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分歧(2)
“師父,為什麽要走?我浪費了一支鎮魂箭,才收了三百個生魂啊。() ”
長白山深麓,風光綺麗。
金東崖等人在一個廢棄的窩棚裡住下,邱湘月有點不太滿意的嘮叨起來。
張玉娘已經恢復了正常,麻利的打掃起來,並且收集了一些木炭,在火塘中點燃。 廢棄的窩棚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也不知道她是從何處找來了一個破舊的水壺,裝滿乾淨的雪,掛在火塘的架子上燒水,不一會兒,熱氣噗噗的從水壺嘴兒裡噴出,更給窩棚平添了幾分如春暖意。
於連盤坐房屋的一角,練起了太無守真訣。
火塘裡紅彤彤的炭火照在金東崖的臉上,令他看上去非常的精神。
“知道你奶奶現在為什麽不和人動手嗎?”
邱湘月一怔,輕輕搖頭,“這個奶奶從來都不說,我也不太清楚。 ”
“你奶奶這輩子,抽取生魂,不下十萬。 強是夠強了,上半輩子縱橫天下,號令苗疆三十六洞,風光無限,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就連老瘋子和傻和尚,見到你奶奶也要退避三舍……湘月,你說這算不上厲害?”
邱湘月流露出向往之色,點頭道:“當然算!”
“可是抽人生魂,畢竟是有傷天和的事情。 十萬生靈墮入永世不能輪回的境地,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魂飛魄散。 所以,你奶奶在八十歲的時候。 就走火入魔……而這時候,老瘋子我們三個,才剛剛開始崛起。 ”
於連雖然是在練功,可耳朵卻一直都支棱著,傾聽金東崖地話語。
咦,邱湘月的奶奶居然如此厲害嗎?
邱湘月沉默下來,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問題。
金東崖說:“金花婆婆讓你跟我學浩然正氣。 為的是養身,為的是化解戾氣。 其實抽取生魂。 每個門派都有這樣的道法,我這麽做過,老瘋子和傻和尚也這麽做過。 可我們抽取生魂的對象,都是一些對等的人物。 ”
邱湘月遲疑了一下,“老師,你是說我應該選擇對象地抽取?”
“是!”金東崖伸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坐好。 “湘月你之前抽取生魂過於濫了,不管什麽人地生魂都要索取……不過這也正常,你們苗疆的九九練氣術,就是靠生魂煉法器。 但是,你這樣下去,遲早會面臨走火入魔的危險。 我傳你浩然正氣,雖然能把時間拖延一些,可是如果你按照現在的方式來抽取生魂的話。 一百歲,就是個關口。 ”
邱湘月忍不住打了個寒蟬,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樣子。
她身體很健康,可是每逢陰雨天,就會陰火焚身,痛苦不堪。
“丫頭。 從現在開始,你最好隻選擇對等地人物抽取生魂,比如今天這個人,我就沒什麽意見。 平時呢,要多用浩然正氣滋養身體,你身上的戾氣就會慢慢被化解,那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就會變得非常小。 ”
金東崖說完,不再理睬邱湘月。
他扭頭看著從進屋以後就一直呆呆發愣的於植,咳嗽一聲道:“賢侄!”
“東崖先生!”於植驀地醒轉。
“你……今天只是第一波敵人。 我相信日本人是不會就此罷休。 一定會接連不斷的派出高手,和你不死不休。 只要玉璽在你手中。 事情就不算完結。 而我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邊……所以我建議,你最好離開。 ”
“離開?”
於植顯得有些茫然,喃喃自語道:“離開去哪裡?”
“離開中國,回法蘭西也好,找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也罷,總之不要在亞洲。 日本人的實力目前僅僅是局限在亞洲,你只要離開亞洲就好。 ”
“離開亞洲?”於植抬起頭,“三十年前,我離開了中國。 難道你要我三十年後,再此遠離嗎?不,我不甘心,我不會離開,我還有一件事要去做。 ”
“什麽事?”
於植說:“素真臨死之前,說出了改天逆命四個字。 他已經非常清楚,大清朝的氣數不可能再挽回……可依然說出這四個字,我想一定有原因。 ”
金東崖眼睛一眯,“你想說什麽?”
“我想去看看!”
“胡鬧!”金東崖冷歷喝道:“於植,你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憑你現在地道法,也敢妄稱改天逆命四個字?你想改什麽天,逆什麽命?”
“我只是去看看!”
“真的只是去看一看嗎?”金東崖冷笑道:“於植,改天逆命是你們道門中人的夢想,任何一個法師只要面對那種狀況,都會忍不住嘗試。 我不知道你想如何改天逆命,可你知道嗎?你這四個字,會帶來多大的動蕩?”
“動蕩又怎樣?難道華夏目前,還不夠動蕩嗎?”
金東崖一皺眉,“於植,你們道門信奉道德經。 道德經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 華夏局勢如今的確是動蕩,但只能慢慢的去糾正,而不是添亂。 ”
“為什麽?為什麽不可以把一切都摧毀,重新建立一種新地秩序?”
“你……”
這種爭論,並非只是在金東崖和於植兩人中間。
事實上是應如道德經所言,還是依於植說的改天換日,在廢墟中重建,已經有了千年的爭論。 可爭論的結果,卻是誰也不能把對方說服。
看兩人之間火藥味漸濃,眾人連忙過去勸說。
金東崖瞪著於植。 片刻搖頭道:“算了,老夫勸不得你,還是讓老瘋子來找你吧。 ”
說完,他就不再理睬於植。
於連走到於植的身邊,“爹……”
“你如果想勸我,就閉嘴吧。 ”於植淡淡地說道。
“我不是想勸您……我只是想說,無論您做什麽決定。 我一定和你站在一起。 ”
於植看了看不遠處閉目打坐的金東崖,又看了看於連。 站起身走出窩棚。 於連也連忙起身,跟著於植一起走出去,父子兩人站在莽莽雪原,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已經是凌晨四點,天快要亮了。
這時候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時刻,天邊雖有啟明星閃爍,可周遭卻伸手不見五指。
於植輕聲道:“其實。 我何嘗改天逆命?”
“那爹剛才……”
“東崖先生說的不錯,改天逆命之說,的確是道門中人夢寐以求地機緣。 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地道法和修行,根本不足以去做那種事情。 ”
於連不禁奇怪,看著老爹,等待他說下去。
“不過,我有時候地確有一種想法。 你看這四周多麽黑暗。 可一把大火,就能照亮蒼穹。 雖然被燒毀之後,會有些許地痛楚,但等春天來臨之後,這裡就會呈現出勃勃生機。 不破不立,亦或者是徐徐圖之……從我回國地那一天開始。 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究竟哪個更好?”
於連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他的內心深處,倒是頗為讚同老爹不破不立的說法。
可他又有什麽資格來開口?就算是說出來,又有誰會聽進去呢?
摸出煙盒,於連點上了一支煙。
“給我一支!”
“咦,你不是不抽煙嗎?”
“偶爾為之。 ”於植點上煙卷,壓低聲音說:“素真死之前說了幾句話。 一句是秦皇陵,一句是圖在玉上,還有一句就是改天逆命。 早在幾個月前,素真就已經不再說改天逆命四個字了。 可突然間又提出來。 我猜想這裡面定然有玄機。 所以我才說要去看看,但又不能夠說明白。 ”
於連奇道:“為什麽不能說明白?”
“我也說不清楚。 畢竟一切還只是猜想。 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事情可就大了。 ”
“什麽意思?老爹你難道不相信東崖先生?”
“說不上相信,這年頭除了自家親人,沒有誰能值得相信。 ”於植輕聲道:“反正我們只是去看一看,倒是素真那幾句話,讓我很疑惑。 ”
“那句話?”
“秦皇陵,我知道,在驪山。 相比線索就是在那裡,我能猜到。 可圖在玉上……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會是什麽圖,又會在什麽玉上呢?”
於連撓撓頭,陷入了苦思之中。
……
天終於亮了,太陽從東方升起。
金東崖走出窩棚,看著於植父子,淡然問道:“於植,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變?”
“是的,不變!”
金東崖突然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此分別吧。 我勸說不得你,就讓你那老瘋子師父來勸說你。 還有一件事,你……多保重吧。 ”
說完,金東崖把邱湘月叫了出來。
“湘月,我們走!”
“走?去哪裡?”
“回嵩山,找你老瘋子叔叔。 ”
邱湘月瞪著大眼睛,“為什麽?您不是說,日本人不會放過他們嗎?我們走了,萬一日本人再來搗亂,好像那個大將軍什麽的,他們可不是對手。 ”
“個人自有個人的運數,你我強求不得。 他們去應他們的運數,我們湊什麽熱鬧?再說了,日本神道就算是再派出高手,也需要幾天地時間。 相信以你於師兄的機靈,定然可以躲過去……於連,你也要去嗎?”
於連點點頭,“我跟著我老爹!”
“那你呢?”
金東崖轉身。 看著從窩棚中扶著張玉娘走出來塔卡娜。 邱湘月把金東崖的話給翻譯過去,塔卡娜笑了笑,“我聽於連地,他去哪裡,我就去哪兒!”
“既然如此,你們保重吧!”
金東崖說完就要離開,卻被邱湘月拉住:“師父。 我也想和他們去。 ”
“你?”
金東崖的眼中精光一閃,“湘月。 你可知道,他們的運數,不但是凶險萬分,弄不好還會引發天地大亂……甚至,可能會因此而送命啊。 ”
“可是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金東崖手指在袖中變幻,臉色也隨之陰晴不定。 久久沒有開口。
“罷了,沒想到,這也是你的運數!”
金東崖說完,大袖一揮,驀地從原地消失。
“湘月,於植,臨走贈你等一言,改天逆命。 提防大陰,你們保重吧。 ”
東崖先生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久久不息。
於植等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卻不知道金東崖最後一句話。 是什麽意思。
真地要改天逆命嗎?
老爹不是說過,只是去看看?
於植也流露出迷茫之色:東崖師叔先天易術天下無雙,難道說我真的要去改天逆命?我沒有這個本領,東崖師叔難道不知道嗎?那大陰二字,又是何意?
“老爹……”
於植醒悟過來,看著邱湘月,開口道:“小師妹,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
“想清楚什麽?”
“我們此行,有諸多凶險。 日本人絕不會就此罷休,說不定會派出更多高手。 你……”
邱湘月笑了起來。 “有高手。 才有挑戰性嘛。 師父說,我不能亂取生魂。 如果日本人派來了高手。 豈不是可以抽取生魂了?對等地對手嘛。 ”
這丫頭,居然是存了這麽一個心思!
於連等人哭笑不得,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於植搖頭苦笑:“不愧是巫門第一高手金花婆婆的孫女……也罷,既然你這麽想,我也不阻攔。 天已經大亮,我們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吧。 ”
“我們怎麽走?”
於植想了想,“從山海關走,目前已經不太現實。 我們跨越長白山,入草原,然後轉道前往西安吧。 這樣子,也許還能加快一點速度。 杜鵑星,還有小師妹,你們負責照顧玉娘。 於連,我們出發!”
兩父子祭出甲馬,騰空掠走。
在身後,塔卡娜和邱湘月一人搭住了張玉娘地一隻臂膀,在一聲驚呼中,消失無蹤。
長白風起,這一天正是丁醜年壬寅月丁醜日,雨水。
距離驚蟄,還有十四天。
中嶽嵩山,已經春暖花開。
軒轅早行的桃花溝中,桃花盛開。 今年地桃花開的特別早,比往年足足早了一個月。
金東崖再次來到軒轅早行,已經是公歷的三月一日。
他破開禁製,走進洞府,就看見海真正在洞府中的小亭子裡靜靜打坐。
“金師叔!”
海真感受到了氣流的波動,睜開了眼睛。
“小和尚,你師父呢?”
“師父去五台山了!”海真站起來,恭敬地向金東崖行禮,然後回答說:“前些天師父送來了消息,說要往陝北一行。 此外還需要拜訪崆峒各派,估計要回來的話,至少也要等到七、八月了。 婁師叔也往南方去了。 ”
“兩個老東西,怎麽這麽勤快?”
“師父和師叔說要組建龍組,必須要一一拜訪各門各派,求得高手出山。 金師叔,您不是去東北了嗎?怎麽回來了?小師妹怎麽沒有回來?”
金東崖沒有回答,仔細打量海真。
海真的變化非常大,除了相貌沒什麽變化之外,體型卻於月前大不相同。
原本他身高只有180公分上下,可如今卻已經增了足足十公分的高度。 魁梧了許多,健壯了許多,站在那裡,就猶如一個金剛般的醒目。
“你開始修煉不動明王訣了?”
“是地,剛練成殘食咒……正要繼續修煉下去。 ”
金東崖笑了起來,“怪不得老和尚催我去東北,原來還有這個打算。 也罷,既然你開始修煉不動明王訣,那這樣東西,可能正好合適與你。 ”
說著,他大袖一擺,手中出現了一把兩米長巨型長刀。
“這是……”
“不動明王地斬龍劍!”
“啊!”
海真驚奇的看著金東崖,“師叔,這斬龍劍已經失蹤了將近一千五百年,您從何處得來?”
“嘿嘿,從一個日本人手中搶來地。 這好像是他們神道三宮之一,鹿上神宮的寶物,名為布都禦魂。 我看那日本人拿著,就覺得非常眼熟,於是搶了過來。 什麽雷切,其實就是不動明王的斬龍劍。 小鬼子學了一點皮毛,就耀武揚威。 殊不知,這斬龍劍四大篆咒,對應佛門四大。 留在他們手中實在是浪費了……你正好練不動明王訣,斬龍劍應物歸原主。 ”
海真欣喜不已,接過了斬龍劍。
諾大的斬龍劍在他手中,如同燈草一般的毫無份量。 揮舞兩下,劍身風雷乍響。
“好寶貝!”海真忍不住讚道。 他恭敬向金東崖行禮,“多謝師叔賜寶。 ”
“哼,還不是被那老和尚算計!”
海真收起了斬龍劍,再次問道:“師叔,您這次來,就是為了送斬龍劍嗎?”
“屁話, 受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此話怎講?小師妹呢?”
金東崖把事情緣由講述一遍之後,仰天一聲長歎:“海真,天下要亂了。 ”
“哦?”
“當初,我得了一副奇怪地卦,名為紫氣西來。 這卦象已經應在了於連的身上。 而後,我連續推演,卻是五行輪轉,天下大亂的卦象。 我估計,這卦象還是要應在於連他們的身上。 只是如此一來,不曉得要死多少人。 ”
海真迷茫的看著金東崖,有點不太明白。
金東崖苦笑一聲:“海真,你可知道,自六十年前,我已經算不出華夏的運數了。 ”
海真聞聽啊的一聲驚呼,“金師叔,您在說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