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看著眼前昏迷不醒的手下,呂梁臉色變得異常鐵青,朝正在給徐震救治的隨軍醫師,沉聲問道:“徐震將軍的傷勢如何?”
隨軍醫師小心的用夾板固定好了徐震的斷手,然後將丹藥輾碎送入其口中,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道:“徐將軍傷勢頗為嚴重,不但內腑受傷,雙臂也被打斷了,需要兩三個月方能傷愈。但即便是醫好了,其一身的本領只怕也會去了七八成。”
“這麽嚴重!”呂梁微微一愣,轉頭無比怨恨的看著在建安城牆上耀武揚威的沈靖,深吸了幾口氣,壓下怒火,朝隨軍醫師吩咐道:“用最好的藥醫治徐將軍,需要什麽盡管開口,無論如何都要讓徐將軍恢復如初,缺什麽由本侯向王爺要!”
“屬下遵命!”那名隨軍醫師點了點頭,招手叫來幾名士兵,將徐震抬了下去。
“將軍,請讓末將出戰,定斬沈靖此賊,為徐將軍報仇!”數名跟徐震交好的將領一臉悲憤,紛紛起身,向呂梁請戰報仇。
“住口!自不量力也要有個限度!”呂梁怒喝一聲,狠狠的瞪了這幾個請戰將領一眼,隨後氣衝衝的說道:“你們幾個的身手就連本侯也不如,怎麽斬殺身手已入化境的沈靖?更別提他身邊還有天欲宗的余孽充當護衛,就憑你們幾個還沒接近人家,就已經被對方的高手殺得死無全屍了!”說著冷哼一聲,道:“全部退下,休要再提此事!”
一腔熱血竟然被主將毫不留情的潑了盆冷水,但又無法反駁,幾名將領臉色異常難看,低著頭,退回了陣列之中。而周圍的氣氛也隨著呂梁的刻意壓製變得有些低落了起來。
站在呂梁後側的一名謀士見周圍的氣氛太過低迷,不利於大局,於是想了想,走到呂梁身前,建議道:“聽聞驃騎將軍稱心麾下高手如雲,而且他本身也是絕頂高手,將軍何不去……”
“你想要讓本侯去求那個不男不女地閹貨?”呂梁怒目一瞪,臉若冰霜。冷然說道:“若要我去求那閹貨,除非江水倒流,乾坤逆轉!我段漢四大鎮將天下聞名,若本侯稍微戰有失利,便去求那閹貨,天下人知道了會如何看我四大鎮將,其他的幾位又會如何看我呂梁?若再提此意,便軍法處置!”
自從稱心率領禦林甲士軍投靠段虎之後。便備受段虎信任,並且破格升為了驃騎將軍,其軍職只在四大鎮將之下,若論實權,他幫助段虎管理段漢秘營供奉樓。其所掌生殺大權也只有黑熊才可壓他一線。對於段虎讓一閹宦掌握大權,麾下諸將雖有怨言,但也不敢說出來,加上稱心辦事細心。毫無漏洞示人,即便是禦史台也對其無從下手,所以朝臣武將所能做的只有疏遠他。在整個段漢朝廷裡,真正和他有所交往的只有與其共事的黑熊,但就算是黑熊也不敢在眾臣面前為其說話。
這次段虎派遣稱心加入南征大軍,並且將其派往呂梁身邊協助作戰,是因為稱心自動請戰。自從他統帥禦林甲士軍歸順段漢之後後,就一直拱衛蒼隴。沒有參加過一次戰鬥,雖然經常和捍死玄甲軍一同對練,但這畢竟不是實戰,他那個驃騎將軍之名在世人眼中有點名不符實。其次,有謠言說他是段虎的男寵,他是依靠美貌而得到段虎的寵信,所以為了他和段虎的名聲,他便想利用這次南征向朝中文武以及世人展示自己地能力。讓他們明白段虎信任他並非那種齷鹺關系。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呂梁同其他的將領一樣。也不喜歡稱心,身為最早追隨段虎的大將之一。整個段漢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人少之又少,稱心自然也不在其列。雖然沒有反對,但是他仍然認為段虎讓這支由閹人所組建的軍隊加入南征完全是多於的。雖然他看不起稱心,但是迫於稱心的權勢,他又不太願意跟稱心發生正面衝突,於是便將稱心調派到周邊地區,負責警戒。名義上是給予了稱心獨立行動地全力,
而實際上是個張孝則聯手孤立了稱心,讓其無法直接參予對建安的攻勢。
雖然呂梁也清楚如果讓稱心加入攻城之戰,以其修為必然能夠壓製沈靖,可是這樣的話,呂梁將來就無法在其他將領面前抬頭,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向稱心求援的。眼下攻城受挫,本就在他地估計之內,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麾下將領竟然自不量力的挑戰沈靖,白白遭受了一些不必要的損失,所以呂梁雖然生氣憤恨,但認為戰局依然沒有超出他地掌握,完全沒有必要求援。
就在呂梁想著如何打壓沈靖,提升己方士氣的時候,身旁的那名謀士忽然指著城牆方向,驚呼一聲“快看!”。眾人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在城牆之上,沈靖那面威風凜凜的四丈將旗不知為何從中折斷,掉落了下來,正好隨著一陣狂風吹到了城牆外,掉到了城下的漢軍軍陣之中。很顯然城牆上的齊軍士兵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有人很快就清醒了過來,試圖去抓這面將旗,但不是沒有抓到,就是被旗子拉扯著摔倒了城下。
正當所有人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時,一支刺耳的響箭從戰場上穿梭而過,目標直指沈靖,像是故意在示威一般。站在沈靖周圍的神力刀斧手被響箭的聲音驚醒,雖然看不清箭矢飛來的方向,但還是訓練有素的將盾牌舉起,把沈靖保護在中間。可惜神力刀斧手做出了正確的防禦動作,卻依舊無法阻止這根箭矢,他們手中盾牌仿佛在那一刻全都變成了豆腐似的。箭矢以蠻橫無比地速度和力量瞬間穿透了擋在它前面地盾牌和戰士,在一瞬間穿透了十幾人後,從一名來不及躲開的天欲宗長老心口穿過,直刺沈靖。
在將旗斷裂之時,沈靖便已經看清出那是被一種箭矢給射斷地。箭矢地力量極其強大,竟然能夠利用旋轉之勢,將壇口粗的硬木旗杆給絞碎,這讓他想起了一個人的箭術。隨後在聽到那聲刺耳的尖哨聲後,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於是臉色變得異常凝重的他提聚全身功力,小心戒備。當見到一根食指粗細的箭矢旋轉著在一名天欲宗長老心口開了一個大洞,並來勢不止後。沈靖早已聚集全身功力的手便朝箭矢抓了過去。當他緊握住箭矢之時,這才感覺到了箭矢身上所蘊含地霸道力量,雖然他抓住了箭矢,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向後飛退,在撞擊身後之人的同時卸開箭矢之力。此外箭矢頭部的細小通氣孔不但發出刺耳的哨聲,還在極速轉動的同時令從中通過的氣流變成了一把把小刀似的,劃開了沈靖地衣甲,在他裸露在衣甲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搜魂穿甲箭!”在將箭上力道完全卸開之後。站在城牆之上的沈靖和站下漢軍本陣目睹這一幕的呂梁都不約而同的驚呼道。
隨後呂梁順著箭矢方向,朝源頭看了過去,只見在呂梁本陣西南方地一個山坡上一杆下山黑虎的段漢王旗迎風飄蕩,在王旗下面,除了一些身穿精甲的戰士以外。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留著一個獨特寸頭,身穿赤黑錦袍,騎乘從雲神獸地威猛神人。眼前那一箭威勢的段漢士兵不約而同的衝著山坡上的那人,興奮的高舉手中兵器。大聲喊道:“漢王威武!漢王威武!”
這一聲聲充滿喜悅、興奮以及自豪的叫喊聲,將段漢大軍的士氣提升到了極點,而與之相反的是上至統領沈靖下至普通士兵,在看清了那名射箭之人後,臉色全都變得極其難看,剛才沈靖一力撐起地士氣立刻跌落了下去,隨著段漢大軍的士氣和戰意的提升,不少的漢軍士兵強行攻上了城牆。城牆上的齊國守軍隱隱有點守不住的感覺。
“王爺來得真是及時!”呂梁一掃陰雲,滿臉興奮和崇敬,精神抖擻的說道:“眼下我軍士氣被王爺的驚天一箭給提升起來,正是一舉將建安城西城牆拿下地最好時機,全軍即刻……”
正當呂梁準備下令趁此士
氣大增之機,發動總攻之時,一騎快馬穿營而過,馬背上地士兵高舉一面王旗。衝到呂梁前面翻身下馬。高聲道:“關內候、大漢右將軍呂梁上前聽令!”
呂梁連忙整理了一下衣甲,帶領手下將領。走上前去。只聽見那名傳令兵說道:“漢王令,右將軍呂梁即刻鳴金收兵,不得有誤!”
說完,傳令兵便將手中令信交給呂梁的侍衛,翻身上馬,朝來路跑了回去,隻留下了呂梁和他手下地一乾將領面面相覷,不知所厝。
當呂梁本陣傳出鳴金聲之時,不但那些攻城士兵一臉不解,就連城牆上包括沈靖在內的齊軍也感到不可思議,在他們看來眼下漢軍因為段虎的出現戰力士氣高漲,而自己這邊的士氣則被那根驚天之箭給硬生生的壓了下去,無論怎麽看都應該全力進攻才是,怎麽會鳴金收兵呢?由於心中存有疑惑,再加上對段虎的敬畏,所以當漢軍撤退之時,所有齊軍全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沈靖也沒敢命人放箭追擊,唯恐激怒漢軍,令其再次攻城。
在建安城內的了望塔樓內,洪峰與其麾下的將領們在見到了那驚天一箭後,便已經注意到了在城外西南方向的山坡上那名格外醒目的高大身影。然而除了洪峰以外,其他的將領直到城外的漢軍士兵高聲叫喊“漢王威武”之時,才明白過來那人的身份,臉上血色盡退,全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在聽到城外殺聲一片,城牆上齊軍士兵士氣低迷的抵擋著衝上城牆的漢軍,洪峰身後的將領無不擔心西城牆會被敵人一舉攻破,於是紛紛建議洪峰派兵增援沈靖。
此刻洪峰眼睛始終都在注視著山坡之上那面段漢王旗下的高大身影,臉色異常平靜,眼神中多出了一絲相惜之情,雖然距離遙遠,但從他的神色來看,似乎可以看清段虎的樣貌似的。對於周圍將領提出的調兵建議,他沒有做任何表態,就連那震天的廝殺聲也沒有進入他的耳中,他的周圍似乎多出了一層無形的氣罩,將一切聲音全部隔開了。
洪峰此刻其實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雖然他和段虎之間距離遙遠,用肉眼看最多只能看到一個黑點,但是他現在卻真的看清了段虎的樣貌,甚至是段虎的表情,感覺就像是近在咫尺一般。除了八年前那次擦肩而過以外,算起來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個命中宿敵,雖然如此,但他似乎認識段虎很久了一般, 對他的一舉一動都格外熟悉,無需任何言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麽,感覺像是相交多年的摯友知己。
洪峰很清楚自己在看段虎的同時,段虎也在看著他,視線中一股衝天的霸氣穿越了距離的隔閡,直接施加在了他的身上。如果說此刻的段虎是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的話,那麽洪峰自己就是一條順勢而流的大江,兩者誰也沒法給予對方精神上以致命的打擊。
“不用擔心!”聽到周圍手下焦急的建議聲,洪峰頭也不回,依舊直視著山坡方向,自信的說道:“漢軍應該要鳴金收兵了!”
對於洪峰的話,他身後諸將全都愣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而還沒等他們想要是否該再次建言,就聽到西城牆外的漢軍本陣傳來了鳴金收兵聲。一時間,所有的將領全都瞠目結舌的看著洪峰的背影,猶如仰視高山一般心存敬畏,同時心中也充滿了疑問。
在鳴金聲響起的時候,山坡上的旗幟和身影都退了下去,這時洪峰也收回了他的視線,轉過頭看著身後充滿敬仰和疑惑視線的手下們,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若呂梁攻城,只會想要擊退我等,但若段虎攻城,必然要殲滅我等!若漢軍再來攻城的話,必然是生死一戰,諸位還請做好準備。”
說完,洪峰便不再多做解釋,邁步走下了塔樓,不知為何剛才還巍峨高大的身形背影現在卻讓眾人覺得有點遲暮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