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險逼近(下)

　巴赫老爹的心情異常怪異。他看到那個冷如冰雪的女子一天天變得鮮活起來，從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忽然變成了煙火人家的普通孕婦，有時候，他會看到鬱小柔用手輕輕撫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臉上洋溢著一種相當聖潔的笑意，有時候，鬱小柔還會主動詢問應該吃點什麽對胎兒比較好，或者是請求巴赫老爹弄點酸的東西吃。

　一切的一切，都跟普通女性的懷孕症狀一模一樣。

　「這是母性，女人的天性！」瑪麗大嬸一天天的興高采烈，就像是自己要生孩子一樣:「我跟妳說，每個女人都有這一天，妳只要想想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從妳的體內誕生，這是多麽偉大而奇妙的事情！創造生命，這是造物主才能做的事情，他們那些臭男人就什麽都做不了。」

　鬱小柔連連點頭，滿臉笑容。

　如果說還有什麽讓瑪麗大嬸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鬱小柔堅持不肯去醫院做一下檢查，也不知道胎位正不正，究竟是男是女，對於這一點。瑪麗大嬸的好奇心簡直膨脹得難以形容。總算她還記得這位美女不是普通人，雖然現在大家相處得很愉快，可是大嬸畢竟不敢勉強鬱小柔去做些什麽。

　當然了，她想勉強也勉強不來，巴赫老爹在晚上睡覺時無數次在枕邊告誡她:千萬不要得罪那頭人形女暴龍啊！

　「媽媽，小柔姐姐，爸爸叫妳們出去吃飯。」說話的是巴赫老爹的兒子馬修，十七歲的小夥子有著一雙清澈的藍眼睛，看起來很是陽光，他本來在天王星球的某個學校讀書，因為安寧泰姆的事情，整個天王星球的學校差不多都停課了，所以他很早就回了家。

　「好的，謝謝你。」鬱小柔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友好的笑著點了點頭。

　馬修被她一看，臉立刻就紅了，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不用客氣，那我……我就先……下去了。」說完話，小夥子轉身就往下跑，下樓梯的時候還被台階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就這麽急急忙忙的跑回下面院子裡去了。

　鬱小柔有些好笑，看了看身邊的瑪麗大嬸，瑪麗大嬸正笑嘻嘻的從窗口看著自己的兒子。

　馬修是個很害羞的男生，當時回到家第一眼看到鬱小柔就呆了半晌，後來每次看到鬱小柔都下意識的垂下頭去不敢對視。只要偶爾被鬱小柔看上一眼也能臉紅半天，可是，臉紅歸臉紅，只要有和美女說話的機會，我們的小夥子立刻就變得充滿勇氣，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比如說叫她們吃飯，這種事情本來只需要巴赫老爹在下面吼一嗓子就可以了，現在巴赫老爹也不吼了，馬修接過了這個光榮的使命。

　很顯然，這位純情小處男是直接被鬱小柔的驚人美貌給擊倒了。

　當然，這些都只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無論巴赫老爹還是瑪麗大嬸都知道兒子是完全沒機會的，就連馬修自己都知道自己根本沒什麽盼頭，可是，對於一個內心還乾淨的少年而言，對於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孩，哪怕是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也是一件很美麗純真的事情，是值得在以後的歲月中回味的。沒有必要硬是去打破他的夢。

　無論如何，鬱小柔在這裡過得很愉快。

　吃過了午飯，瑪麗大嬸陪著鬱小柔到外面的街道上去散步，馬修也鼓起勇氣說要去鍛煉身體，遠遠的跟在兩個女人後面慢吞吞的走著，怎麽看也不像是在鍛煉。

　這段日子以來，十三區變得越來越冷清，街道上只看得到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瑪麗大嬸堅持要扶著孕婦走路，鬱小柔卻有些好笑的一直推脫，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作為蟲族的刀鋒女皇，她的生理結構雖然與人類相似，卻終究是有不同的，所以她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腹中胎兒是什麽狀況，也幾乎能準確判斷出自己需要懷孕多久才能分娩。

　她很聰明，知道自己身上的這這一切都是顛覆普通人類女性生孩子的常識的，所以她才堅持不去醫院檢查。

　就在這時候，整條街道上忽然響起了急促的報警聲，那些高樓上鑲嵌的光腦廣告牌上同時出現了一個帝國官方人物的頭像，急迫的聲音傳了出來:「十三區所有居民請注意，凶手死神在十三區東十三街區現出了行跡，屠殺了大量的平民，我們正不斷接到死亡報告，凶手正一路往西行，請所有居民立刻使用一切手段躲避，我們也會盡快派遣警備部隊前來增援。」

　瑪麗大嬸的臉立刻就白了。

　「東十三街區往西……」馬修終於大著膽子趕了上來:「媽媽，那不正是我們這邊嗎?」

　「警備部隊！警備部隊有個屁用，帝國官方電視台很久之前就說過了。想對付這個死神，一定要用標準機甲才行，這下麻煩大了！」瑪麗大嬸尖聲叫嚷起來:「我們趕緊回去想辦法離開。」

　原本寂靜冷清的街道上開始響起各種各樣雜亂吵嚷的聲音，很多人在驚恐的叫喊，還有不少懸浮汽車正用最快的速度升空，然後離去。

　在這一刻，鬱小柔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纖手輕輕在小腹處撫摸著，臉上有著淡淡的憂慮。

　他們趕回去的時候，巴赫老爹早已開著一輛懸浮汽車停在院子門口等著，看到他們之後立刻打開車門，大聲道:「快上來！」

　「快，上車。」瑪麗大嬸這個時候兀自不忘記要攙扶孕婦，她十根白蘿卜般粗短的手指緊緊握著鬱小柔的皓腕，奮力往前跑，更靠後的地方，馬修正背對著她們一步步往後退，雖然在凶手面前他們都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可是這一刻，他們依舊很自然的擺出互相掩護的架勢來。

　「馬修，你跑得快，趕緊過去，別在後面磨蹭了。」瑪麗大嬸喊道。

　「我是個男人。」一直害羞而稚嫩的小男孩這一刻挺起了胸膛，堅定的護在兩個女人的身後:「我會保護妳們的。」

　其實這時候死神安寧泰姆並沒有出現，這樣的場景如果換個角度來看，就像是一幕缺乏了主角的鬧劇，未免有些滑稽，可是身處其中，鬱小柔卻忽然一陣恍惚，有一種很難形容的叫做「感動」的情愫悄悄的從心底裡泛了起來。

　他們這是在保護我嗎?保護我這個「最弱小」的孕婦?

　這一刻刀鋒女皇閣下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運輸機裡自己和林崢嶸的那番關於人性的對話。

　「大師要我學習人類的情感，可是……難道這就是人類的情感嗎?牠忽然之間從我心底滋生，讓我有一種想要分泌液體的衝動。」鬱小柔默默的問自己:「從理智上看，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可是他們偏偏就是這麽做了，這明明是一種很無知、很不自量力的行為，對於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幫助，可是為什麽這樣低能的動作卻能給我這樣奇妙的感覺?」

　客觀的說，鬱小柔本身的移動速度是極快的，瑪麗大嬸自以為拉著她跑路，可實際上卻極大的束縛了她的動作，如果鬱小柔願意的話，她完全可以在一瞬間把速度提高數十倍，把瑪麗大嬸直接抓起來提著跑，可是正因為心裡那些奇怪的感觸，她很盡職的扮演著一個孕婦的角色，任憑瑪麗大嬸拉著她跑，細細體味這難得的滋味。

　距離懸浮汽車還有十多米。

　「嘩啦！」一聲巨響從東邊一百米外的地方傳來，巴赫老爹一抬頭，就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一棟足有十多層高的高樓，忽然之間從中間斷裂，隨著樓層的傾倒，無數的鋼筋從樓板中被硬生生抽出來，大量的混凝土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在其間，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尖叫，這一刻他們與鋼筋和水泥沒有任何區別，就這樣泥沙俱下的落下來，有的摔成了幾截，有的被壓得四分五裂，只是短短的幾秒鍾內，原本空曠的大街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死神來了！」巴赫老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是的，死神來了！

　這是死神的一刀，攔腰橫斬，將高樓一劈兩半，這裡沒有防空炮塔，沒有科學球，也沒有超遠距離深空探測，所以誰也看不見死神的那把刀，可是那把刀造成的效果卻是如此清晰可見。

　「天哪！」瑪麗大嬸在尖叫:「我們加快速度！」

　她用更大的力量拉緊了身後的鬱小柔，奮起最後的力量向著懸浮汽車衝鋒。可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手上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力量傳來，將她整個人帶得飛了起來，一直向後飛去，人在空中，她努力扭過頭往下看，正看到自己的兒子馬修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往回飛，而前方十多米外的地方，那輛寄托著她全部希望的懸浮汽車正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從中間整齊的分成了兩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