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在明亮的月光下,四千多鐵騎聳立在大營中,好似一股滾滾的洪流,隨時要淹沒世間。 看著女真兒郎,河裡心中滿是激動,還有忐忑不安。
“女真男兒們!激戰了一天,一定是疲憊,我也很累。可是我們沒有選擇,戰爭已經爆發了。在戰爭中,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敵人殺死我們,踩著我們的頭顱,搶奪了我們的女人,羊馬,過著奴隸一般的生活,就如幾十年前的女真一般;一個是我們擊敗敵人,將敵人殺死,佔據他們的城池,搶奪走金銀,讓他們的女人在我們身下,讓他們的皇帝像奴隸一般,匍匐在我們馬前。”
“在南征以來,宋軍好似牛羊一般,可以隨意的驅趕,追殺。我們驕傲了,以為所有的漢人都是綿羊,可是在今天,那群漢人用他們的鮮血和屍體,說明了一個道理,漢人也有鐵血男兒,也有狼性的一面,也不全是綿羊。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但是他們也贏得了我的尊敬!”
“今夜,我們要出擊,摧毀這些鐵血的男兒。讓這群鐵血的男兒屍體踩在我們的腳下,成就我們的戰功,這很艱難,很困難,可能你們大多數人都會死,我也會死!但是我們必須出擊,因為這群鐵血漢人活著,就是我女真的死敵。今天他們處在弱勢,我們都殺不死他們;一旦日後他們處在優勢,就是我們葬生之地!”
“草原有句古話,遇到狼群要躲避,因為狼是最記仇的。可是一旦得罪了一隻狼群,那就要連根拔起,就連剛出生的狼崽子也不放過,因為狼是最記仇的。”
“不把狼群全部殺死,就等著被狼吃掉你的部落吧!”
“今天我們要與最為凶殘的狼戰,這股狼群之凶殘超過了所有的野獸,你們敢於出征嗎?你們敢於滅狼嗎?”河裡站在點兵太上高喝道。
“滅狼!”
“滅狼!”
“滅狼!”
隨著,河裡的鼓動,頓時間女真將士情緒激昂,殺意衝天。
“出發!”滾滾的鐵騎快速出發。
………
“咚咚咚!”劇烈的戰鼓敲響,在百裡之內都是四處飄動暗,聲音震耳欲聾,仿若是雷霆一般。
頓時間,寂靜的宋營一片喧嘩,剛剛睡著,還沒有修養過來的將士,慌忙的穿上戰甲,拿起長矛,收拾妥當,迅速的向著帳篷外面集合。宋軍快速的集合著,而外面的金軍也是快速的進攻著營寨。
似乎一點也沒有在乎疲勞,好似戰神一般,一隊隊騎兵,縱馬攻擊而來,馬身上背著沙袋。到了壕溝前,開始的扔下口袋,立馬就跑。“砰砰!”一個個沙袋被扔下,瞬間三尺高,五尺寬,滿是竹簽,鐵釘的壕溝。
騎兵幾個來回,就被填滿了,形成十幾丈寬大的平坦地段,可以供戰馬馳騁。
“可惜呀,壕溝太淺了!”種師道率著親兵,看著外面的戰況,心中發緊。長途奔襲而來,又是白天一番大戰,疲憊到了極點。於是,壕溝也是草草挖了挖,很淺。而營寨也是大致弄人一番,只能說是合格,稱不上固若金湯。如今竟然成為了致命的短板。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夜金軍竟然會夜襲,這不是找死嗎?
今夜月亮這樣明亮,竟然進攻,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四千騎兵進攻二萬步卒的軍營,人數差距太大了,這不是找死嗎?
可是看著散亂的軍營,種師道心中不由一寒,連續趕路,早已經疲憊;昨天的大戰,
袍澤死去,帶來沉重的心理壓力;這都足以讓士兵奔潰,瞬間出現營嘯。若是休息上一晚上,養足了精神,足以恢復正常。 可是金軍,竟然連一夜的時間都不留!
而看著慌亂的軍營,神情萎靡,甚至是心若死灰的士兵,種師道心中沉到了谷底,兩萬士兵此刻能夠發揮出五千人的戰鬥力就不錯了。
金軍將領的膽子太大了,也抓到了宋軍的最大破綻,在宋軍最為弱小的一刻出擊!
生死危亡,近在眼前!
“將士們,隨我殺敵!”這一刻,種師道拔出了劍,眼神中閃現出了狠戾,急速的向前奔跑,向著缺口出阻攔。到了現在,營寨好似黃鼠狼進雞窩,亂糟糟一片,一切號令都未必能下達到基層。此時三十六計,孫子兵法等一切都無用,唯有血戰,用勇氣,擋住金軍鐵騎的衝營,給將士以集結的機會。
隨著種師道的出擊,跟隨在身邊的二百親兵也快速奔跑上前,阻擋缺口,抵擋金軍衝擊。
“殺呀!”女真鐵騎怒吼著,好似湧動的海水一般,急速的衝擊著,呈現箭頭狀,急速的破碎著營寨,一道道很快的越過了一道壕溝,向著另一道壕溝衝擊。遠處的宋軍弓箭手急速射擊著,箭雨如瀑布般傾瀉。
“刷刷!”一道道利箭射出,但是都被結實的鎧甲攔住,難以傷及一毫,女真騎兵繼續衝擊,強大的衝擊力將一個個宋軍撞飛,或是踩成肉泥。而女真騎兵不斷的揮動著手中的兵器,砍殺著宋兵,一個個宋兵慘遭屠戮,大量的死亡。
可是慘重的死亡,並沒有讓宋軍膽怯,出生西北,多年征戰,早已經淡漠了生死。他們前仆後繼的向前衝擊著,減緩著馬速在,只要戰馬失去了速度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一些機靈的士兵更是揮動著武器,看向了馬腿,或是往馬肚子底下鑽,然後往馬肚子上刺上一刀。這些都是笨辦法,女真士兵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這些缺點。在衝擊的時刻,也時刻防護著馬腿被砍。
每砍刀到一個馬腿,就意味著有三個,五個甚至是更多的士兵陣亡,只有一個運氣好砍斷了馬腿。
戰鬥越來越慘烈,宋軍大量陣亡,女真騎兵也是死傷慘重,可是雙方都不退縮。戰鬥已經打出了火氣,即使損失再慘重,也得堅持下去。誰先退去,就意味著誰輸了。輸了,意味著死亡。
“殺呀!”種師道揮動著寶劍砍殺著,寶劍已經卷刃了,可還是持續砍殺著,戰鬥到了這一刻,根本沒有換兵器再戰的時間。可能換兵器的一會時間,小命就沒有了。
戰鬥到了這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原本慌亂,士氣低迷的宋軍,看著主帥出擊,喪失的一絲絲勇氣漸漸回來,也是奮勇向前,擋住女真衝擊的鐵騎
女真鐵騎大量的傷亡,宋軍也在大量的傷亡,但是雙方都是死戰不退。
………
在遠處,河裡騎在馬上,看著衝擊的女真鐵騎,膠著的戰事,眼神中閃現出了焦急,這股宋軍很強。所幸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他還有後手,宋軍的營壘也不是牢不可破。
“火牛陣出擊!”河裡下著命令道。
立時在大營的西方,五百頭耕牛出現了。只是此刻耕牛不是來耕地,而是披上了三層堅固的鎧甲,牛頭上捆綁上了利刃,牛的眼睛已經被蒙上,在牛的尾巴後面是沾著火油。以三頭牛為一組,捆綁在一起,形成兩排,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從另一個方向攻擊向種家軍的營寨。
兩路女真軍,好似鉗子一般,一先一後,東西兩個方向出擊,分別襲擊種家軍的大營。
種家軍此時所有的主力,勇敢拚殺的士兵,還有身先於都在東方的缺口阻擋著女真鐵騎的衝擊,而其他方位雖然有一定兵力,可都是一些老弱之士,戰力較弱。
此時,隨著火牛陣的衝擊,再加上女真騎兵強勢衝擊,頓時種家軍營寨的西面裂開一個大口子,好似人體血淋淋的傷口。雖然有一些士兵抵擋,可是這些士兵戰鬥力較弱,僅僅是抵擋了片刻的時間就土崩瓦解。
“殺呀!”河裡怒吼道,手中的長刀一次次揮動,不斷的斬殺著宋軍,身下的戰馬好似蛟龍一般向前衝擊。這一刻,一切計謀,一切算計,一切智慧都是虛無的,只有衝擊,衝擊,再衝擊。
不斷的衝擊,衝垮種家軍的營寨,只有衝垮了種家軍的營寨,才有勝利,才有活著的機會。
河裡知道女真的優勢,也清楚的知道女真的劣勢。
這一次衝擊宋軍營寨,僅僅是四千女真勇士,而宋軍卻是兩萬多人。女真處在進攻一方,而宋軍卻是處在防禦一方。這一戰很凶險,人數嚴重不足,一比五,更是處在攻難守易的局面。
這是一次軍事冒險,近乎於瘋子舉動,近乎於自殺。
一旦,女真騎兵難以迅速衝破種家軍的營寨,陷入大營中,面對五倍於己的敵人,失去速度的騎兵幾乎是步兵虐殺的對象。那時,女真軍極有可能失敗,甚至是全軍覆沒。
而女真唯一的優勢就是士氣。屢戰屢勝帶來的士氣,即便是面對三倍、五倍於己,甚至是十倍於己的敵人,也敢於揮動戰馬衝殺。
而唯一的勝機就是騎兵突襲帶來的恐懼,讓敵人顫抖,讓敵人畏懼,讓敵人四散奔逃。一旦敵人潰敗,那就可能衝垮宋軍營寨,取得最後勝利。
“殺呀!”河裡繼續衝殺著,手中的戰刀不斷揮動著,鮮血已經沾滿了鎧甲,還有馬的身上,黏糊糊一片。連續的砍殺,手臂都開始酸疼,有種廢了的感覺,可還是繼續衝殺著。
身上的汗水已經濕透了身體,可是在密集暗道鎧甲下,無法透氣,好似蒸籠中蒸煮一般。而手掌中滿是汗水,握著長刀的手開始打滑,所幸在激戰前,用布條裹住了手掌,只要是手臂不被砍斷,長刀就不會脫手。
而最為憂慮的是戰馬,戰馬托著人還有鎧甲,連續的奔跑,早已經累得滿是汗水,馬嘴中喘著粗氣,呼呼直響。
“嗤啦!”一道砍過,一個老卒的腦袋被砍掉,河裡靈機一動,左手一抬,抓住了老卒的首級,開口喝道:“種師道死了!種師道死了!”
“種師道死了!”身邊的親兵立時齊聲喝道
“種師道死了!”而遠處的女真士兵也齊聲喝道。
“種師道死了!”所有的女真士兵齊聲喝道。
響亮的聲音,瞬時間傳遍了夜空。
這些女真士兵不知道種師道是何許人也,也不知道種師道來歷,更不知道種師道是胖子還是瘦子。跟著將軍衝殺,沒錯;跟著將軍喊叫,也自然沒錯。至於喊的內容是什麽,他們一點也不在乎。
夜色中,一個明晃晃的老叟頭顱,在那個金軍將領手中揮舞。
夜色太昏暗了,再加上頭髮的遮掩,根本看不清楚面目,只能是看到一個老叟的頭顱。再加上女真軍的齊聲高喊,原本衝殺的宋軍戰士,立時心神一怔,自覺補腦,聯想不斷,立時大哭了起來,“將軍,你死的好慘呀!”
種將軍對他們不錯,可是就這樣死了!一想到種師道對他們的好,諸多的宋軍戰士心中就酸疼。
戰場拚殺,生死一線,豈能有一絲的走神。一絲的走神,往往意味著死亡。也就是這一愣神,心神起伏的瞬間,又有十幾個宋軍戰士被砍死。
將是兵的膽,兵是將的威。
在冷兵器碰撞的戰陣年代,士氣極為重要,士氣不是萬能的,可是沒有士氣萬萬不能。將是兵的膽,勇武的將領會鼓舞士兵士氣, 勇敢戰鬥;而怯懦的將軍,則會讓士兵士氣低落,戰鬥力滑坡。
射人先射馬,破軍先斬將。
一個將領的陣亡,可以讓軍隊的士氣瞬間跌落到谷底。
隨著那個明晃晃的老叟頭顱閃動,宋軍將士的氣勢頓時衰落到了極低。不知是誰先開始膽怯,也不知是誰先跑路,總之原本隊形整齊,殺伐果斷的種家軍開始潰散。
勇氣會傳染,膽怯也會傳染,當一個士兵勇敢向前時,周圍的士兵也會勇敢向前;當有一個士兵跑路時,也會有大量士兵跑路。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隨著一個小兵的逃亡,大量的士兵開始逃亡,戰局出現了大逆轉,種家軍潰敗。
看著倉惶而逃的宋軍,河裡心中激動,催馬上前要掩殺而去,身下的戰馬發出嗚咽聲,軟到在了地上。“起來,起來!”河裡大聲的喝著,戰馬掙扎了幾下勉強站了起來,可是馬的身體還在發抖。
經歷了大戰,這匹馬已經虛弱到了極致,想要追殺已然不能。
河裡再向四周望去,有六成以上的馬匹勞累的暫時失去了戰鬥力,只有少數的戰馬還有戰力,繼續追擊著。
勝利的很僥幸!
若是宋軍多堅持一刻鍾,勝敗逆轉!
“殺呀!”一看戰馬乏力,河裡跳下戰馬,變成了重步兵,穿著厚重的戰甲,衝殺向了潰散的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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