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可是你不能妄自菲薄啊……” 步驚仙製止他說下去,笑道“妄自菲薄四個字用在我左岸身上就是天大的笑話。我左岸之志自己都認為是狂妄!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無論我志向如何,將來能否實現。那都是將來的事情,眼前對於晚霞宗而言需要的擺在面前的生存問題。那不是將來能夠再回頭解決的,問題等不到將來那一刻。今日我的能力能做的幫助就是果斷離開。”
鬼見愁無言以對,想起逃亡那些日子的苦楚以及晚霞宗眾人的狼狽,也頗有些明白步驚仙考慮的道理,也就勸不下去。
“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我鬼見愁這輩子能遇上你,就是莫大的造化。我敬你九杯,算是感恩!”便不理步驚仙勸阻,一連喝乾九杯。步驚仙隻好陪他九杯。
如此又說陣話,步驚仙見子時已過半刻,當即起身告辭。
“鬼兄弟,照顧好碧蓮嫂子,好生過。兄弟就此告辭!”
“保重!安定下來了別忘記給老哥捎封書信!”
“一定。”
這時分莊園後門沒有人在,步驚仙悄然經後門出莊,大步出城而去。
話說拜月找拜星練功,本來應該在子時開始,沒想到拜星拖拖拉拉,非要繡罷鞋墊才肯修煉。到忙完,子時已經過去半刻。兩姐妹去書房途中碰上莊裡的下人,拜星見那人端著瓶雕花酒,就奇道“誰喝的?”
“回稟宗主、副宗主。是鬼先生要的。”
這種雕花價值百兩銀子,是城守公子所贈。拜月大覺蹊蹺,鬼見愁那人雖然透著許多市井氣息,但並非是不知檢點,為一時酒興就張口要如此昂貴好酒的人。
“他待客?”
“這,不知道。沒聽鬼大爺說。”
拜月心念百轉,急聲又問“他要了些什麽菜下酒?”
“熟牛肉十斤,荷葉雞五隻,青嫩豆苗兩斤,蒸蛋十份……”
拜月不等她說完拽著拜星就走。
直接施展了輕功縱身飛上房屋,接連跳過三五間屋舍,橫空飛落街道,便朝北門飛奔疾走。拜星被帶的險些跟不上,急急忙追問“姐姐,發生何事?……姐姐,這是去哪裡?”卻見拜月神情慌亂,跑著跑著竟然滿眶淚水。
“姐姐……你怎麽了?”
“他走了,他不辭而別走了!”
“怎、怎麽會?”
“熟牛肉,荷葉雞,青嫩豆苗、蒸蛋這些是誰喜愛吃的?”
拜星不需想就答道“左岸呀,十之八九都吃這些菜。鬼見愁請他喝酒吃這些有什麽奇怪了?”
“鬼見愁如何會要那等名貴的雕花酒!如非不得了的事情他也絕不會厚顏張口要。這幾日都覺得左岸有意回避疏遠,我隻道他心有芥蒂。今日他讓我們子時練功,剛才那些酒菜又是剛撤下來不久。他不是故意乘我們練功時不辭而別是什麽!他是要讓我們嫁給城守公子以保晚霞宗能在新城立足,東山再起呀傻妹妹!”
拜星震驚之余心慌意亂,片刻,淚水止不住的濕了滿臉,口中直道“他怎會如此,他怎會如此……姐姐!那我們分頭去追,萬一他走南門……”
“他此去必走北門!當日來楚途中他就懷有心事,顯是另有打算。陳、鄭兩國他都去不得,當時如果要去哪裡必然是經韓國。北門出關可不經鄭國官道走山路去韓,所以他必走北門無疑。”
拜星這才稍稍安心。
“他輕功糟糕,
走不快的,我們一定能夠追上,一定能追上。” 正這時風雲突變,下起連綿陰雨,片刻就打濕了路人。
步驚仙此時出北城門不久,見天下雨忙躲到樹下拿油紙包緊包袱以防打濕。忙罷正要上路,就看雨中兩條身影飛奔而過,隱隱還聽見哭聲。像是拜星,吃驚之余他正要躲藏,兩條人影又折返回頭,直奔過來。
拜月見到他,撲至一把緊緊抱住。口中隻叫“抱緊他了,抱緊他了拜星!說什麽都不許他走!”
拜星初始愣愣站著隻哭,聽到拜月叫喊,見步驚仙被姐姐環腰抱個結實,她不知抱哪裡就過去環緊步驚仙胳膊,死死往懷裡抱。
見她們雨中奔走,渾身濕透,靴上、長袍尾擺全是泥濘。步驚仙一時既感動又無奈。
“拜星倒也罷了,你是宗主,怎可如此……”
“我為何不能如此對你流露女兒態!”拜月突然發作,仰面衝他怒喝質問。一時氣急,竟似快喘不過氣般。“我是宗主又如何,我本是個女孩兒!八歲時宗父舊傷發作,撒手而去。膝下無子只能由我這個長女擔起晚霞宗宗主重任,我是宗主,那時起就不斷提醒自己。明明還是個孩童偏要學習如何像個宗主,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謹慎注重。可我只是個女孩兒,如今才十七歲的女孩兒!我為何不能對著心愛的男子流露自己的女兒態!我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說,我是宗主,我一直提醒自己,提醒了九年了,九年了!”
“姐姐——都是我沒用,什麽都幫不上你……”拜星聽著這些話,自責、歉疚、疼惜三種情緒全湧上心頭,不由的傷心哭喊。
拜月搖頭說不怪她,是命運作弄,帶著哭腔仰面盯著步驚仙道“左岸。對晚霞宗我已經竭盡全力了,在金光城已經竭盡全力的每日與陰毒的權謀者周旋,比鬥。我不想這一生還要嫁給並不願意嫁的男人,每一天都含著血淚對自己說,一切因為我是宗主!我不想恨自己的父親,不想恨生我的母親!”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這樣做會怎麽樣、怎麽樣!我知道,我想過。讓我嫁給一個不願意嫁的人,偽裝一生,甚至生育不能完全疼愛的子女,還要對他們說,我這個母親跟她們的父親如何相愛如何幸福。這種將來我就算只是想想都要發瘋!這已經超出我能接受的極限,這已經超出我的極限了!這些超出極限了——”
拜月失態的哭喊著, 漸漸泣不成聲。拜星不由自主的放開步驚仙,緊緊自背後抱緊她的姐姐。“姐姐,你不要難過,不要難過了,我以後一定幫你,一定學著幫你……”
拜月抱的越緊,拜星也抱的越緊。兩姐妹在雨中痛哭失聲,不能自己。步驚仙過去並不喜歡軟弱的人,但他無法把拜月歸類為軟弱一類。見到她這樣一面,莫名的疼惜,不由自主的一手摟住她肩頭,一手抓住拜星肩頭,任由她們肆意哭泣宣泄擠壓已久的悲屈。
雨越下越大,不是雷鳴聲起時震耳欲聾。
拜月和拜星哭夠漸漸平複情緒,步驚仙忙拉著她們附近的倉房屋簷下躲雨。
說是躲雨,彼此相顧打量,衣發早就濕透,不由一起仰面失笑。
拜月挨近步驚仙,緊緊把他左臂抱懷裡,頭臉貼靠在他肩頭。另一面的拜星見著,紅著臉裝作觀望雨景。步驚仙索性將她也抱緊。
“你們回去吧。”說罷見她們反應激烈,忙解釋說“你們既然來了我又哪裡還能走。只是回去終究會壞事,天亮時我就在路邊的客棧住著,等晚霞宗立派大事敲定了再考慮如何。你們雖然願意就此隨我一走了之,但我又何嘗能枉顧晚霞宗那些人?金光城時已經連累你們太多,此次能夠周全解決,當然還是周全的好。”
拜星猶自怕他誆騙,懷疑道“你真不會又再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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