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似曾相識的背影
“啊……”
塔列朗和‘侍’衛們剛歇下,便猛然聽見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他們驚愕之中,急忙往灌木叢小跑而去,企圖以最短的時間跨越灌木叢,去到國王身旁。
然而,就在這時,灌木叢的另一邊,突然又傳出了國王陛下的喊聲:“我沒有事,全部推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過來。”
走在最前的‘侍’衛們初時不解、面面相覷,繼而反應過來,相互間會心一下,各不言語地轉身離開。
塔列朗由於‘腿’有殘疾,所以走在最後。他雖也聽見了國王的聲音,卻仍然好奇地在眾人退走之際往灌木叢的後方望了一眼,但在這一眼後,他整個人突然定住了,臉上滿是驚恐之‘色’,口中發出疑‘惑’之聲:“是她?她怎麽在這裡?”
路易攔在身體不適的讓娜身前,那位之前在水潭中、隻穿著被水浸得透明的單薄襯裙的‘女’子已經逃到了岸上,並正站在路易身前五六米處。她左手拿起原放在岸上的乾淨衣服,將其遮擋於身前,右手則握著一柄銀光閃爍的匕首,正對著對她而言突然闖出的陌生人。在她身後,一匹褐‘色’的馬拴在樹乾上,那馬背上的馬鞍是‘女’子用的淑‘女’鞍,可知應該是她的坐騎。
路易見她一臉憂憤,想她必然正處在‘激’動狀態,又見她於渾身顫抖之下卻依舊能穩穩地握著匕首,知她必然是深諳劍術。在這情形下,路易真擔心她會在‘激’動之下一劍刺來。
路易自然不會害怕一個‘女’人,但身旁的讓娜身體不適,他隻擔心在顫抖之際讓娜會被誤傷。於是,他急忙對那‘女’子說道:“請冷靜些,小姐。我不是壞人,我只是聽見了瀑布的聲音,所以……所以才來取水的。”
那‘女’子並不回話,‘胸’膛依舊起伏不定,呼吸依舊緊促,但眉宇間卻已然恢復了些許理智。
路易隻道她不懂法語,於是又問道:“您會說法語嗎?”
此地畢竟是德意志,通用的應是德語。雖然這‘女’子似乎像是一個貴族小姐,但路易並不敢確信對方真的懂法語,可他也沒有辦法,因為他並不會德語。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嘴‘唇’一抖,用著帶著濃重口音的法語輕喊道:“轉過身去,不許偷看”
路易深知在此時若轉過身去,極有可能被從背後刺一刀。他猶豫著不敢轉身,目光不由地挪向了那‘女’子臉上。見著‘女’子慌張卻又正直的神情,他決定相信、決定冒險。於是,他慢慢地扶著讓娜在一旁的樹邊坐下,而後便背對著那‘女’子。
一會兒功夫後,冰冷的匕首並未刺來,帶著慌張語氣的‘女’聲卻傳了過來:“好了,可以轉過來了。”
路易一直保持著警惕,在五六米的距離下,即使那‘女’子一刀刺來,他也能妥善應對。將讓娜扶坐於地,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此時,路易松了口氣,轉過了身,只見那‘女’子已不再衣不蔽體、穿上了一條墨綠‘色’的裙子,只是她仍然是濕的,夾雜著褐‘色’發絲的金發被水凝結成一團一團的,貼在‘露’在空氣中的脖間和肩膀上。
‘女’子的手中依舊握著匕首,但匕首的鋒刃不再直對著人。
她以防備的眼神盯著面前的男人,警覺地問道:“你是法蘭西人?為什麽會在這裡?你是怎麽闖進這兒的?”
路易正‘玉’報出身份,但轉念又覺不妥。在荒野之中、四下無人之時,難保不會因此而再扯上一段傳聞。為避免麻煩,他便隨口答道:“我是拉羅謝爾伯爵,法蘭西國王陛下的‘侍’從。因為國王陛下應路德維希?歐根殿下的邀請來此遊獵,我才會陪同他來到。”
‘女’子將信將疑地將目光移向靠坐在樹旁的讓娜,問路易道:“伯爵閣下,這位……這位小姐是誰?她看起來臉‘色’不好。”
路易不假思索地便說道:“是的,她突然這樣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她是我的妹妹,讓娜。”說著,他便蹲了下來,憂慮地望著讓娜。
‘女’子向前走了兩步,聲帶懼意地瑟瑟問道:“我……我能來看看嗎?”
路易點點頭,說道:“當然,請過來吧”
‘女’子畏畏縮縮,卻不進一步。
路易疑‘惑’道:“怎麽了?”
‘女’子道:“我過去了,但是,您……”
路易茫然道:“我怎麽了?”
‘女’子臉頰一紅,羞澀道:“您能不能走遠些?”
“走遠?”路易初時疑‘惑’不解,但一想到剛才的事故,便心下了然。
‘女’子見“拉羅謝爾伯爵”站起身來倒退了幾步,急忙脫口而道:“那兒就可以了。”說著,她也走了過去,去到了讓娜的身旁。
她並非對男人有著抵觸心理,只是對這位突然出現的“拉羅謝爾伯爵”仍心存疑‘惑’,出於防備才會如此。不過,她同時也並不確信這份疑‘惑’是否正確,故而只在“拉羅謝爾伯爵”退出幾步時便喊停了。
路易如今只在乎讓娜,對身前的這位美貌、年輕的德意志小姐並不太關注。
讓娜的樣子‘迷’‘迷’糊糊的,她的嘴‘唇’微動,似乎在呢喃自語,只是路易隔著一些距離,故而聽不清楚。
一會兒後,‘女’子起身說道:“她沒有事,只是中暑了,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中暑?”路易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到刺目的陽光仍然能穿透茂密的樹葉‘射’下,心中便已經相信了。
‘女’子走到馬旁,從系在馬鞍旁的一個灰‘色’布袋中取出了一瓶盛著透明液體的多邊菱形玻璃瓶,而後再回到了讓娜的身前。她蹲了下來,將玻璃瓶嘴對上了讓娜的嘴,輕輕一倒,瓶中三分之一的‘藥’水消失了,而讓娜的嘴角邊,卻流下了一條水痕。
‘女’子收回玻璃瓶,起身對“拉羅謝爾伯爵”說道:“這‘藥’水對中暑很有效果,只需要休息十分鍾,中暑的反應便會退下。”說完,她便轉身向馬走去。
路易見‘女’子解下了綁在樹上的韁繩,便立即上前查看起讓娜。‘藥’果然有用,讓娜的臉‘色’比之前紅潤了不少,雙目也開始微睜開,顯然是恢復了些許神智。
‘女’子牽著馬轉了個方向,繼而再騎了上去。
這一系列動作之下,路易不可能聽不見馬鳴聲,也正是因這些聲音,他才再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女’子身上。
路易抬頭望去,只見那‘女’子已側坐在馬上,昂首‘挺’‘胸’,別有一番優雅之美。他知‘女’子即將離開,忍不住高聲問道:“小姐,您叫什麽名字?”
‘女’子緊勒韁繩,側身回眸答道:“威廉明娜。”
“還有呢?”路易追問道,“我應該到哪裡謝您?”
威廉明娜搖了搖頭,道:“我的父親告訴我,千萬別和法蘭西人多‘交’談。法蘭西人都是‘花’叢老手,與他們‘交’往只會令自己不幸。我想您身邊的那位小姐也不是您的妹妹吧否則,她剛才也不會一直‘迷’糊地說著‘我不是妹妹’。”
她一說完,便拍馬快奔而出,途中不斷揮鞭橫‘抽’,顯得極不從容,像是逃跑一般。
路易對那名為“威廉明娜”的‘女’子並未在意,但見她那騎馬飛奔時英姿颯爽的背影,見她那迎風飄揚的嫵媚長發,卻不禁油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能確定,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威廉明娜,而是來自另一個有著類似感覺的‘女’人。
威廉明娜騎出一段距離後勒馬停下,她轉頭向後望去,卻已經見不到“拉羅謝爾伯爵”。這時,她突然松了口氣,仿佛於一瞬間心‘胸’全部通暢了。
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她不禁意‘亂’心‘迷’地自言自語道:“他……他看見了嗎?我……”說到此處,她猛地搖了搖頭,苦澀地自嘲道:“就算看見了也沒有什麽,又不可能讓他娶我,我的身份怎麽可能嫁給一位法蘭西伯爵?況且……況且他身邊已經有一位比我美貌、成熟的‘女’士了,我又怎麽可能會被他注意。醒醒吧別在做夢了,任何好男人都注定不屬於我。”
說完,她將心神一定,不再去想這些,拍馬又奔跑了起來。
十多分鍾後,讓娜恢復了氣‘色’,但她依舊全身無力,只能在路易的攙扶下走路。
路易扶著讓娜穿過了灌木叢,見到了那一般‘侍’從,卻未見到塔列朗,他不禁問道:“塔列朗呢?”
塔列朗的助手答道:“大使先生說是要先去路德維希殿下那兒,通知他們去尋找醫生和舒適的房間。”
“明白了。”路易隨口應了一句,並不起疑。
接著,他們便往馬車走去。
讓娜雖然渾身無力,但神智卻十分清醒。
她憤然不平地輕聲問道:“您剛才為何要對那個‘女’人說我是你妹妹?”
路易看向讓娜,微笑道:“看來你真是恢復健康了。”
讓娜扭過頭去,故意不與他四目相對。
路易收起笑容,嚴肅道:“告訴她,我是法蘭西國王,你是我的情‘婦’,你認為她會相信嗎?又或者對她說跟隨在拉羅謝爾伯爵身旁的‘女’人是法蘭西國王的情‘婦’,她會怎麽想?事情傳出後,其他人會怎麽看?”
讓娜冷笑一聲,嬌聲說道:“我還以為是風流的法蘭西國王終於心動,看上了一個德意志姑娘。”
“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路易心情輕松地說道,“總之你沒有事、你高興就好了”
讓娜內心‘蕩’然,可又立刻消沉了下去,她偷偷地歎了兩口氣,心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