派兵去收回拉倒!我們費那力氣幹嘛呀?”
“非也非也!我雖然說事後可以將河間府等地還給大宋,卻沒說白給他們呀!李將軍是武將,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我們靖海國剛剛立國不久,這家底可沒多厚!你算算我們就這麽點地方,這麽點老百姓,卻養活著你們如此多的兵將,這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樣不要花錢呀?
而且下一步主公定會繼續北上和大金國決一死戰,大軍一動,處處都要錢呀!而我們靖海國這些地方,除了流求島經營多年之後,還算是富庶,而中京道和遼東等地,連年戰亂,早已是窮的揭不開鍋了,別說從這一帶征集軍資了,老百姓還指望王上給他們錢花呢!這些軍資又從何而來?李將軍可是想過嗎?”
聽馬哲這一問,李波立即啞巴了,他是武將,只要管好如何打仗就夠了,哪兒去考慮過這些事情呀!聽馬哲這麽一說,還真是這個理,打仗就要花錢,養兵也需要花錢,雖然這兩年他們打得風生水起,但是對於錢財上來說,李波這幫武將們還真是沒關心過,只知道徐毅歷來對他們這些兵將們的封賞,從來都沒有吝嗇過,看來這軍資的問題,還真是個不得不考慮的事情呀!
而徐毅這個時候腦子也開始活泛了起來,他已經明白了馬哲的意思,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笑容!他怎麽把大宋這個大財主給忘掉了呀!自己沒錢,大宋可是有錢的很,即便朝廷沒錢,地方也富庶的流油,隨便讓趙栩刮取一些,便夠自己靖海國花銷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