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鋒對決(下)

　「我不想殺你，因為對於澤格蟲族而言你毫無價值。」死神的神色猙獰起來:「可是你擋住我了，我希望你讓開！」

　鬱小柔深深的吸了口氣，這一刹心亂如麻。

　「我為什麽要站在這裡?」

　「安寧泰姆說得沒錯，他只是要殺人，與我有什麽關系?」

　「這滿大街的人類，跟我非親非故，沒有任何關系，我憑什麽要站在這裡，為他們擋住死神的刀鋒?」

　鬱小柔的腳步有些松動了，她的呼吸略微急促，手輕輕撫過小腹，心裡掠過沉甸甸的責任感。

　「至少……要活下來，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吧……這是我的孩子，我從自己身體裡分娩出來的生命啊！」

　「生下一個孩子，代替造物主創造一個生命，這……是任何一個刀鋒女皇都沒有做過的事情啊！」

　「可以了，你退開吧，」安寧泰姆的口氣嚴厲起來:「我的時間有限，帝國的標準機甲隨時可能趕來，你現在退開，人類一樣會感激你的。」

　又一把超遠距離深空探測灑了下來。時間拿捏得剛剛好，死神的身影原本已經漸漸淡去，又再度出現在直播視頻中間。

　數百億的帝國平民都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的看著視頻中的那個女子，此時此刻，她是不是刀鋒女皇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還願不願意站在那裡?

　她站了出來，說明她至少曾經想要保護人類，就衝著這一點，許多平民都已經從內心認可了鬱小柔││雖然從她的對話中，平民們越來越發現她好像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刀鋒女皇。

　巴赫老爹、瑪麗大嬸和馬修手拉著手緊張的站在後面的綠化帶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看著前方，這一刻天地俱寂，馬修顫聲喊道:「小柔姐姐，你……不要讓開啊……」

　「對，不要讓開，」瑪麗大嬸大叫:「打死這個狗日的死神！」

　鬱小柔原本已經略微抬起的腳步，在這一刻又緩緩的落了回去。

　只是一個多月的相處，可是馬修、巴赫、瑪麗，這三張普通的臉孔卻已經烙在了她腦海裡，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馬修和瑪麗的話，居然會對她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澤格蟲族是隻講等級高低的種族，而人類，卻更多的依循內心的情感而行事。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看到了一張張充滿期待的陌生的臉孔。

　原本冷清的街道。已經忽然熱鬧起來，所有還在房間裡的人們都走了出來，在死神面前，逃跑沒有意義，他們寧願走到近處，來好好看看這或許是生命中的最後一幕場景。

　這一刻，有一種很難理解的情緒從鬱小柔心裡油然而生，她忽然覺得四周這一張張臉很熟悉，很親切，就像是許多年前她坐在澤格星球的母巢裡看著自己的蟲族子民一樣。

　那是一種……心理上的認同感。

　「什麽時候，我居然對人類有認同感了?大師，你要我學習人類的情感，難道是要我真的成為一個人類嗎?」鬱小柔心裡掠過淡淡的嘲諷。

　「我數到三。」死神終於焦急起來了，他很不願意與鬱小柔動手，可是他也沒有資本拖下去，他希望用自己生命最後的幾分鍾盡量多的屠殺人類。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並不是一個疏忽，而是他故意想要在萬眾矚目的直播中大開殺戒，漲神族士氣，滅人類威風！

　殺不了軍官的話，殺平民也可以！

　「你不用數了。」鬱小柔終於說話了，她的右手微微舉起，有雪亮的刀鋒從食指尖端慢慢的長了出來，一直長到一米多長，這刀鋒如同她的手指一般，雪白而纖細，映著日光如同一泓秋水般蕩漾閃耀著驚心動魄的光華，這一刻她的表情終於從迷茫轉為堅毅，一縷烏發垂下，被她用銀牙咬住，整個人充滿了一種堅決而慘烈的意味，卻另有種難以形容的豔麗:「動手吧！」

　每一個家庭視頻前邊，都坐著幾個張大著嘴巴目瞪口呆的帝國平民，他們看到這一抹刀鋒從那個女子的指尖憑空長出，這一刻所有人都確定了她的身份，卻又感動於她的選擇，這是一種相當矛盾的情緒，以至於許多人都有片刻的恍惚和失神。

　在人類的地盤上，人類面臨神族的殺戮，卻要靠蟲族來保護，這……這個世界真的錯亂了嗎?

　「陛下，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李潤烈輕輕搖著頭:「據說蟲族的繁殖方式都是無性的，那麽她肚子裡的孩子，父親是誰?」

　蘇立想了半晌，才道:「如果一定要我選一個人的話，我選林燃星。」

　李潤烈苦笑:「我也是。」

　死神憤怒了！

　「原來你在拖時間！」安寧泰姆怒吼著躍起，手裡的彎刀沿著最直接的角度劈了下去，他的身形有四五米高。這把刀就有接近兩米，這一刀下去簡直驚心動魄，仿佛連山也能劈成兩半，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鬱小柔有一戰之力，可是看著這一刀下去，再看看對面那個身高不足死神一半的女子拿著那麽一把牙簽一般的小刀，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鬱小柔的打法絕不像她的容貌那麽柔弱，反而剛硬得讓人牙酸，她依然站在那裡，甚至連站姿都沒有改變一下，手裡的刀鋒迎了上去，硬撼死神！

　「當！」一大一小兩把刀狠狠的砍在了一起，死神偌大的身軀被整個兒震得往後飛了回去，而鬱小柔卻悶哼了一聲，臉上湧起一片潮紅，整個人仿佛都矮了一截。

　「天哪，你們看！」一個孩子用手指著地面驚呼。

　鬱小柔的兩條腿已經深深的陷入了堅硬的街道路面下大約三公分。

　「再來。」鬱小柔道。

　「如果你代表澤格蟲族，那麽你毫無價值，可是現在你居然代表人類了，」死神的表情猙獰如鬼:「那麽你就是一個極強的人類指揮官，殺掉你，比殺掉十大元帥的價值還要高！」

　「所以，」死神一躍而起。又是一刀劈空而下，喝聲同時傳了下來:「今日我必殺你！」

　接下來的場景，無論是衛星還是視頻都已經無法捕捉，安寧泰姆代表了神族戰鬥力最強個體，而鬱小柔則是那蟲之外當之無愧的蟲族戰鬥力第一，這兩把刀鋒正式交手，就已經是宇宙最高級別的戰鬥，雖然天上又灑下了一把超遠距離深空探測，雖然所有的平民都瞪圓了眼睛，可是他們依然只看得見空氣中隱隱約約的刀光，聽得到空氣中支離破碎的撞擊聲。他們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一個完整的動作。

　戰鬥一直持續了五分鍾，才在一聲劇烈的撞擊聲中暫告一段落。

　安寧泰姆前進了十多米，鬱小柔則後退了十多米，堅固的路面上布滿了一個一個的腳印形狀的深坑，一個個腳印往後延伸，一直延伸到鬱小柔所踏足的地方，她的臉色一片潮紅，有不健康的血色，鮮豔的唇邊帶著一抹驚心動魄的殷紅，大顆大顆的汗珠正從額頭和兩鬢慢慢沿著臉頰滑落，染濕了剛剛因為劇烈運動而弄亂掉的發絲。

　很明顯，鬱小柔不敵。

　「你的戰鬥力下降得很快嘛，」安寧泰姆一邊喘息一邊冷笑:「在上一個宇宙世代，我也曾有幸與刀鋒女皇單挑過，結果慘敗，如果不是括斯陛下用瞬間移動救我，可能我就死在她手裡了，而你這個刀鋒女皇，實在弱得有些離譜，難道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鬱小柔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感覺到腹部一陣一陣的劇痛，那個吸收了自己大部分力量的小東西正在不安的跳動著，而且有看不見顏色的液體正緩緩的從那個小東西外面滲透出來。

　「天哪，可不要動了胎氣啊！」瑪麗大嬸在後面大叫起來:「小柔，你要不要緊啊?」

　鬱小柔回過頭來，對著她勉強笑了笑，道:「沒事。 」

　她頓了頓，大概也覺得這樣回答太敷衍了，又道:「你們應該死不了，我還能撐三分鍾左右，估計能撐到標準機甲趕過來。」

　這是一句大實話，她心裡是這麽打算的，於是也就這麽說了，從這一點來看，鬱小柔終究還沒有成為一個純粹的人類，依然用蟲子那種直白的方式來表達。

　瑪麗大嬸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本來就是一個情緒特別直接的女人。也正是這種坦率的性格在這一個多月裡真正打動了鬱小柔，讓她見識到了人性中光輝的一面。

　換句話說，若是讓鬱小柔跟雪特上校之流呆上一個月，恐怕她對人類就會充滿刻骨的仇恨了，更不要提關鍵時刻站出來保護人類。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瑪麗大嬸也是英雄，是她用自己的熱情贏得了刀鋒女皇的心。現在，刀鋒女皇甚至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這寶貴之極的三分鍾，為人類贏得一點點喘息之機。

　很平淡的話語，卻有種慘烈至極的意味，這一刻，許多人都有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