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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薦中華》第3部北伐中原 第276章 大都風雲 (下)
第三部北伐中原第二百七十六章大都風雲(下)

 對於馬雲武來講,這幾天實在是流年不利。 他的奏章為此引起的暗潮湧動,在朝廷裡已經成為了風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馬雲武整個人整天提心吊膽,生怕大禍臨頭!

 很快,他的這種擔憂因為黃勝的到來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認識這個黃勝,是花稚梅身邊最忠誠的保鏢,他的到來就等於是花稚梅親自到來。

 看到馬雲武的黃勝,只是冷冷地對他說道:“換上便裝,外面有快馬在等著你,隻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否則你的生死我家主人便不再保證!”

 馬雲武哪裡敢怠慢,他匆匆交代了家人幾句,收拾了一點細軟,急匆匆跟著黃勝離開了大都。 他不知道黃勝要帶他去哪裡,只能跟在他後面漫無目的的一路狂奔。 當來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時,黃勝忽然勒馬停下,馬雲武以為來到了目的地,但舉目向四周望去,卻是空無人煙,不知為什麽一絲不詳的預感從他心中升騰起來。

 “馬大人,對不住了。 ”忽然黃勝歎息了聲,接著一個又大又結實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馬雲武的面孔上,馬雲武頭腦中轟的一下,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馬雲武悠悠醒來,發覺自己被渾身緊緊捆綁在馬上,口中塞著一塊破布,他驚恐地看向黃勝,這時候,馬雲武忽然什麽都明白了過來,太子這是想要殺人滅口了!

 黃勝注視著他說道:“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好好的一個漢人。 為什麽要為韃子效力?我地真名字叫黃斌,大漢帝國皇帝陛下麾下一小兵!”

 這是馬雲武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他親眼看到這個叫黃斌的人,用鋒利的尖刀捅破了馬匹的屁股,那馬發出了一聲負疼的長嘶,四蹄躍起,飛下了亂石林立的懸崖……

 黃斌看了一眼懸崖底下。 嘴角邊露出了一絲冷笑。 接著他伸手在懷中摸出了一個香囊,這是花稚梅在臨行前交給他地。 並且囑咐自己,當除掉馬雲武後一定要記得打開這個香囊。 黃斌依言打開了香囊,卻看到裡面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他小心攤開紙條,發現上面只寫著這麽樣一句話:

 “勿回大都,伏……”

 黃斌對這個“伏”字想了很久,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愣愣地朝著大都地方向看去。 一雙原本堅定無比的手此時竟然也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

 在禦史台沒有撈到好處的答即古阿散,心中也想到了上奏章的馬雲武,他當即命令幾個百戶長去把馬雲武找回來,他相信即使沒有物證,有了這個人證,更加容易讓大汗相信自己!

 可是那些百戶長出去後沒有多少時間,就都返了回來,他們為答即古阿散帶來了讓人沮喪的消息。 馬雲武已經死了!“

 “死了?”答即古阿散張口結舌:“他是怎麽死的?”

 “他騎馬外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然後他的家人就在離大都十來裡遠地一處懸崖下找到了他的屍體,因為是馬匹受驚,墜崖而死!”他的部下喪氣地說道。

 答即古阿散雖然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人做了手腳,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無可奈何。 但是答即古阿散卻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在禦史台中也有他的奸細。 他已經十分明確地知道那份能夠要了義理派性命的奏書就在尚文手裡,他決定為此而拚命了……

 當他見到了皇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告訴了忽必烈之後,忽必烈地一張臉忽然陰沉了下來:“狗東西,你要是造謠生事,朕可是要割了你的頭的!”

 答即古阿散急忙磕了幾個頭:“臣不敢有所隱瞞,現在那份馬雲武的奏章就在尚文手中,而尚文之所以有這麽大的膽子,將奏章隱而不報,完全是因為背後有著姚樞、玉昔貼木爾這些人在慫恿他。 並且為他撐腰!”

 忽必烈徹底震怒了:“他們要做什麽?現在就想要朕退位?男帶真金等不得了嗎。 還是別的人等不得了?居然還敢隱瞞臣子給朕地奏章,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嗎?”

 按說。 忽必烈也得考慮答即古阿散為什麽要管這件“閑事”?他假托去查閱錢糧卷宗去私查奏章是否也是罪行?可是忽必烈氣得一切都已經忘了,他隻覺得這是一件大逆不道,陰謀篡權的大罪,得把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揪出來,千刀萬剮才好!

 “暫時不許對別人說起這件事情,你先下去吧。 ”忽必烈忽然聲音低沉了下來,對答即古阿散揮了揮手說道。 等答即古阿散下去之後,忽必烈變得異常憔悴疲憊地對南必皇后苦笑道:“這就是朕的兒子,這就是朕的大臣,這就是我的大元帝國!”

 “陛下,您不要太難過了。 ”南必輕聲安慰說道:“為了權利總是有很多人不惜挺而走險的!”

 “為了權利總是有很多人不惜挺而走險的!”忽必烈喃喃地說道:“說得好,說得好啊,南必!”他歎息了幾聲後,摟過了南必問道:“你說真金他真的會參與到此事中嗎?”

 南必想了下說道:“臣妾也說不好,只是臣妾聽得宮中有很多風言風語,說阿合馬就是被太子,被太子……給害死地……也許太子是好地,他也不想要這麽做,可是他身邊的那些漢人儒生可就保不準了。 陛下,你得知道在漢人地朝廷中發生這種事實在是太多了……”

 忽必烈放下了南必,在室內來回走動著。 此刻的忽必烈。 就如同一隻雖然年邁,但卻已經被完全激怒地雄獅那樣煩躁不安。 自己對真金充滿了期望,甚至為了他廢掉了自己的另一個兒子鎮南王脫歡,可是他就為什麽會那麽不懂事呢?還有那些漢儒們,自己給了他們前幾任大汗所不會給予的信任和尊重,但現在他們居然想著如何來逼自己退位!

 在這一刻忽必烈的心中寫滿了傷心和失望,他所有的理念。 所有的信心在此時轟然倒塌。漸漸的,忽必烈地臉上現出了一份猙獰。 這份猙獰讓邊上的南必也看得心驚膽戰……

 忽必烈召來了安童和大宗正薛徹,在自己地內室和他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等安童和薛徹走出來的時候,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象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這次密談後沒有多久,尚文就神秘失蹤了……

 ……

 尚文的突然失蹤,讓義理派立刻警覺了出來,一種大禍即將來臨的感覺籠罩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頭上。 太子府中來來往往地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那些蒙古朝廷中的大官們,這時穿著最簡單的衣服。 有的甚至連馬車都不用,生怕有人認出自己來。

 “殿下,尚文已經失蹤了,看來大汗對此時已在展開調查,咱們必須要有所行動了!”玉昔貼木爾焦躁不安地說道。 他雖然是個蒙古人,並不屬於義理派,但玉昔貼木爾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太子黨,他絕對不能容許太子的地位受到哪怕一點的危險!

 真金面色白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他完全亂了方寸,象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不時地站起,坐下,又站起,又坐下……他地幕僚們完全明白太子此時的感受。 這已經不光是太子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義理派生死存亡的大事了!姚樞這些人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那個馬雲武是不是發瘋了,居然會上了這麽樣的一道奏折,這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往死路上逼嗎?

 “我們不要只是坐在這了,不如發一個奏章給大汗,就說這完全是馬雲武自己的主意,太子根本就不知道,也沒有參與到其中,我想以大汗地英明。 他一定會相信的!”幕僚許蘅說道。

 他這書生氣十足的話。 惹得其他人都苦笑了起來。 大汗會相信太子的話嗎,如果相信的話。 早就把太子召見過去問了,哪還用秘密抓捕尚文?

 眾人都把眼光轉向了姚樞這位太子的老師,義理派的領袖,現在的這位太子老師已經成為了這些人的主心骨。

 姚樞喝了一口茶,向眾人打量了幾眼,低聲說道:“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只要尚文在裡面一招認,太子的地位可就玄了,我們也難免性命不保。 當今之路只要一條,那就是……”說到這姚樞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看了下,接著又小心地把門關好,咬了咬牙從嘴唇裡緩緩吐出了兩個字:“逼、宮!”

 這兩個字一出,滿座大驚,有幾個膽小地官員已經渾身哆嗦。 玉昔貼木爾第一個站起來說道:“不行,這絕對不行,大汗是天上的雄鷹,是長生天派到世上地聖人,就算大汗今天就把我給殺了,玉昔貼木爾也無怨無悔,我決不做傷害大汗之事!”

 “不錯!”真金也難得的反對起了他的老師:“父親再有什麽不對,也畢竟是父親;大汗再有什麽過錯,也畢竟是大汗,我寧死也不背叛我的父親!”

 一時間,滿座唧唧喳喳,議論不休。 姚樞提出的意見實在過於驚世駭俗。 雖然忽必烈的大汗位置也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得來,但要讓他們造反,那可是誅九族的滔天大罪!

 等議論聲稍稍低了一些,姚樞說道:“你們且安靜下來,詳細聽我述說。 我可沒有說什麽造反,也沒有說要傷害到大汗。 只是現在大汗受到奸臣挑撥,一時忠奸不辨,我們這些做兒子的,做臣子的怎麽辦?難道就坐視大汗這麽迷失下去?眼睜睜地看著大元的江山分崩離析?這不是一個忠臣應該做的事情!武諫,只有武諫,才能挽救今日之危局,讓大汗清楚地看到誰是忠臣,誰是奸臣!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 卻願意充當太子先鋒,清君側,斬逆臣,還我大元一個太平乾坤!”

 他這話說的當真慷慨之極,眾人一時都沉默不語。 如果真地如姚樞說的,那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可這樣的武諫卻哪有那麽容易成功的?忽必烈赫赫軍功。 威名早就長期地壓在眾人的心上,近幾年雖然接連吃了幾個敗仗。 但他卻在蒙古官員心目中依然如神靈一般不可侵犯!

 看到這些人的樣子,姚樞急得跺足道:“當斷不斷,只怕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若再不早下決心,姚樞只有先走一步,免受阿合馬余黨侮辱,老夫在地下等著你們!”

 真金正想勸慰幾句。 忽然聽到房門“滋呀”一聲被推了開來,接著一聲聲音傳進:“你們都是堂堂七尺男兒,為何都不及姚老師有血性?”

 所有人大吃一驚,等看清來人,這才放下心來。 真金急忙上前關起房門,說道:“稚梅,你怎麽來這裡了?”

 花稚梅淡淡一笑,看著真金太子。 但卻象是說給室內所有人聽地一般:“此時若不反抗,我等皆成魚肉。 諸位大人當然可以不怕死,但你們想過因此而受到牽連的家人沒有?阿合馬地黨羽為了報復,他們什麽樣的事情做不出來?到時男的全部處死,女的都充做官ji,這樣的下場諸位大人想必在黃泉路上也看不到。 倒也落個耳根清靜。 不過花稚梅雖然是個女人,但為了太子著想,卻決不願意坐以待斃。 諸位大人且請安座,我這就和姚大人一起去皇宮,縱然血染五步,也決不後悔!”

 說完花稚梅掉頭就要往門外走去,姚樞對這女子又敬又佩,大叫了聲:“花姑娘請等等老朽,老朽今日就與你一起做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出來!”

 這一幕嚇得真金急忙左手抓住姚樞,右手抓住花稚梅。 死死不放。 這個懦弱的太子。 心中地一股血性終於被花稚梅點燃,他也什麽都不顧了。

 “武諫。 武諫!”真金喃喃地說道:“難道我們還不如一個女人嗎?我的主意已經定了,誰都不要再來勸我,願意協助我的,就留在這裡,不願意協助的,這就請離開,真金決不阻攔!”

 說著,他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又重新回到座位上,眼光冷冷地看著所有的人,眾人在真金太子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凶狠之色,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太子既然決心已下,這些太子黨的義理派官員們再無言語,畢竟他們都是和太子一條船上地,太子一旦倒台,這些人只怕誰都沒有好下場,只有玉昔貼木爾嘴唇張了幾張,想說什麽卻沒有發出一個字來。

 等了半晌看到沒有人起身離開,真金滿意地笑了。 當下就在這間屋子裡,一個武力逼宮的計劃悄悄地形成。 在這個計劃裡,決定在六日後的子時武力逼宮,由玉昔貼木爾帶著義理派各官員家的家丁、奴才等近萬人的主要力量直控制住大都主要道路;而以真金太子最忠實的家奴葉呼答帶領太子府地兩千家丁直接衝進皇宮;以武力求忽必烈立即鏟除所有的阿合馬殘余勢力,並將整個蒙古的軍權都交由太子真金統一掌管。 在真金的設想裡,負責皇宮守衛的牙老赤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是同情自己的,他一定會放自己的軍隊進宮!

 真金太子認為自己的計劃非常完滿,自己的父皇帝雖然是天下地皇帝,但他畢竟已經老了,對現在地天下大勢已經不如以前那麽敏銳,對朝廷政務上的處理也不如過去那樣睿智,如果把這個國家交給自己來處理,真金相信自己一定能超過自己地父親。

 而那些義理派的官員們,雖然緊張並忐忑不安,但在莫名中卻也有著一絲興奮。 如果這次武諫,不,準備的說應該是兵變能夠成功,太子必然提前登上皇位,自己這些人無疑將成為最大的功臣,以太子的個性來說,是絕對會善待重用他們的。

 只有直接推動真金下了這個決心的花稚梅,看到這些人的樣子,嘴角邊浮現了一絲不為人察覺地譏笑……

 ……

 接到審訊命令的安童和薛徹。 立刻恢復了蒙古時代讓人聞風喪膽的“鉤考局”。 這裡面的人都是善於審訊、羅織罪名的高手,而在其中主要負責人,就是讓他們非常欣賞的張傲雲。

 鉤考局這個機構,上了點年紀的蒙古官名都記憶猶新,並且聽到名字就不寒而栗。 當年多少官員走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裡面地拷打聲、號哭聲、怒喝聲能夠晝夜不息!

 在蒙古人看來,把人一刀砍死。 那對敵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一般他們是不給那樣的“待遇”地。 即使是貴族出身的罪犯也是如此。 不管是包在毛氈裡摔死,就是細細地用刀給垛了。 不是幾個壯漢圍在一起用腳把敵人踢碎,就是栓在馬尾後把人拖爛……

 而他們在逼人招供的時候,除了一般的刑具外,就是用小刀捅。 每天一大早的時候,總會從鉤考局裡抬出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有時他們懶得審問了,就把人關在木籠裡。 放在大街上太陽底下曬,在盛夏的時候,驕陽似火,不等過了晌午,人就被活活曬死,幾天后屍體就臭氣熏天。

 當初大漢帝國地杜獄曾經聽說過“鉤考局”,當有人征詢他的意見的時候,杜獄鄙夷地說道:“韃子就是野蠻的韃子。 一點也不懂審問的藝術性……”

 當尚文被抓進來後,立刻被剝光了衣服,吊在了屋梁上,用鞭子狠狠打了一頓,直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等打得差不多了,薛徹冷冷地問道:“尚文。 馬雲武上奏的奏章在哪裡?”

 尚文強忍著疼痛喊道:“哪裡有什麽馬雲武上奏的奏章,一切官員遞上來的奏章,我都已經送到了皇上那裡!”

 薛徹搖了搖頭,對行刑手使了個眼色,那幾個行刑手立刻從烈火熊熊地火爐裡拖出一把早就燒好的烙鐵,烙鐵呈橘黃色,灑著讓人害怕的火星,接著狠狠地向尚文背上烙去……行刑室內立刻發出尚文的慘叫,散布著一種烤肉的味道……

 安童嗅了嗅鼻子:“很香!你若再不招供,我會把你活活烙死。 不過你若是把那份奏章交出來。 我就可以放你回家。 並且會在陛下面前為你保奏!”

 “先賢們曾經教導過我,教我要舍生取義!”尚文不斷喘息著說道:“我沒有見過什麽奏章。 我也不需要你們的同情憐憫,還有什麽刑法,你們盡管衝著我來吧!”

 他骨頭一硬如此,安童、薛徹相互對看了一眼,一時間倒也沒有了什麽好地辦法。

 “好,你終於說實話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張傲雲忽然笑了出來:“方才尚文招供,太子真金殿下教導他,做事要舍生取義,就算是死了也絕對不能把那份讓陛下退位,由太子繼位的奏章給交出來,哪怕就算是受盡了酷刑!”

 邊上的書吏飛快地紀錄著,尚文一聽大聲叫道:“不,我從來都沒有這麽說過,這完全是你們在誣陷我,我要去見陛下……”

 張傲雲哪管這些,做了一個手勢,兩邊幾個行刑手上去,把尚文從梁上放了下來,一邊製住尚文,一邊抓了他的手蘸了朱墨,在供詞上面按了下去……

 等這一切全部做完,張傲雲忽然站了起來,抓住了尚文的頭,狠狠地往柱子上一撞,尚文哪裡會防備到這個,頓時被撞得腦漿迸裂!

 “犯人畏罪自殺!”張傲雲對著安童和薛徹笑了笑:“我們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已經可以向陛下交差了口供就是這樣得到的,兩位大人功不可沒!”

 安童和薛徹沒來由的感到心底一陣透心涼,這個張傲雲他們也曾經聽說過他的“名聲”,但實在沒有想到地是,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

 忽必烈憤怒了,忽必烈這次是真地憤怒了!

 那份尚文的供詞就放在他地面前,如果馬雲武的奏章現在被他看到,他也絕不會那麽憤怒,但尚文為了維護真金,不惜一死的話語。 卻讓忽必烈就算沒有奏章這份證據,也已經對此事深信不疑,看來這些義理派地人,為了讓自己及早退位,到了喪心病狂,連自己性命都不顧惜的地步了!

 忽必烈在憤怒中還忽然感到了恐懼,真金什麽時候有了那麽大的魔力。 能讓這些漢人為他死了也無怨無悔?這事幸虧發現得早,如果再晚一些。 也許自己會真的被逼退位的!

 南必看著忽必烈生氣的樣子,不斷的為忽必烈搓揉著後背,但沒有想到從來不對她說半句重話地忽必烈,卻忽然抖動了她的手,煩躁地對她說道:“朕還沒有老到不能動地地步,不需要你們把朕當成一個垂死的老人一樣看待!”

 南必愣了一愣,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束手立在一旁不敢說話。

 “朕說的不是你。 ”可能也感覺到自己語氣太重了,忽必烈解釋了一下,接著對跪在下面的幾個臣子說道:“這份證詞當真千真萬確,你們對尚文用刑了嗎?”

 “用了!”安童頭也不敢抬,不過他可沒有這個膽量把真實的事情說出來,這個時候說出來等於是在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但就算再怎麽用刑,尚文翻來覆去地也就還是這麽幾句話!”

 “好,好!”忽必烈不斷冷笑著:“小鷹的翅膀終於長硬了。 收羅了這麽多的死士,這點就算連朕也做不到,看來我這皇帝的位置是得讓給他了!”

 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還是張傲雲膽子大,說道:“陛下,這些倒也算了。 不過,微臣最近還得知了一件事,此事事關重大,微臣不敢隱瞞,現有密折在此,請陛下過目!”

 小太監把折子遞到了忽必烈的面前,忽必烈看這份折子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在不斷變幻著,憤怒、傷心、痛苦……到了後來甚至變成了絕望……

 “這,是真地嗎!”忽必烈顫抖著雙手。 把密折放到了一邊。 用同樣顫抖的聲音問道:“你要知道,只要這份折子裡有一句假話。 朕一定會將你五馬分屍!”

 張傲雲異常鎮靜地說道:“微臣以身家性命擔保!”

 “你們都先下去吧!”忽必烈忽然面色恢復了平靜,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等他們離開這裡之後,忽必烈拿著密折又仔細地看了幾遍,突然瘋狂地大笑了起來,笑得自己咳嗽連連,嚇得一邊的南必急忙傳召太醫。

 忽必烈擺了擺手,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說道:“真不愧是我忽必烈的兒子,想要走一條和朕相同的道路。 本來朕的這個位置就算給了他也沒有什麽,可朕地大業還沒有完成,他和他的什麽義理派就急不可待得跳出來了,這樣的兒子我還要了做什麽!”

 南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能一迭聲地勸慰著。 忽必烈猛然挺直了腰杆,變得非常威嚴地對南必說道:“既然他們想要了朕的性命,那麽朕倒要看看是誰先死!朕是草原上的雄鷹,是蒙古的大汗,是大元朝的皇帝,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得了朕!”

 停了下,他厲聲對身邊的侍衛說道:“給朕召玉昔貼木爾,他雖然心裡疼著真金,可是他畢竟是朕的臣子,朕絕對不相信連玉昔貼木爾也會反對朕!”

 ……

 星星在天空不停地眨著眼睛,雖然還是盛夏,但今夜的風卻顯得有些刺人。 大都地大街上空蕩蕩地一片,連半個人影也都沒有,但卻透露出了一絲詭異!

 忽然,在街道的拐角處火把通明,無數地呐喊刺破了夜空的寂靜。 大量紛亂的腳步聲從各個地方同時響起,火把下那些人都拿著兵器,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猙獰。

 在大都的皇宮門口,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也出現了大量家丁打扮之人,為首的一人手裡拿著一把鋼刀,大聲對著同伴叫道:“陛下被奸臣控制,我等皆是忠義之士,一起跟我衝進皇宮,解救陛下於水火之中!”

 他的那些同伴們立刻發出了大聲的叫喊,都象發瘋一樣向皇宮的方向衝去!

 忽然,大量全副武裝的士兵出現了他們面前。 將皇宮地大門保衛得嚴嚴實實。 為首的一名蒙古大將厲聲喝道:“葉呼答,你想要做什麽,難道想造反嗎!”

 帶頭的葉呼答沒有想到這些守衛皇宮的士兵會出現的那麽迅速,而且看起來早有準備,驚慌之下帶著僥幸說道:“牙老赤將軍,逆賊狹持皇上,我等是奉命來解決皇上的!”

 “奉命?”牙老赤冷笑著說道:“奉誰的命。 太子殿下地命嗎?皇上現在就好好得呆在皇宮裡,天下又有誰能狹持得了皇上?葉呼答。 我勸你現在就放下武器,或者還可以留下一條性命!”

 葉呼答完全被牙老赤的氣勢給壓製住了,但他卻是個對真金死忠到底之人,當下咬了咬牙說道:“牙老赤將軍,你是從小看著殿下長大地,難道你真的要趕盡殺絕嗎?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只有硬衝了。 得罪!”

 牙老赤手向前一揮,立刻大量的蒙古士兵擁了上去,圍住這些叛匪大砍大殺。 牙老赤卻退到了一邊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地說道:“蠢材,為什麽要提殿下,這不是把真金往死路上逼嗎……”

 這些太子府家丁組成的叛亂隊伍,又哪裡是這些正規軍的對手,隻半個時辰不到。 已經傷亡過半,正在叛匪慌亂的時候,忽然在皇宮門口聽到了一聲威嚴地聲音:

 “朕在這裡,你們還敢造反嗎?”

 所有人都是一呆,接著看到蒙古大汗,元朝皇帝忽必烈出現在了皇宮門口。 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痛心。 接著,他語氣低沉地說道:

 “全部都放下武器,朕,不殺你們!”

 叛匪們本來就在重大的傷亡之下已經失去了鬥志,這時聽見忽必烈這麽一說,不知是誰帶頭,接著就是一片“叮當”之聲,那些叛匪將手中的武器全部扔到了地上,麻木得抱著頭蹲到了地上一聲不吭。

 葉呼答知道失敗了,他淒然地看了周圍一眼。 忽然大聲說道:“殿下。 我對不起你啊!”說著,他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橫……

 ……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 在大街上由姚樞等人率領的叛匪,境況也好不到哪去。

 正當他們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街頭的時候,大街小巷裡忽然傳出了震天動地的喊聲,接著不知多少蒙古士兵將這些叛匪團團包圍了起來。

 大驚之下的姚樞努力向前看去,發現走在最前面地竟然是一起參與了兵變的玉昔貼木爾。 頓時,姚樞象是什麽都明白了一樣,指著玉昔貼木爾罵道:“玉昔貼木爾。 小人,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玉昔貼木爾卻痛苦地搖了搖頭:“姚樞,不要怪我,陛下早就知道了我們所有的行動,這次逼宮還沒有開始,其實就注定已經失敗了……”

 玉昔貼木爾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這次兵變的確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失敗。 參與兵變地所有人,除了太子真金,無一人能夠逃脫。

 傷心到了極點的忽必烈,甚至連這些昔日的大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而是全部交給了安童、薛徹和張傲雲三人去共同審理!

 當得知了兵變失敗的消息後,真金太子反而不再感到害怕。 他一步也沒有離開太子府,其實就算他想出去也出去不了了,因為太子府已經被忽必烈派人裡裡外外看管了起來。 絕望下的真金太子,每日裡坐的事情就是和花稚梅一起喝酒吟詩,然後耐心等待著最終審判的到來……

 花稚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即將面臨的厄運,她一直陪伴在太子的身邊,告訴太子一些江南的風土人情,告訴他江南在這個季節,景色有多麽美麗,保證他去了以後再也不想回來。

 真金癡癡迷迷地說道:“江南,江南,我總是聽你說到江南。 如果有朝一日有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和你去江南地……”

 “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花稚梅淡淡笑了一下:“因為我和你很快就會死地。 ”

 真金怔了一下:“不會,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死的,在我父親繼承大汗王位地時候。 他曾經答應過奶奶,絕對不殺自己的兄弟和子女。 大汗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他最多是廢了我的位置,而你更加不用擔心了,我一定會想著辦法不讓你牽連進去的,就讓所有的罪責由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你是一個好人,但可惜你是一個蒙古人!”花稚梅的笑容還是那樣地恬靜:“我也向你保證。 我和你一定會死的,因為我是一個步容。 是一個安插在你身邊地奸細,所以我一定會死。 而你,殿下,在你這幾天喝的酒裡,我都放下了慢性毒藥,這種毒藥是我們那的一個藥師精心調配的,這世上絕對沒有解藥。 半個月後,你就可以在黃泉路上看到我了!”

 真金整個人都怔住了,他根本沒有聽到什麽毒藥,而是象從來都不認識花稚梅這個人一樣死死地盯著她。

 花稚梅也就這麽看著他,說道:“我是大漢帝國情報處的一名情報人員,我被派到了你的身邊來迷惑你,來想盡一切辦法擾亂你們的朝政,這些年來我也地確做了很多事情。 最成功的就是縱使你殺了阿合馬,讓忽必烈罷免了鎮南王脫歡的官職,還有這次慫恿你兵變。 現在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也許一會忽必烈就會派人來抓我的,我會一口咬死這事是你主使,我只是使用媚術媚了你。 惑然後我將被送去刑場。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死而無憾。 真金,我告訴你這些,只是覺得這些年真的有些對不起你。 ”

 “為什麽,為什麽!”好久後,真金痛苦地說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我以為自己找到了這一生中地真愛!”

 花稚梅輕聲說道:“不為什麽,因為我是漢人,而你是一個蒙古人。 我要為我的同胞報仇,我要恢復漢人的江山。 所以我必須這麽做。 其實你知道嗎。 我們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是隨時準備著去死的……”

 “你走吧!”真金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站起了身子說道:“在這後面有一條暗道,從那可以出城,本來這是我留給自己用的,但我覺得我對不起我地父親,對不起整個蒙古帝國,所以我是不會走的,但你現在走吧!”

 “為什麽?”這次輪到花稚梅問出了這三個字,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本來,她以為當自己說出了剛才那些話以後,真金一定會勃然大怒,甚至會親手掐死自己,但沒有想到的是,真金竟然要放自己逃跑!

 “沒有什麽為什麽!”真金勉強笑了一下:“雖然你一直在騙我,但我不知道怎麽,卻始終無法恨得了你,我從來沒有象愛你一樣去愛一個女人。 就算你是騙了我,我還是一樣會很感激你這些年來帶給我的快樂,走吧,快些走吧,再晚些就沒有機會了!”

 花稚梅搖了搖頭:“我不走,我也不能走,因為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說到這的時候,房門被踢開了,衝進了十幾個蒙古兵將。 領頭的蒙古將領看也沒有看真金,直接揮手讓人抓走了花稚梅。 真金正想要上前阻擋,卻被幾把鋼刀阻住了去路。

 花稚梅被帶出屋子的時候,居然還回頭對著真金嫣然一笑!

 真金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喉口一甜,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

 兵變案的審理結果非常之順利。 姚樞這些人很快就交代了自己地罪行,但他們誰都沒有提到真金太子,而是都在盡量為他辯護,仿佛只要真金能活著,他們就能保住性命一般。

 重大地突破口在花稚梅身上,做為真金太子的女人,花稚梅很爽快地招供出了許多非常有“價值”的情報,並且寫下了一大串的兵變參與者或者知情者的名單。

 當安童等人把這些口供和名單交呈給忽必烈的時候,忽必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麽多人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 忽必烈想了很久很久,終於做出了判決。

 以姚樞等人為首的一百七十八名蒙古朝廷的官員,被判處了極刑。 不知是怎麽的,忽必烈對花稚梅似乎惱恨到了極點,居然判決了杖斃這一酷刑。 另外有二百八十一名官員被判處監禁、流放和罷官的處罰。 這場震蕩,使蒙古朝廷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減少了一半以上的官員!

 很快,被判處死刑的官員都拉到了刑場之上,姚樞倒很有點“忠臣”的風范,臨死之前居然還寫了一首詩來表明自己的心跡。 對於他的死,監斬官之一的張傲雲不但不感到惋惜,反而充滿了鄙夷。 但是,當張傲雲看到花稚梅在自己眼前被活活打死的時候,他的眼淚差點就當場流了出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親眼看著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十天后,真金太子的身體愈發的不行了,他每日裡不斷哀求著想要再見上忽必烈一眼。 起初,忽必烈怎麽也不肯答應這個請求,但當他知道真金就快要死了的時候,心中那份永遠也無法抹去的父子之情終於戰勝了君王之情。

 瘦得已經不成人形的真金,當看到忽必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了喜悅,可惜的是這個時候的真金,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睜著一雙蒼白無力的眼睛看著忽必烈,眼神裡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忽必烈述說。

 “傻孩子,傻孩子,既然知道有今天,你這又是何苦呢。 ”忽必烈緊緊握著真金的手,哆嗦著聲音說道:“我的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急著一時?”

 真金說不出話,但眼睛裡卻好像在說著什麽。

 忽必烈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 強忍著眼淚說道:“我已經原諒你了,無論你有什麽過錯,我都原諒你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永遠……”

 真金的嘴角邊露出了笑容,然後他慢慢得閉上了眼睛……

 忽必烈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下來,他輕輕地合上了真金的眼睛,他要把自己的兒子葬到漠北去,那裡才是蒙古人的家,而這裡,永遠也不會是……

 ……

 當大漢帝國的皇帝陛下王競堯知道了大都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之後,他的眼睛也濕潤了。 非月,不,應該叫她花稚梅,她幾乎是憑借著一己之力,就做到了百萬軍隊也許都無法做到的事情,蒙古人的整個政治體系都跟隨著他們的經濟和軍事體系一起完蛋了!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漢人中的奇女人,卻為了神聖的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進軍!大軍向浙江進軍!”王競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不能讓我們的英雄白死,決不!讓戰場上的勝利,來祭奠他們的英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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