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人心所向(上)

　此刻的林風，臉上的表情相當坦然，那是一種徹底放下之後的超脫，或許他早已想到了有今天這一幕，而在之前的數十個日日夜夜裡，他早已把所有的得失都想得通通透透了。

　林燃星固然激動，麗薩卻更加激動，她一直覺得自己命中無福，明明跟林燃星近在咫尺，卻始終不能相逢，等到終於真相大白，林燃星卻又眼睜睜在她面前失蹤，而且生死不知，她心裡一直懷著一個隱約的期盼在這裡等著，其實從內心深處，根本就沒真正指望能等到林燃星歸來。

　可是她卻真的等到了，所以此刻，她的眼淚一直在往下淌，止都止不住，她用力握著嬰寧的手，兩個女孩子互相慰藉著，一邊流淚，一邊往這裡飛奔。

　林風在看到林燃星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派出衛兵去通知兩個女孩，也第一時間就做好了一切安排，等到兩女過來，林風便催促道:"不要耽誤時間，趕緊上飛機。"

　現在的確不是細話別情的時候，麗薩和嬰寧也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只是一左一右抓住林燃星的兩隻手，說什麽也不願意再放開。

　一行人飛快的登上了幽靈戰機，庫拉飛把駕駛艙裡的士兵攆了出去，自己坐進了駕駛艙，轉過頭來一臉興奮的問:"去哪兒?"

　同一時刻，林風也登上了另一架幽靈戰機，通過飛機上的傳訊裝置道:"跟在我後面，我送你們離開百合星系。"

　就在這時，天空中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那是無數戰鬥機從大氣層外鋪天蓋地呼嘯而來，只是刹那間，就籠罩了整個天幕。

　抬頭看去，大量的幽靈戰機、瓦格蕾正漂浮在天空，冷冷的俯視著下面的廣場。

　幾乎同時，林風眼前的光腦大屏幕上忽然響起了急促無比的"嘀嘀"聲，一道鮮紅色的指令在大屏幕正中央浮現出來，無數問號在屏幕上不斷擴散開來，問號的下方，有一個大大的"y"字。

　這是來自帝星的遠程視頻信號正在請求連接，林風幾乎能夠想像得到，在屏幕那一頭的皇帝陛下臉色一定不好看。

　只要按下去，就能接收到來自皇帝陛下的遠程視頻，林風知道，這是陛下給自己的一個機會，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

　天空中已經布滿了戰鬥機，逃跑的機會已經喪失，陛下之所以發來遠程信號，只是念在林耀煥元帥為國盡忠的份上。

　林風的表情瞬息萬變，隻遲疑了三秒鍾，就伸出手去重重拍在屏幕下方的按鈕上。

　"嘀嗒"聲戛然而止，就仿佛忽然斷了氣一般，整個屏幕黯淡下來。

　林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牙道:"第三幽靈戰機縱隊聽我號令，全部升空，準備戰鬥。"

　話音才落，天空中就驟然有一把金粉紛紛揚揚灑落，正灑在這停機場上。

　林風的臉色有些陰沉，他知道這一定是陛下啟用了軍部的"超遠距離深空探測"，這一把金粉之下，廣場上的一切都已落在了遠在帝星的陛下眼中。

　"林風上將，你敢違抗皇命嗎?"這一聲大喝從每一架幽靈戰機的通訊裝置中傳了出來，震動機艙內的空氣，發出嗡嗡的轟鳴聲。

　這聲音來自天空中的某一架戰鬥機，這些戰鬥機與林風的第三縱隊都是屬於百合帝國的編制，通訊裝置本來就可以互相連通。

　這聲音林燃星很熟悉，這是張川海。

　林風咬著牙一言不發，第一個駕駛著幽靈戰機衝上了天空。

　張川海同樣緊咬著牙，他知道自己今天是來做什麽的，身為皇帝陛下的心腹，他之所以一直留在拜佔庭星球，其實防的便是今天這一幕，他多少次暗暗祈禱這一天不要到來，可是現實卻比想象中殘酷，兵戎相見的一天終究還是到了。

　隨著林風的升空，第三縱隊所有的幽靈戰機都升上了天空，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庫拉飛也不敢亂來，他乖乖的把自己的飛機隱藏在這所有的幽靈戰機之中，不露出絲毫異樣之處。

　"立刻降落，"張川海停了半晌，才有些艱難的說出後面的幾個字來:"否則，格殺勿論！"

　"張將軍，你是在說笑嗎?"林風到了此刻已經冷靜下來，輕聲道:"今日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句話說出來，天空中的局勢頓時劍拔弩張，濃重的火藥味仿佛連空氣都要點燃，所有的戰鬥機都對準了包圍圈中的第三縱隊，第三縱隊也圍成了一個小圈，幽靈戰機的頭部齊刷刷對著外圍。

　只要一聲令下，這些戰機恐怕沒有一架能夠幸存。

　"林風，你聽我說，不要固執，你應該知道陛下對你們林氏一脈的厚待，"張川海過了許久都沒有下令攻擊，反而歎了口氣，聲音和緩下來:"你年紀還輕，不要一時迷糊鑄成大錯，就算陛下再寬厚仁義，也由不得你這樣公然造反啊……"

　"說得很好聽，張川海，你為什麽不摸摸自己的良心?"林風冷笑起來，他打開了通訊裝置的擴音設備，他的聲音轟隆隆的傳遍了整個廣場上下:"你可敢堂堂正正的告訴你手底下的所有士兵，你今天想殺的人究竟是誰?"

　張川海靜默下來。

　所有的士兵都靜默下來。

　從林燃星出現，到局勢演變至此，時間實在太短，以至於所有人都沒有消化這裡面的具體含義，林風的第三縱隊是林家的親兵，他們唯林風馬首是瞻，而張川海率領的則是陛下布置在這裡的宮廷精銳，他們同樣對陛下忠心耿耿，就在林風問出這句話之前，雙方的士兵都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忽然要內訌，他們只是在義無反顧的效忠自己的上級罷了。

　可是林風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士兵們立刻就反應過來。

　今天為什麽這麽邪乎?

　今天有什麽異樣嗎?

　答案簡直昭然若揭:今天林燃星出現了。

　"他們……要殺的……居然是林燃星！"

　"居然是陛下親口賜封的第五本座！"

　"這是為什麽?"

　"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吵嚷聲開始此起彼伏，所有人心裡都橫亙著一根刺，就連天空中的士兵們也不可遏止的出現了動搖。

　"長官！"一個士兵在張川海身後大叫起來:"您真的要殺林燃星本座嗎?"

　"為什麽?"

　"為什麽?"

　"我們不接受！"

　"我們要求知道真相！"

　"蟲族尚未肅清，為什麽就要殘殺功臣呢?"

　"林燃星本座擊敗激動的功績，難道還不能抵消他所犯下的罪過嗎?"

　"林燃星本座究竟有什麽罪過，長官，請給我們一個解釋！"

　"……"

　張川海只能苦笑了。

　"沒錯，陛下要殺的便是你們心目中的英雄，以前的林燃星上將，如今的林燃星本座，"林風的聲音在廣場上空朗朗回蕩:"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擔保，以林家的名譽擔保，他沒有犯下任何罪過，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百合帝國的事情，他只是不應該再回來，因為在陛下的計劃中，他早已和暴君激動同歸於盡，所以，他只是一個受害者。"

　廣場上的吵嚷慢慢平息了，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裡的事務，抬頭仰望天空，那些在房間裡的士兵則肅然立正，靜靜的聽外面傳來的聲音。

　這一刻，拜佔庭星球上前所未有的靜默。

　"陛下不得不殺他，因為他即將回歸暴風星系，他雖然是我們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可大家不要忘了，他並不是百合帝國軍人，他來自暴風星系。"林風道:"所以他只是想回家，想去趕走侵略暴風星系的蟲子們。"

　下面傳來士兵們此起彼伏的歎息聲，他們都感到惋惜，因為這樣一個英雄，竟然並不屬於百合帝國。

　"可是，長官，陛下為什麽要殺他?"有些士兵在下面高喊:"難道他不能回去嗎?"

　"是的，他不能回去，因為在暴風星系，隱藏著陛下絕不願意讓他看見的一幕。"林風頓了一頓，輕輕吐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決絕之色來，他知道，下面的話已經牽涉到陛下的某些隱私，將要暴露出陛下心靈最陰暗的一面，只要自己把話說出來，那自己就同樣成了陛下絕不能容的叛逆。

　士兵們閉上了嘴巴，他們知道，長官即將揭曉的是他們本該永遠沒資格知道的機密，也是今天出現這場對峙的真正根。

　林風只是猶豫了幾秒鍾，就一字字道:"因為在不久之前，陛下已經派兵前往暴風星系，發動了侵略戰爭。"

　"轟！"整個拜佔庭星球仿佛燒沸了的水，轟然炸開，所有的士兵都陷入了激憤之中。

　"長官，這是不是真的?"在張川海背後，一個士兵有些失控的大叫著衝了上去，想要揪住張川海的衣襟，卻被張川海身邊的親兵迅速架開。"喀嚓"，子彈已經上膛，兩管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個失控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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