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最終還是以炎國使者的身份拜謁了天子,然而,他提出的事情卻讓練鈞如大大吃了一驚。 一直不同意先王薑離臨終賜婚的炎侯陽烈,竟然同意了炎姬和練鈞如的婚事,這一點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然而,轉念一想炎國如今的局勢,中州君臣也就釋然了,畢竟,在這種危急關頭,陽烈不可能不借重旭陽門的勢力,如此一來,炎姬的回國之路就算是斷了。
練鈞如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面上盡是掙扎之色。 他如今已經是有兒有女的人,妻子又體貼入微,而炎姬身份貴重,這一次下嫁於他,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波瀾。 甫一進門,他就見孔懿背著身站在院中樹下,身邊的兩個孩子卻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玩鬧著,眼見這副溫馨的情景,他頓時愣在了原地,許久才出口喚道:“小懿!”
孔懿猛地回過了頭來,見丈夫面色怔忡,她不禁有些疑惑,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原委。 “朝議上可是將事情定下了?”她用無比平靜的口吻說道,“先頭炎姬殿下已經派人來過了,說是炎侯已經下定決心,沒有轉圜的余地。 其實,你和她早已有心,只不過遲遲沒有下決斷而已。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你不必顧忌我,這都是命數使然……”她還沒說完就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頓時難掩心頭酸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我對不起你!”練鈞如輕撫著妻子的秀發。 不知不覺地想到了兩人從相識相知到相守地經過,“若是我們都是平凡的普通人,就不會有如今的遭際了!對了,你可知道炎侯為何突然回心轉意,要將炎姬嫁入中州?”
孔懿這才掙開丈夫的懷抱,冷笑著答道:“這些權貴都是將女子當作利用的工具,想必是因為戰事不利。 想要借著炎姬殿下有所圖謀吧?聽說這一次那個白石先去拜訪了許凡彬,是不是想要借助這位舊日的炎侯義子旭陽首徒之力?”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練鈞如寵溺地刮了刮愛妻的鼻子。 這才若有所思地抬起了頭,“我對於用兵之道沒有多少心得,所以除了在薑明他們幾人中選出數人統兵之外,就只有倚靠許凡彬了。 他這個人看上去冷漠,其實心中卻是滿腹熱情,只有待之以誠,才能夠讓他發揮最大地能力。 當初炎侯和旭陽門主以誠待他。 他就能夠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所用,只可惜他們最終仍是免不了運用權術,這就硬生生地將許凡彬推到了我身邊。 千金易得,一將難求,話說回來,我最初還真是沒有想到,許凡彬竟是一個統兵的材料。 ”
“好了,看把你美地!”孔懿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連忙推了練鈞如一把,“事到如今,你就該把婚事和他一塊辦了,中州兩大重臣同時舉辦婚禮,這才能夠顯出氣派來。 ”
“你又取笑我!”練鈞如一把將孔懿打橫抱了起來,徑直在院子裡打起了轉。 “看我怎麽收拾你!”
在炎侯的堅持下,薑偃順理成章地向天下宣布了另一樁婚事,將在七月八日同時舉辦兩樁婚事。 除了如先前所說中州司馬許凡彬迎娶無憂谷嫡系弟子明萱之外,貴為使尊的練鈞如也將在同時迎娶炎侯獨女炎姬陽明期。 當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時,上至各國諸侯權貴,下至尋常黎民百姓,人人都震動了。 盡管練鈞如娶了妻子,但由於中州適時尚未安定,先前的婚事辦得隆重而不奢華,而這一次迎娶炎姬就不同了。 人人皆知馭琴炎姬的美名。 更知道這位炎侯獨女除了冰雪聰明之外。 相貌更是上上之選,所以盡皆殷羨不已。
一日之內兩位要人舉辦婚事。 這頓時讓中州群臣忙碌了起來,最最吃力的自然是太宗安銘,幾乎忙得馬不停蹄。 而太宰石敬也是一樣,除了安排一眾賓客之外,他還得負責甄選拜謁天子的權貴,天天穿梭於府邸和王宮之間,就連喝水也得忙裡偷閑。 不過,這些勞頓卻是他們心甘情願地,換作往日,哪怕是天子納妃也沒有這般風光,如今中州實力日盛,往日不願嫁女的炎侯陽烈都松了口,枉論外人?
於是,在一片祥和安定的氣氛中,眾人翹首企盼的七月八日終於來臨了,陽平君府和許府作為重頭戲,早已裝飾得煥然一新,就連往來的仆役也都個個喜氣洋洋。 原本被練鈞如借給許凡彬的老金早就被要了回去,為了彌補這個缺口,薑偃親自下旨從宮中調撥人手,一時間,兩處府邸擠滿了各色內侍宮婢。
載著兩位新娘的車駕分別從城東和城西起步,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幾乎綿延到了一兩裡開外,看得圍觀人群怎舌不已。 由於炎國國內未靖,因此炎侯夫婦皆未來臨,只有炎國太宰白石隨侍炎姬左右。 而明萱那一頭自然就容易多了,萬青楓父子一路笑容可掬地隨行,時不時還揮手回應一下熱情地人群,至於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麽就無從得知了。
終於,兩隊人馬轉到了同一條巷子中,由於練鈞如和許凡彬的府邸緊緊挨在一塊,因此寬敞的巷子被擠得嚴嚴實實,放眼看去都是人頭攢動的影子。 練鈞如和許凡彬都穿著朝服站在門外迎候,相隔不遠的兩人還時而交換一個眼色,對這種繁瑣禮節,他們心中都頗為無奈。
及至將新人送入新房之後,練鈞如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打疊起全副精神應付著來往賓客。 比起上一次和孔懿成婚,這一次的婚事足足熱鬧了七八分,就憑主廳上那一桌桌酒席就非同小可,賓客更是盡皆權貴,四國諸侯固然未曾親至,卻全都派出了使者道賀,盡顯氣派和尊榮。
練鈞如地目光卻不離父母左右,自打他的地位穩固之後,練雲飛和金洋就擺脫了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除了不理會一乾以各種借口求見的無聊人等之外,兩人就居住在陽平君府中。 正因為如此,不少人都在偷眼打量著盛裝的二老,想方設法地欲圖搭上關系,卻在幾個家人的阻擋下無功而返。
“鈞如,想不到你如今連妻子都要娶上兩個,比我當初強多了!”大約是多喝了幾口酒,練雲飛搖搖晃晃地走到兒子身旁低聲說道,“不過,你這一次娶的是炎侯獨女,會不會……”
練鈞如見母親金洋投來了犀利的目光,連忙縮了縮腦袋,右手輕輕搭上了父親的手臂,不動聲色地輸入了一股真氣。 這種賓客如雲的時候,他可不希望父親說出什麽亂七八糟地話來,更何況母親那邊似乎已經生氣了。 好半晌,他見父親目光清明了一些,連忙沉聲提醒道:“爹,你說話可得小心,剛才地話娘已經聽到了,你要是再說下去,今天晚上就等著被關在門外吧!”
練雲飛頓時一愣,待到發覺眾人都在打量自己時,連忙輕笑兩聲遮掩了過去,尷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妻子說起話來。 練鈞如見打發了父親,又四處尋找起孔懿地身影來,待發現伊人不見蹤影,他立刻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想要找借口離開又覺得不近情理,只能勉強敷衍著前來敬酒的眾人。
“陛下駕到!”
酒酣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頓時席間一片忙亂。 事先眾人都知道這一遭,此時忙不迭地跟在練鈞如身後迎了出去,行禮拜舞後方才把薑偃迎入了正廳。 薑偃望著濟濟一堂的人群,含笑點了點頭,伸手從趙鹽那裡取過一個裝飾精美的匣子,雙手遞給了練鈞如:“練卿今日婚儀,朕也不想用那等金玉之物相贈,這是先王當初為練卿留下的東西,今日朕就借花獻佛送給練卿當作賀儀吧!”
練鈞如拗不過一旁起哄的眾人, 隻得當面打開了匣子,果然,裡邊既無寶光也無鋒銳,只有一方平平無奇的玉印躺在其中。 他還不及詢問,那一頭石敬卻已經出口驚歎道:“想不到先王竟為殿下留了這件東西,殿下不愧為國之寶重啊!”
石敬明白並不代表著其他人明白,此起彼伏的探問聲讓練鈞如自己也覺得摸不著頭腦,頓時用征詢的目光望著薑偃。 誰料薑偃也擺出了一副無奈的模樣,搖搖頭答道:“諸卿不用看著朕,朕只是照先王遺詔辦事,此物的來歷朕也不清楚。 石卿,既然你已經認出了此物,就為大家解釋一下吧!”
石敬話才出口就覺得後悔不迭,眼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而天子又開了口,他也隻得硬著頭皮解釋道:“此物乃是初代天子頒賜心腹之物,傳說中,持有此物者可在危急關頭行使監國之權號令天下,人稱‘監國禦印’。 自然,在千年後的今日,這不過就是一個象征而已。 ”他故意語意含糊地跳過了最重要的部分,耳畔卻突然傳來了練鈞如熟悉的聲音,頓時回望了過去,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