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櫃,您沒事吧?”月娘焦急的問道。
“沒事!”老者搖了搖頭,神色平靜下來,吩咐道:“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千萬不要讓客人進入大廳,若是客人無法離開,就帶著他們來這裡,總之離那個人遠一點。”
“是。”月娘點頭應下,又好奇的問道:“掌櫃的,那人是誰呀?讓您這麽緊張。”
“能讓本座緊張的天下又有幾人呀!不過那人絕對是其中之一。”老者身上戰意勃發,目光好似利刃讓人不敢直視,緩緩說道:“那人名叫段虎,聽說乃是定州人士,流落到荊州,與一荊州人氏結為兄弟,後為他兄弟劫了白安郡的法場,並與過路的北秦第一高手陳俊交手。他雖敗兩招,但身體無事,而陳俊則雖勝猶敗,被其擊傷。後來,他受陳俊之邀,想要加入北秦軍,於是潛入南齊中軍大營,斬殺南齊大都督楊彪,奪走九雷斬將刀。在加入北秦軍前更是以一人之力敗了接六百名萬騎勇士,後又兩合擊敗與陳俊齊名的麒麟兒薛玄,擋住了陳俊和張孝則的聯手。你想想看,如此人物又有誰見到不會緊張呢?”
“原來他如此有名。”月娘被這些事情驚呆了,想起剛才還試圖挑起段虎的火氣,心中不禁後怕。
“有名?他現在一點名氣都沒有。”老者收斂氣息,又變回了那個平淡的老人,笑道:“此人的事跡只在北秦軍中流傳,或許其他豪族門閥也知道這人,但常人並未知曉此人的存在,不過過了今晚,此人的名聲將威震天下。”
月娘好奇的問道:“掌櫃的,月娘問句大不敬的話,若您和他較量,誰會勝呀?”
老者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的身手與那陳俊小子不過伯仲之間,若是在馬上對決的話,我們勝負各半,可是在地上的話,我想天下沒有人能夠勝過他。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讓樓船護衛與他或者他的手下起衝突,他們想要做什麽就讓他們做,隻要不傷害到其他客人,我們一律都不需管。”
“月娘明白了。月娘告退。”
月娘躬身走出了房間,空蕩蕩的房間又只剩下老者一人,他歎了口氣,站起來,取下供桌上的戰戟,輕輕的撫mo著戟身,像是面對朋友似的,喃喃道:“你寂寞很久了吧!若無意外的話,這次可以為你找到一個新主人了。”
戰戟像是明白了老者的話,暴射出一陣戰場上的殺意,供桌上兩個燭台的火苗忽然一暗,頓時熄滅。
就當戰戟瞬間暴發出殺意的時候,樓下大廳中有幾人已經感覺到了這股濃厚的殺意,像是要看透天花板似的,不約而同的抬頭向上望去,臉上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段虎也感覺到了殺意,但是他超凡的五感卻告訴他,那隻不過是殘留在一根死物中的殺意,並非有人在樓頂廝殺,所以他也就沒太在意了。
段虎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後,順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向身後一點,刺在了一支拍過來的手掌心上,說道:“小丫頭片子,你家父母沒有告訴你,在人背後偷襲是很卑鄙的事嗎?”
手掌的主人林湄娘噘了噘嘴,上前兩步坐在段虎旁邊,說道:“傻大個,你說什麽哩?你難道不知道兵法有雲出奇不意、攻其不備嗎?”
段虎淡淡一笑,不再與她做口舌之爭,反而出言警告道:“小丫頭片子,你最好現在就走,等一下有事發生就走不了啦!”
“我才不走哩!我還要聽昭雲姐姐的琴聲哩!”林湄娘打開扇子,
裝模作樣的扇了兩下,又湊到段虎跟前,說道:“傻大個,你是山賊嗎?” 段虎聞到從林湄娘身上傳過來濃鬱的體香,不禁有點尷尬,向一旁移了移位子,道:“不是,我不是山賊。”
林湄娘步步緊逼,又湊過去,一臉期待的道:“那一定就是馬賊嘍!要不然你怎麽這麽確定這裡有事發生,一定是你們想要在這裡做一筆大買賣,不如讓我也加入吧!”說著,在他眼前握了握那個小拳頭,“我可是武安城第一高手哩!”
段虎被弄的有點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氣,強壓下一股想要殺人的念頭,道:“我也不是馬賊,我隻不過是個討債的,到這裡來收一筆債,僅此而已。”
“真沒勁!”林湄娘一臉沮喪的坐了回去。
段虎忽然感覺到從旁邊射過來一股視線,轉頭朝對面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個相貌俊美、身形瘦削的書生,眉宇之間有點跟林湄娘相似,手中搖著花折扇,見到段虎看向他,便抱拳行了個禮,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段虎轉頭向林湄娘,道“他是誰?”
林湄娘一臉苦色,小聲道:“是我二哥。”
段虎不願在這個時候,惹什麽事端,便要起身離開。
“這位仁兄請留步。”那書生加快腳步,上前製止段虎離開,道:“武安林重師見過仁兄。”
段虎看了看周圍已經沒有座位了,便坐回椅子上,還禮道:“定州段虎。”
這時,林湄娘想要偷偷起身離開,林重師一把拉住她,道:“小妹,哪裡去?”
“二哥!”林湄娘被抓了現行,撲到林重師懷中,撒起嬌來。
“段兄,見笑了。”
段虎不願多做糾纏,道:“不知林兄叫段某留步有什麽事嗎?”
林重師微微一笑,小聲說道:“段兄,來自武騰吧!”
段虎神色一驚,立刻怒目圓睜,雙拳聚力,殺氣瞬間將林重師鎖定,隻要他再多說半句不對的話,便要將他擊殺當場。
“段兄,不要誤會。”感受到如此濃厚的殺氣,林重師連忙搖手,小聲解釋道:“龍武將軍陳俊是我的發小,我並非你的敵人。”
“錚!錚!錚!錚!”
就在這時,從樓船上面突然傳出了一陣好似戰鼓的琴聲,力道千鈞,激蕩高昂,直入人心,令人像是身處在千軍萬馬之中,段虎感覺到身上的殺氣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隨著琴聲鼓動增強。隨即琴聲驟然一變,力貫清虛,柔媚悠遠,緩緩的繞著樓船大廳,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令人無法升起任何情緒,段虎身上的殺氣也像是潮落一般平息了下來。當琴聲中止時,大廳變得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原來嘻笑大鬧的也都靜靜的坐在那裡,就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林湄娘小聲說道:“是昭雲姐姐的《將軍淚》哩!”
從樓上傳過來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從右側的樓梯上下來了一隊大約五百人左右的南齊軍士,個個都身彪體壯,孔武有力。他們下來後,便立刻將大廳包圍起來,極為霸道的將人群和高台樓梯隔開,此時從大廳二層的雅間裡伸出一張張面色不悅的臉向下張望,他們大部分都是武安城豪族勢力的掌權人。
“是李嚴的舍身衛士。”林重師提醒道:“他們各個都是以一當百的猛士。”
段虎冷冷一笑,不屑道:“猛士?”
此時,一連串放肆的笑聲從樓梯口,傳了下來,只見一個身著百鱗甲、腰挎刺天劍的中年將軍從樓上走下來,臉色略微青黑浮腫,有點酒色過度,在他身後跟著一名蒙紗女子,一對勾人魂魄的鳳眼,柳絮一般婀娜的細腰,風姿萬千的氣質,無論怎麽看都能算得上是位絕色美女,在她旁邊一個俏麗的小丫鬟手上抱著一張古琴,看來剛才直指人心的琴聲就是她彈奏出來的。
那名將軍一副恨不得要將眼前人就地解決的急色樣子,狼爪緊握著女子的小手,不願放開,眼中暴射出的極度貪婪光芒,可惜他把視線全放在眼前美女的起伏身軀上了,並沒有看見美女眼中那種極度厭惡的目光。她被一路領著走到高台之上,大廳內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視線隨著女子的移動而移動,年老一點的還好,能夠自製,年青一點的都露出的癡狂的神色。
那名中年將軍收回色眯眯的視線,整理了一下衣冠,朝台下高聲傲慢道:“諸位今日能夠赴本都督的宴會,本都督深感榮幸。”說著,一雙粗厚的大手反覆揉摸著韓昭雲的纖纖小手,“而且本都督能夠見到韓小姐,並聽到韓小姐的琴聲,此生足以。”
“李大人,言重了!”韓昭雲細眉微挑,用力將手抽出,毫不做作的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像是手上有什麽髒東西似的,語氣不悅道:“李大人,或許過不了多久你就是荊州太守了,我等皆是你的下民,又怎敢不來呢?”話音一轉,“不過我等不明白,戰事如此緊張,而李大人卻有閑情來此聽昭雲的小曲,莫非南齊真的已經勝卷在握呢?還是認為北秦的龍武、萬騎二軍不堪一擊呢?”
李嚴一臉尷尬的將手放到背後,又挺胸裝模作樣道:“我大齊雄兵已經佔據荊州南部四城,現楊大都督和洪大將軍已然兵分兩路,進攻北秦武騰守軍,明日我再帶領大齊水師由此登岸,配合兩路大軍作戰,拿下荊州那是易如反掌。即便北秦的龍武、萬騎二軍如何厲害,又怎能擋得住我大齊三路百萬大軍呢?”
“好!實在是好!”這時從上面的雅間忽然傳出一股渾厚的聲音,語氣有點諷刺,道:“這是本座有生以來聽到過的最好的紙上談兵!”
“哼!”李嚴冷眼看了看上面,道:“曲兄,話中藏刀,未免過分了吧!有話請直說吧!”
坐在雅間裡的人乃是武安三大勢力之一淮幫的北舵主,姓曲名哲,子淮安,與淮幫掌舵人王檀是拜把兄弟,掌握著淮幫在天江以北的所有勢力,是個直言不諱且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漢子。他之所以會如此針對李嚴,主要是因為南方淮幫一向都是支持湘王繼承南齊皇位,而楊彪和李嚴則是晉王的得力助手,兩王向來不和,其手下心腹自然也是針鋒相對。
一身勁裝打扮的曲哲從雅間走下來,極為不屑的看著李嚴,道:“既然李都督讓本座直說,本座就直言不諱了,且不說南齊三路大軍沒有百萬,即便有百萬,難道北秦的四衛八軍就是吃素的,任由你們宰割嗎?另外我已經得到消息楊彪大都督已經被刺身亡,現在掌握中軍的隻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三軍未動,主將已折,你等又如何抵擋北秦的反擊呢?”
李嚴今早已經接到了楊敬業發過來的八百裡加急,知道楊彪已經身亡,大軍正準備向後撤退,另外來自北秦軍的謠言已經在軍中傳開,南齊水師變得軍心渙散,人心惶惶。若是以這樣的狀態迎敵的話,必敗無疑,那麽要借助水師撤退的中軍便會成為孤軍,最終全軍覆沒。久經殺場的李嚴不可能看不到這點,於是便想到來武安城宴請韓昭雲和武安豪族,給軍中將士一種大局在握的假象,附帶的也可見到他夢寐以求的名姬韓昭雲,而且在撤離之前能一親芳澤也未可知,然而曲哲毫無顧忌的直言卻令他的精心安排化成灰燼。
想到明日整個武安守軍將會知道此事, 他的臉立刻變得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眼中的怒火足以燒掉整艘樓船,氣急敗壞的指著李嚴,吼道:“謠言!完全是謠言!曲哲你竟敢造此謠言,亂我南齊軍心,實在居心叵測。來人啦!將此賊拿下,聽候發落。”
曲哲冷笑道:“李嚴,這不是你的南齊水師,這裡是武安城,想要拿我,你還沒那個本事。”
武安各個豪族門閥早在白天就接到消息知道南齊大軍必然會撤退,而北秦大軍也必然會重新接管這裡。於是他們一起做出決定乾脆與李嚴翻臉,將其拿下,控制武安守軍,當北秦大軍來了後,便將李嚴和武安城獻出,以此為籌碼,向北秦朝廷索要更多的實惠,而向來與晉王一系不和的曲哲就成了挑起事端的由頭。
隨著曲哲的話音落下,從上層的雅間噌噌躍下十幾位身手矯健的大漢,將曲哲護衛在了中間。那些樓船的姑娘們見事不對,紛紛起身,快步的離開樓船大廳,站在高台上的韓昭雲也緩緩後退,想要離開這個危險之地。而坐在另外幾個雅間中的武安豪族則朝大廳中的手下後輩揮手示意,大廳中來自十幾個豪族門閥的武功高手都不約而同的站起來,視線鎖定在周圍的舍身衛士上,頓時大廳中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劍拔弩張,殺氣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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