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懸崖勒馬(下)

　海倫.光明早就習慣了司馬得意這家夥的風格，拿到戰報之後直接看最後一句，然後微微驚訝了一聲:"咦，居然就這麽滅了。"然後徑直把戰報送到了林燃星手裡。

　林燃星同樣只是微微點頭，就把這事揭過了，至於下面的段天涯、星宇、李強等人，也個個都神色如常，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事實上，早在不知不覺間，眾人的心氣和眼界已經大大提高，如今的華爾茲和渡邊降龍的確已經不值得他們看重了。

　又過了一日，宋子秋和弗朗西斯到來，故人相見又是一番喜悅，這兩人毫無疑問被編入了作戰指揮部中。

　如果說暴風星系的整合帶給絕大多數人興奮和期待的話，那麽對於石敢當而言，這就是個徹底的悲劇。

　石敢當也曾是個有實力、有雄心、有眼光的人物，當年他跟著海倫.光明打下了海倫家族大大的江山，也上過戰場，也流過血吃過苦，也曾經九死一生渾身傷痕。身為原海倫家族五大附屬家族之一的族長，他與他的同僚們聯手開拓了海倫家族的盛世，又率先挑起了家族年輕一代互相攀比的無形戰爭，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其實也可算是個梟雄人物，跟老李比起來他多了幾分野心，跟胡言比起來他多了幾分心機，跟於格比起來更多了幾分男人味，他一直覺得應該是海倫家族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可是當他在幾個月前帶著私兵進入紅月星系後，他的人生就改變了。

　父子倆被埋伏在紅月星系的刺刀哥和三炮襲擊，失去了所有的部隊，然後被活捉，再然後，為了生存，石敢當決定配合刺刀哥對付林燃星。

　刺刀哥雖然有幾分莽撞，三炮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才，在他的建議下，石太平被留下來當人質，石敢當則被放了回來，隨時掌握林燃星的動態。

　石敢當算計半生，就這麽一個兒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所以石敢當只能接受這個條件，在林燃星第一次返回暴風星系時他就給刺刀哥提供了情報，只可惜林燃星和小庫並沒有帶領大部隊，而是駕駛著一架小小的幽靈戰機無聲無息的飛過了紅月星系，在茫茫太空中，一架飛機就仿佛一顆塵埃，刺刀哥根本就連林燃星的影子都沒摸到。

　現在林燃星又回來了，而且帶來了天翻地覆的大變革，三大勢力一統，暴風帝國成形，石敢當在遙遠的紅月星系聽到這個消息後，就覺得嘴巴發苦，整個天空都變得黑暗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樣拉風的男人，人生應該是一隻筆筒，這輩子都用來裝筆(裝逼)才對，可是現在人生居然變成了一隻茶幾，上面擺滿了杯具(悲劇)，為什麽理想和現實的差距這麽大呢?

　當海倫.光明通知他返回伽羅星系海倫星球的時候，他以發現蟲族蹤影為由拒絕了光明王的提議，而在林燃星登基之後，他又被刺刀哥灰溜溜的趕了回來。

　"這次一定要搞清楚林燃星的蹤跡，最好你直接把他綁過來，否則，你兒子就沒命了！"刺刀哥惡狠狠的告訴他:"老東西，你讓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現在，本蟲快要失去耐性了！"

　返回海倫的路上，石敢當躲在運輸機艙裡偷偷流了好多次眼淚，他想了很多很多，一方面是自己的獨子，一方面卻是整個人類帝國，究竟應該放棄哪一邊，堅守哪一邊?

　石敢當雖然功利之心重了點，卻並不是壞人，他對海倫家族，對整個人族是有感情的，他就算當初算計林燃星，也隻把這當作人族的內部矛盾，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要跟蟲族合作。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自己痛恨的家夥做出了越來越多的成績，展現出讓世人驚歎的才華，到了今天，石敢當已經不能不承認，林燃星是整個人族的救星，是人類對抗神族和蟲族的最後希望，自己若是真的暗算了林燃星，那便是扼殺了人類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機會，或許在未來的幾年或者幾十年內，人族真的要滅亡了。到那時候，自己就是全人類的罪人。

　想起這樣的後果，老族長真是心頭沉重得一塌糊塗。

　一直到他走進光明王的府邸時，都有些心神不寧，他一直在想，要不要繼續與虎謀皮。

　"老石，你怎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海倫.光明看著面前的老部下:"根據發回的情報來看，你在那邊乾得很不錯啊，紅月星系的零星蟲子都快被你掃蕩乾淨了。你前些天不是還說軍務繁忙無暇抽身嗎，怎麽忽然又跑回來了?"

　光明王頓了頓，補充道:"還有太平那孩子怎麽不回來?"

　"他……他在那邊留守，因為……因為又發現蟲族的身影了，"石敢當心裡真是不知道什麽滋味，強顏歡笑道:"我只是幾個月不見，來看看您。"

　"沒別的事?"光明王的目光帶著幾分壓迫感。

　"沒……沒有，"石敢當有些心虛的垂下頭去，然後又小聲的問:"那個……林燃星……大帝現在在哪裡?我去拜見一下。"

　"他現在不在海倫星球，"光明王道:"他到百合帝國去了。"

　"什麽！到百合帝國去了?"石敢當的心臟猛地一跳，迅速認識到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個機會，這一刻，他的氣息有點控制不住的急促起來:"他走的哪條路?紅月星系還是沙羅星系?"

　光明王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紅月星系。"

　石敢當輕輕抽了口氣:"那麽……去了多久了?"

　光明王道:"今天上午才離開。"

　石敢當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又問:"乘坐的運輸機?"

　"是的，"光明王道:"運輸機。"

　石敢當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垂著頭深怕光明王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不受控制的發顫:"剛剛趕回來有些疲倦，既然大帝不在，我先回去休息了。"

　光明王點點頭:"去吧。"

　石敢當從光明王的府邸出來，連家都沒回，直接帶著自己的親兵前往航空港口，重新登上了兩個小時前剛剛走出來的那架幽靈戰機。

　幽靈戰機的速度遠快於運輸機，他完全有機會提前趕往紅月星系通知刺刀哥，然後攔截林燃星。

　在經過上一次失敗後，他相信，這一次刺刀哥絕不會再失敗。

　"長官，準備就緒，隨時可以起飛。"士兵報告。

　石敢當深深的吸了口氣，這一刻，他的心情混亂得一塌糊塗，隱隱有一種即將墮入魔道的可怕感覺從心頭泛起，卻又難以遏止。

　"太平，太平，我的孩子，我只是想救你，難道這也有錯嗎?"石敢當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掌中。

　"長官，已經準備就緒。"士兵以為他沒聽到，就重複了一遍。

　"準備……"石敢當用力握緊了拳頭，緊緊咬著牙關，前面的駕駛艙中，士兵的手已經搭在了控制台上，幽靈戰機的機翼微微顫抖，就仿佛蜜蜂的翅膀，只要稍稍一振，就能衝天而起。

　可是等了整整五秒鍾，石敢當卻仍然沒有把後面的"起飛"兩個字說出來，這短短的五秒鍾內，他就仿佛剛剛經歷了難以想象的激烈運動一般，滿頭滿臉都是大汗，一張稍顯衰老的臉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那緊握的雙拳也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松開來，終於，他深深的歎息一聲:"罷了，放棄起飛，我們出去吧。"

　士兵微微一愣，然後就迅速起立:"是，長官！"

　幽靈戰機的艙門再度打開，石敢當筋疲力盡的從門裡走出來，這一刻，他仿佛忽然衰老了十年，腳步顯得有些蹣跚，他知道，自己今天這個決定，已經徹底葬送了石太平的性命。

　"孩子啊孩子，不是我不想救你，而是……而是我終究不能做一個千古罪人啊……"石敢當又是一聲悠長的喟歎，苦笑著抬起頭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身軍裝筆挺挺站在前方數十米處肅然而立的光明王，和他身後整整齊齊的上百具標準機甲。

　"這……這是……"石敢當徹底愣住了。

　"老石啊老石，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光明王大笑起來:"現在，你該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吧！"

　隨著光明王的話音傳來，航空港口的後方，數十架幽靈戰機無聲無息的騰空而起，刹那間就衝出了大氣層。

　石敢當立刻明白過來。

　若是他剛才真敢起飛，恐怕這數十架幽靈戰機會毫不客氣的把他打得機毀人亡。正是自己最後關頭懸崖勒馬，保住了自己一條性命。

　石敢當的異常，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光明王就已經有所察覺，紅月星系雖然是海倫家族的最外圍勢力，可這並不代表光明王就對那邊一無所知，石敢當不斷送回來的情報雖然看上去詳盡完整，可是石敢當畢竟不是行軍作戰的內行，他的戰報落在胡言眼裡簡直漏洞百出，而紅月星系外圍那為數不多的人造衛星也帶回了零星的情報，這些情報一再顯示:石敢當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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