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京華交給左林的除了沒有音軌的粗剪輯的樣片之外還有幾乎所有的原始圖片。嫩葉從枝條上抽出,土壤裡鮮綠色的新芽破開泥土,豔麗的花朵一片一片晾開……當這樣的過程被慢速攝影手段捕捉下來,變成一幀一幀的畫面,變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選擇合適的速度來隨意觀看的過程序列的身後,帶給人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尤其是,這些植物還是左林非常熟悉的東西。
德魯依從來沒有強大到過能夠改變時間的序列而獲得通過在一個又一個的瞬間跳躍來觀察動物和植物的能力。德魯依的觀察都是來源於本身的能力,和洞察力。在房間裡弄了個投影儀,左林忍不住翻來覆去地看那些照片,手裡拿著遙控器順序逆序的看,仔細觀察著照片上的每個細節。
從他開始仔細看這些資料的時候,他已經決定接下這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這個記錄片太追求視覺效果了,連作為宣傳介紹研究基地的作用都沒有,這種類型的記錄片似乎也很少在電視頻道裡播放。而這幫農學院的學生和一些被拉來幫忙的朋友一起作出來的片子,可能最後只是大家的DVD架子上的一項收藏,但是,哪怕是這樣,這個記錄片的美感和那些讓人感動著,震動著的細節,仍然讓左林說不出一個不字。更何況,是不是和錢有關,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他或許被這個城市改變了很多,但無論如何改變,這種改變都不會讓他成為一個把經濟利益凌駕於意義之上的人。
反覆看著記錄片,衡量著每段內容的長度,斟酌著文案,然後用鉛筆在紙上一段段寫下。左林從來不用這些植物的學名什麽的,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學名。那些用拉丁文和門綱目科屬種分類的方法對於德魯依來說並不好用,而且多少有些可笑。他按照自己對這些植物的認識,結合那些畫面的表現,將自己所了解的事情用簡單明了的語言描述出來。在任何其他人看來,左林對這些植物的描述有些擬人,但卻體現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親切感。這種親切的描述不是用任何修辭手法能夠達成的,而是的的確確將這些植物當作了朋友,當作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左林對於這個找上門來的計劃外的事情表現出來的異乎尋常的熱情讓大家多少有些驚訝。在結束了一天的其他任何工作之後,他就在俱樂部宿舍裡開著投影儀,打開台燈,一頁一頁地進行著這項工作。俱樂部方面對左林不遵守寢室紀律的事情向來是視若無睹,左林並不是個不遵守規定的人,相反,他的自律在他加入球隊之後不知不覺地影響著大家。當左林重視這項工作到了情不自禁地要去違反那些規定,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而後,當左林將那些潦草的草稿逐漸謄寫清楚,這些文字就開始在他所能影響到的人裡傳播開了。配合這草草剪輯的記錄片閱讀這些文字是一種享受。比起堆砌著華麗辭藻的文章,左林寫的那些文稿簡單得讓人吃驚,但就是這些文稿有著一種驚人的魔力:所有人都能看懂。
40多分鍾的記錄片,純粹就文案來說也就幾千字。可是,或許是有些收不住自己訴說和解釋的yu望,左林交出的第一稿文案足足有1萬2千字。這已經是犧牲了很多細節闡述,讓左林忍痛刪掉很多字之後的結果了,而那些刪掉的部分,加上左林做的相關的注解,加起來足足有4萬多字。
當左林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這份文案交給林京華,讓林京華和他的那些同學們酌情修改的時候,
林京華大喜過望。有了這些文字,能夠做的就不僅僅是給這個紀錄片做一個近乎完美的解說音軌,還可以出版一本很漂亮的,類似於畫冊類的書。林京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於平彰,並將左林的文稿也一起交給了他。於平彰欣然加入了這個小小的編輯小組,並邀請了一位中科院的植物學家以相對學術的筆調給左林的文稿做了另一個版本的注解。結合了左林的文稿的風格,接合了內容的選擇,再結合了現下流行的比較吸引人的字眼,紀錄片和畫冊將分享同一個名字——《植物私生活》。 林京華興衝衝地去聯系錄音棚和剪輯紀錄片的影視後期工作室,同時還要聯絡出版社等等事宜,一時之間忙得不亦樂乎。而左林,這段時間也沒閑著,他和為畫冊做裝幀設計的設計師不斷交流著,設想著怎麽樣才能讓這樣一本畫冊充分體現美感和教育的雙重價值。
從左林來到上海一直到現在,可能這些事情是他最認真投入的了。將自然的神秘宣講給世人並不是德魯依的工作,實際上德魯依對於別人是不是了解自然並不關心,但在現代社會,如果要人們認識到保護自然有多重要,那讓他們認識自然就是必不可少的。對這樣的工作,左林惟有傾注全力。
當所有的工作告一段落,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這一個月裡,左林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在的球隊已經獲得聯賽冠軍只等整個聯賽結束就要進行盛大的慶祝典禮,似乎也沒怎麽意識到他忽然成了一家合資的醫藥公司的老板並且這家公司從銀行貸款8個億來建設龐大的天心蓮種植基地,甚至連燕映雪學完了所有的典歌正在開始學習咒術德魯依語的語法體系都讓他興不起太大的興趣……於是,當所有的工作結束之後,他感覺到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
恰巧是這個時候,他的“侍從”金曉華有了問題。
金曉華有些愁眉不展,某天晚上在送左林回俱樂部的車上,金曉華忽然問道:“左林,按照你說的方法,要能夠掌握初步的自然之力需要多久?”
“這個很難說,如果積累自然之力的進度比較快的話,一兩個月就可以入門了。”
“可是,為什麽我現在連感受自然之力都很困難?有時候感覺很明顯,有時候卻完全沒有反應?”金曉華苦惱地問。
“噫?”左林不解,“不會啊,我教你的這種冥想和呼吸的方法已經是最簡單的了,不可能有問題啊。”
金曉華歎氣道:“我每天都很用功。現在不用負責燕老的保衛工作,你和雪雪的事情也不多,差不多我把所有其他時間都用在了修煉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進度就是非常緩慢。要不是每天給自己加油,不斷鼓勵自己,我差點都堅持不下來了。”
“至於嗎?”左林反問,“你那麽拚命做什麽?”
金曉華堅決地說:“從小到大,雖然在訓練營長大並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一直都是盡自己的全力做到最好。或許有些地方局限於天賦和身體條件,我並不是最強的,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各個方面的極限。一樣是為了掌握一種能力,一種力量,修煉得勤奮一點有什麽不對嗎?”
左林思考了一下,說:“我想我知道你的問題出現在哪裡了。明天讓雪雪早點做完作業,晚上我們找個荒僻一點的地方吧,我想我能解決你現在的問題,也可以順便指導一下雪雪。”
金曉華應了聲就沒再說話。這段時間努力修煉而進度緩慢,讓她很有挫敗感。以前,無論是格鬥、射擊、駕駛,還是和各種各樣的任務相關的知識與經驗,她都能通過不斷努力來獲得好成績。她天資並不特別出眾,但憑著自己的努力,她仍然成為同齡人和接受同樣訓練的人中間的佼佼者。而現在,她看著燕映雪輕輕松松就能夠有非常快的進度,幾乎都不用怎麽特別練習, 而她自己,每天一半的時間都在修煉,卻止步不前,似乎自己投入的努力完全沒有效果。她不會置疑左林給她的修煉方法,也不會嫉妒燕映雪所具有的卓越天賦,但她會有些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進行這方面修煉的領悟力。
第二天,左林想要給金曉華答疑解惑的活動最後出現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是現在在上海越發窮極無聊,整天窩在房間裡打ps2的李敘,而另一個則是燕北齋。李敘和燕北齋雖然當年一共也沒見過幾次,但稍稍提了下互相之間的淵源,很快就成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個是孫老的小友,一個是孫老的侍從,兩個人對於德魯依的修煉體系多少有些了解。燕北齋是練不下去,而李敘則是有自己的修煉法門,和自然之力體系格格不入,但他們對於這個體系的好奇心卻仍然旺盛。
能掌握自然之力本身就意味著一個人是善良的,從德魯依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群存在至今,所有的德魯依都秉承這樣一個傳統。雖然德魯依是一個神秘的群落,但自然之力的大門始終對任何人開著。左林聽說李敘和燕北齋要來,雖說有些奇怪,卻不會有任何的反對。
燕北齋在佘山有一幢別墅,別墅周圍的私家的林子對這樣一次小小的神秘聚會來說,是個非常合適的場地。大家圍成一圈坐下之後,左林想了一下,向著李敘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老李,你修煉的時候,是怎麽樣一個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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