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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之心》一百四十一.愛彌爾
.141愛彌爾

 “乾得漂亮!”bbc的水下攝影師羅比也是可以兼任普通的攝影攝像工作的,扛著攝像機他將整個過程都拍了下來。扛著沉重的攝像機他居然可以在甲板、艦橋和船艙三個點來回跑,同時記錄和日本艦隊的對峙情況,艦橋裡威廉和其他操作人員的動態,和船艙裡忙碌著的船員的情況。羅比好不懷疑他們必定是能夠安全回去的,到時候,這段錄像可是無比珍貴,或許還會無比昂貴。

 威廉知道這樣以來肯定惹毛了日本艦隊,對方必定會要各種方式想辦法扣柙自己這艘船,他立刻下了一連串的命令然後轉舵向東。驅逐艦編隊強行扣押艦隻的逼迫戰術威廉可是熟悉無比。在海上要這麽乾就跟在公路上幾輛車子將一輛車子逼到角落裡停車是一個道理,只不過艦隻與艦隻之間不能靠太近,不然流速形成的壓力差就會造成事故,而且海上也沒劃好交通標記,到處都可以去得。如果威廉指揮的是那種噸位只有一點點的船,他可沒那麽自信可以在一個艦隊的逼迫下逃出去,但現在他手裡的可是一艘最高時速34節的高速科學考察船,而且他有一個極為強勁的輪機長,偶爾可以允許他超過最高輸出功率玩上幾分鍾。再加上船上好多德魯伊,也不是來玩的。

 “海豹”克萊門德一看威廉轉舵了就立刻下到艙底,在聲納兵的操作間後面的一個艙室裡全力展開了自然之力。他能夠用自然之力來略微影響一下船隻周圍的水流,使得水流能夠在任何方向都不影響“塞壬號”的行進,這也算是相當高級的技巧,而且極為耗費精力,但現在這種局面下,他也很開心地去了。

 在威廉的指揮下,“塞壬號”更像是在海面上奔跑。他完全不考慮水流的方向,而是專心放在了在空間和速度上進行突破。威廉吃準了日本驅逐艦不敢真的和自己碰撞,當驅逐艦靠過來的時候他索性迎著對方上去,做出一副準備用側面衝撞的態勢來。威廉表面上拚命的姿態卻讓他贏得了空間,在海上逗著日本驅逐艦玩了兩個多小時,留下了堪稱經典地反逼迫運動軌跡之後,威廉向東面美軍的驅逐艦編隊迎了上去。

 威廉預料得沒錯,美國海軍對日本海上自衛隊的態度一直都是很曖昧的,他們果然不聲不響地庇護了一下威廉的“塞壬號”。一位艦長向日方通報說“塞壬號”已經被“羈押”,就讓威廉自己去福克斯島等他們一起喝酒了。

 威廉很大方地答應了。然後到了美軍艦隊的身後,放下了錨鏈。他們還不能那麽快離開這個海域。

 在他們下錨,裝作檢修休憩之後不久,賈爾尼就回來了。賈爾尼能夠進行三種不同外形的鷹的變形,這一次他變形為白頭海雕,就是美國人很喜歡放到旗幟和徽章上的那個品種。來回飛行的他居然還在軍艦上吃了頓飯。

 賈爾尼撲棱著進了艙室,不一會就穿好了衣服出來。他的神色略有些沮喪,說:“我找到了愛彌爾,不過她不肯回來。”

 左林愣了一下,問道:“是怎麽回事?她知道現在外面鬧得多大嗎?”

 賈爾尼尷尬地說:“我的確是解釋了情況,但愛彌爾的個性……她不太理解外面發生的事情和她有什麽關系。她個性太單純了,像是個動物。有一隻小座頭鯨受了重傷。在奧圖島背面海邊一個懸崖岩壁地下的縫隙裡修養。愛彌爾在照顧小鯨魚,怎麽說都不肯離開。……而且,我又打不過她,想把她強行帶回來是做不到的。”

 左林很好奇。“鷹”這個職位的擔任者向來是很能打的,尤其是製空和對地俯衝。賈爾尼的戰鬥力左林親眼見過,算是蠻強的。而愛彌爾只是個和左林年紀差不多的少女而已,比起賈爾尼要小了好幾歲。如果賈爾尼打不過愛彌爾……那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麽愛彌爾叫現在這個名字嗎?”賈爾尼聳了聳肩。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他清楚知道那是因為愛彌爾太強而不是他太弱,以他現在20多歲的年紀,這樣的能力是對得起“鷹”這個職位上的歷代前輩的。“愛彌爾是個被領回來的孤兒。到總部來的時候一歲都不滿,伯納德老師覺得她的體質很有潛力,就為她制定了3套訓練計劃,分別指向動物,植物和咒術三個系。你應該知道盧梭的那本書,關於教養一個小孩子的計劃。老師當時就在那個訓練計劃的手冊右下角隨手寫了‘愛彌爾’,後來愛彌爾到了2,3歲的時候,大家就那這個名字稱呼她了。之後,她也喜歡這個名字,就正式改了。不過她也的確是有天賦,老師的那三套訓練計劃,她全部通過。雖然還沒有涉及到高階,但她可能是現在議會裡少數幾個掌握了多種變形術,懂一些植物系法術,能夠使用一些咒術的德魯伊了。她4歲的時候就能掌握海豚形態變形了。因為她的訓練進度太快,老師又要照顧我們好多人,後來就變成了老師一年訂個計劃,只要愛彌爾能完成了就能出去玩。不然,你覺得她為什麽在議會需要人手的時候聯絡不上?發出召集通知的時候天曉得她在哪裡玩得開心呢。”

 “這個不管了。可她也不能不管現在的局勢吧?雖然……”,左林皺著眉頭,翻開海圖,看著賈爾尼指出了具體的位置,“雖然這個地方不太容易被發現,但現在那裡頭頂上那麽多直升機,畢竟不安全啊。”

 “……我和她是多年同學了,現在都歸你管。我是沒本事勸服她的,要不你去試試看?”賈爾尼撓了撓頭。愛彌爾的個性他是受夠了,雖然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天賦差,但和愛彌爾一比較,簡直什麽都不是。愛彌爾的那些訓練內容只有愛彌爾能全部完成,他們這些同時受訓的家夥們也都多少嘗試過同樣的訓練計劃,卻發現那好像根本不可能完成。但愛彌爾最近幾年,倒是每年有至少半年在外面玩,無論伯納德定出怎麽可怕的訓練計劃,愛彌爾都好像很輕松就做到了。

 “我?”左林疑惑地問。

 “你是‘獅子’。愛彌爾知道你。這是議會內部的紀律,她會遵從的。而且……我覺得她照顧那條小鯨魚也真的是不能離開。小鯨魚傷得很重,愛彌爾不會治療術,現在只能簡單地給小鯨魚清洗傷口,每天變形了去海裡弄吃的給小鯨魚。愛彌爾已經很累了,我也不忍心勉強她。她是個好孩子。”

 左林毫不懷疑,任何一個德魯伊本質上都壞不起來。或許有些行為不容於人類社會,或許不被法律承認,但德魯伊不會為了自己做太多事情。

 “那好,我去。”左林想了一下,船上有潛水裝具,而他自認為體能還是不錯的。這裡距離奧圖島不算很遠,大概他是做不到全程用雲膠進行呼吸了,但加上一個氧氣瓶,能夠潛行到奧圖島就行。對於自己的體力,左林是很自信的。

 克萊門德忽然說:“我帶你一段路吧。水下我比較快一些,你靠著腳蹼遊過去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被克萊門德帶著在水下高速潛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雖然剛才用自然之力改變小范圍洋流耗去了克萊門德很多體力,但他到了水下,速度依然極為驚人。那簡直不是海洋生物而是一枚魚雷,但海水卻仍然靜悄悄地順著他的身體流過。如果不是帶著左林,恐怕他這種速度達到至少50節的潛泳都不會發出什麽聲音。

 但對於左林來說,海水的壓力,激流的衝擊卻都是很讓人難受的,他對於海洋的了解畢竟還很有限,也沒有像克萊門德或者其他那些以海洋生物為職位的家夥們那樣有著豐富的技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忍耐。

 兩個小時不到,左林就看到了愛彌爾。兩塊巨大的岩壁互相支撐著,讓下面很小一片海洋可以躲避開直升機的搜索。這一小片海洋是如此之淺,稱為池塘都有些誇大。小鯨魚身上流出的血,讓這一小片海洋裡始終漂散著淡淡的血絲。而這些血絲,則被不斷湧入這個小小的岩石狹縫的浪花卷走。

 就在小鯨魚身邊,一個有著蜂蜜色頭髮的少女,身上松松垮垮地套著濕漉漉的外衣,披著一塊只是略微乾一些的毯子坐在岸邊。她不斷用手輕輕拍打著撫慰著小鯨魚,不斷將一絲絲的自然之力注入小鯨魚的身體。她哼著古怪的調子,和小鯨魚溝通著。躺在海裡的小鯨魚已經沒有力量遊動了,甚至連活動一下都很艱難,它就那樣躺在水裡而已。如果不是鼻翼不時無力地吹出一些水流,大概誰都會覺得小鯨魚已經死了。

 看到克萊門德和左林從水裡冒了出來。愛彌爾抬起了頭,警惕地看著他們。愛彌爾的眼窩深陷著,神色已經非常憔悴,但即使這樣她仍然努力聚集起殘余不多的自然之力戒備著。

 賈爾尼所說的打不過愛彌爾不是開玩笑,但絕不是這個狀態下的愛彌爾。但左林很理解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對這樣一個有著純淨的眼神的悲傷的少女使用任何形式的武力。左林舉起手裡的獅子紋章,讓愛彌爾看到。愛彌爾微微點了點頭,又將注意力放回到了小鯨魚身上……

 142單純

 左林坐在愛彌爾身邊,看了看愛彌爾那那條小鯨魚的情況,隨即就施放了一個激活術一個恢復術在愛彌爾的身上。小鯨魚的情況比較複雜,似乎是被魚叉擊中的傷口,但掙脫魚叉造成的傷害比起魚叉造成的創口更加觸目驚心。左林看了看愛彌爾,看愛彌爾點了點頭,他將手放在了小鯨魚的身體上,一股比起現在的愛彌爾強大得多卻更為溫和的自然之力注入的小鯨魚的身體。將一整罐天心蓮藥膏填在小鯨魚身上一米多長的傷口裡有些杯說車薪,但加上用千絲藤進行傷口的縫合,連續用了4個恢復術加上一個激活術之後,小鯨魚的命肯定是保住了。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小鯨魚今天冬天還可以跟著鯨群一起去夏威夷。小鯨魚還沒有到能夠求偶的手齡,通常這點大小的小座頭鯨應該還是跟著自己的母親,經常親昵地蹭著母親的身體,學習作為一條鯨魚需要學習的全部。

 小鯨魚感激地哼了一聲,低沉的嗓音極為悅耳。左林拍了拍小鯨魚的腦袋,輕輕加了一個催眠鎮痛的法術,讓小鯨魚進入一種介於清醒,睡眠與昏迷之間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注入它身體的自然之力能最有效地修補它的身體,讓它盡快恢復。

 “愛彌爾,小鯨魚沒事了。你可以跟我們回去嗎?”左林輕聲問道。

 “……莉拉,這個小家夥叫莉拉。”愛彌爾極為疲憊地說,“我現在沒辦法變形了。你們能帶我回去?”

 左林看著現在顯然狀態非常不好的愛彌爾,他的手在愛彌爾的額頭上搭了一下,愛彌爾正發著高燒,身體處於極為虛弱的情況。德魯伊是非常不容易生病的,成為一個德魯伊比起申請一份醫療保險的難度的確是高了不知道多少,但從可靠性上來說,也可靠了不知道多少。

 “你受傷了?”五林發現愛彌爾的高燒有些像是傷口感染引起的,連忙問道。

 “在背後,我變形成虎鯨撞在驅逐艦上,他們居然投深水炸彈打我。躲開的時候被螺旋槳擦了一下。”愛彌爾說。

 小鯨魚因為愛彌爾的持續地照料,雖然外傷極為嚴重,但比起愛彌爾現在幾乎是精力衰竭似乎還好上那麽一些。沒有足夠的休息和食物,甚至沒有多少淡水,受了重傷之後得不到治療反而還要憂心如焚地照料受傷的小鯨魚,愛彌爾幾乎將自己逼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在這岩石縫隙裡,靠著海邊,傷口甚至還要受到鹽霧的侵襲。浪花撲在身上,就像是不斷在傷口上澆鹽水一樣。這個面目秀麗的少女,在左林到來之後精神一松,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賈爾尼到來的時候,看到愛彌爾這幅樣子就沒有多和愛彌爾爭辯。其實賈爾尼隻問了一句。“獅子”左林來了,他會治療術,需要他來嗎。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就走了。多年的同學生涯雖然大部分時間是看不到這個被大自然青睞的少女的。但畢竟互相之間有著些認識,勉強愛彌爾,那是誰都做不到的。

 現在的情況恐怕將愛彌爾直接拉回船上都會變成一起謀殺,左林歎了口氣,對還沒有變形的克萊門德說:“能不能幫忙帶點東西過來,只能在這裡給愛彌爾治療了。你們先回福克斯島,等愛彌爾能行動了我們再過去。”

 克萊門德點了點頭,以海豹那圓筒形的身子優雅地鞠了一小躬之後就翻身回到水裡。左林身上穿著人造鯊魚皮材質的潛水衣,除了一柄匕首。一個隨身的裝雜物的小包之外卻沒有什麽工具和補給品了。

 “愛彌爾,別再亂動了。”左林將愛彌爾拉著,讓她的頭抵在自己的肩頭,讓她整個背脊懸空。他輕輕將披在愛彌爾身上毯子取了下來,鋪在地上。雖然濕潤的毯子並不是個好的墊子,但卻是現在唯一的選擇。

 愛彌爾很安靜地聽任左林擺布,雖然覺得有些害羞,但她知道那是左林的好意,而現在嚴重脫力的她也無力反抗。

 左林將愛彌爾面朝下平放在毯子上,順著愛彌爾應該是晶瑩潔白但現在有些蒼白,因為天氣或者是傷勢而變得有些蒼白甚至有些發青的背脊將濕漉漉的上衣撩了起來。愛彌爾背上的傷口比她自己所說的還要嚴重,並不僅僅是被螺旋漿擦到一下的問題,加上之前的撞擊,似乎是很多次的撞擊的淤傷和組織損傷,從頸部開始一直到臀部,幾乎沒有一塊肌膚是完好的。想要探查一下傷口,卻不知道將手落在那裡才能不會讓愛彌爾不會感覺到疼痛。

 傷口的化膿和感染,單以這樣的規模,發生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愛彌爾也僅僅只是幸免而已。

 “……莉拉……”

 左林聽到的已經是愛彌爾的囈語,被擺布成了這個極適合睡眠的姿態,又沒有了緊迫感,愛彌爾再也抵禦不了睡神的召喚了。而高燒,則迅速將她送入夢境。

 “莉拉,我沒有救到你的媽媽……”愛彌爾的小臉埋在她糾結成一團亂草的濕潤的頭髮裡,隱約間還能看到仿佛一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我會為你媽媽報仇的。……”

 左林的身邊隻帶著一罐藥膏,剛才已經在小鯨魚身上用掉了。他當然可以用其他方式治療,但現在還有更迫切的事情,先讓傷口不要再惡化了。他在周圍的岩壁上植出一圈植物,垂下的枝條形成一道壁障,暫時減弱了鹽霧的侵襲,海水潑灑在這道樹牆上也會退卻而不是濺落到愛彌爾的身上。

 自然之力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用來清理傷口和消毒,就是消耗比較大而效率比較低而已。左林將一些不會太觸痛愛彌爾的膿腫處理完之後就停手了,他需要專心等待克萊門德送來一些東西。讓愛彌爾現在不算是很有美感的背脊暴露在濕冷的空氣中並不是個好的選擇,卻總比讓一副黏連在傷口上好。愛彌爾的外套髒得要死,又被海水浸透了,實在不是個理想的覆蓋物。

 愛彌爾是個什麽樣的人?按照賈爾尼的說法,她是個適合生活在半開化的時代的精靈。大量生活在自然界與動物相處的時間讓她的想法單純而直接,那並不是現在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喜歡提的所謂的清純,更不是鄉土,而是一種仿佛是介於人與動物之間的邏輯在主導著愛彌爾的行動。包括賈爾尼在內的幾乎所有同學對愛彌爾的理解都很有限,他們承認他們經常理解不了愛彌爾的邏輯,甚至於伯納德,偶爾也無法解決愛彌爾在和德魯伊的技藝無關的一些問題。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伯納德縱容著愛彌爾的單純,鼓勵著她去廣闊的大自然中尋找答案。……另外一個有些難以說清的麻煩的問題是,愛彌爾雖然會說英語法語,但她卻不會寫。按照任何一個國家的標準,她都是個文盲,她的母語是通用德魯伊語和咒術德魯伊語,那是她唯一會口語和書寫的語言。

 眾多的特異之處讓愛彌爾成為了一個存在於現代社會的異類,而大家卻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的特異之處,因為仿佛那才是現在的這些德魯伊們想要卻無法達成的生活。

 不久,克萊門德就回來了,雖然驟然出現的植物讓他稍稍迷惑了那麽一秒,但他還是從藤蔓下鑽了過來。在尾巴上,他系著很大一個包裹。或許是因為沒有準備那麽大的防水包裹,這個大包裹看起來應該是原先放在艙底在雪原跋涉的時候放在身後拖著的雪橇上的馱袋,然後用黃色的防水膠帶纏繞了幾圈,顯得極為醜陋。

 克萊門德不好意思在左林面前變回人形顯露裸體,將包裹推上岸之後旋著尾巴拍出幾朵水花,轉頭就走了。

 在岸邊搭起了帳篷,左林想要把愛彌爾挪進帳篷的時候,愛彌爾從淺淺的睡意中驚醒。有些迷離的眼睛讓她的臉顯得極為生動。她著鼻子,聞著左林身上的氣味,又閉上了眼睛。那神態不像是個人,而像是一隻小獸。

 在帳篷裡掛上帳燈,左林很快就處理好了愛彌爾的傷口。在一大堆德魯伊專用藥材的幫助下,那些感染化膿什麽的幾乎立刻就控制住了,在愛彌爾的背上敷上了一層藥膏,大概到了明天,那些淤血就會全部消失了。整個處理傷口的過程中,愛彌爾痛醒了又睡去,睡去了又被痛醒,反覆了好幾次,她因為疼痛和不適,還因為敷上的藥膏逐漸生效的麻癢感和仿佛直透骨髓的熱力在那裡反覆扭動著身體,仿佛要從某種桎梏中脫出一般。但最後她卻咬著那麽一點點的下唇,用力扒著厚厚的防潮墊,用盡全力壓住自己的身體,仿佛想要把自己的重心挪到地底,又好像是想要在這個地點推動地球一般,好像只有通過這種持續不斷地挑戰一個無法企及的目標,她才能克制住想要翻身,想要抓撓傷口,想要不自禁地因為疼痛而狂呼的衝動。

 左林的神情是淡定而慈悲的。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病人”是個少女而心有旁鶩,也沒有因為愛彌爾倔強得讓人憐惜的表情和動作而減低用藥的分量或者在逼出膿水的時候少用那麽一份力。他牢牢記住自己這一刻是個治療者。

 或許也不完全是,當所有的治療過程結束的時候,左林憐惜地揉了揉愛彌爾那蜂蜜色的,現在已經不那麽漂亮的頭髮。

 143孩子

 愛彌爾醒來的時候,幾乎一整天已經過去了。當健康開始回到愛彌爾的身上的同時,胃口也逐漸回來了。睡醒之後的愛彌爾開始覺得身上還是濕漉漉的衣服有多麽不舒服,開始覺得自己亂蓬蓬的頭髮和乾結了的鹽分混雜在一起像是頭上戴著一定極不舒適的帽子,但更明顯的感覺還是饑餓。就在這個時候,淡淡的食物香氣吸引著她,讓她拉開了帳篷的門上的拉鏈,從明黃色的帳篷裡鑽了出來。

 在就在帳篷前,左林用石頭壘起了一個小小的石頭灶台,下自點燃著很大一塊固體酒精,上面則架著一塊薄薄的石板,上面煎著幾條魚。就在這無比簡陋的環境裡,左林居然也弄出了石板烤魚的花樣。邊上的燃氣灶上,架著一口小小的行軍鍋,裡面煮著的混合著草藥的粥已經翻滾起一個又一個的漿泡,水分已經收得很充分了,現在這粥的稠厚程度正是剛剛好。

 看到愛彌爾醒來了,還明顯是眼巴巴地盯著灶上的食物,左林微微一笑,拿起一個搪瓷口缸,滿滿盛了一碗粥,遞給了愛彌爾。

 愛彌爾有些疑惑地接了過來。她並不熟悉這種用大米煮成的粥,而其中明顯可見的搗成碎末的藥物更讓她略有些警惕。愛彌爾小心翼翼地將口缸捧在手裡,仔細地通過蒸騰著的熱氣觀察著,然後將小腦袋湊了上去,伸出舌頭,輕輕挑起幾粒米粒又縮了回去。真是難以想象人類的舌頭可以靈活到這個程度。

 混合著草--飄天文學--然撞在港口裡,將一個裝卸區徹底堵塞之後沒幾個小時,流言以光速在港口裡流傳了起來。

 這個時候港口裡只有6艘捕鯨船,其中4個船長立刻就下令啟航去琉球群島,去那霸港駐泊。靠著海吃飯的捕鯨業者的膽子並不很大,他們比起普通人有著更深的恐懼感,只不過,這種恐懼感被先進的裝備和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的經歷保護著,從來沒有被激發而已。無論是流言還是別的什麽。當“幽靈船”以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出現的時候,這些人立刻選擇了退讓。

 其實,在這種工作中,最辛苦的就是五林了。潛入海底去催動海草極速生長並不是那麽輕松的工作。由於整個過程需要的時間非常長,基本上下潛一次來包裝一回捕鯨船需要2到3個小時,這可就遠遠超過了左林的肺活量能夠堅持的時間了。由於雲膠已經用完了,而船上氧氣瓶消耗起來估計有些頂不住,左林潛入水下的時候只能靠著最原始的方法來換氣——人工呼吸。在當時這麽一說的時候,克萊門德轉頭就找了個借口跑了。大家半是善意半是惡搞地將為左林進行換氣的任務交給了愛彌爾。

 愛彌爾初時並不覺得什麽,一口答應了下來,相比起登船殺人的工作,似乎在水裡泡著更吸引她。但不久之後她就知道為什麽克萊門德要跑了。形如接吻地將空氣渡給左林,哪怕是在水底沒人看得見的地方也讓愛彌爾的臉羞得通紅。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但一船人卻只有她和克萊門德能夠做到這個,想到要是克萊門德和左林這麽磨菇兩個多小時……那樣的場景讓愛彌爾渾身不舒服。愛彌爾並不討厭左林,雖然這樣的行為的確十分親昵,卻也不很排斥。

 於是,左林在水底下辛苦地操縱水草的工作在所有德魯伊和侍從們的眼裡變成了香豔的旅程,當左林翻身下水的時候,一起在船尾的大家都拍著手吹著口哨……

 愛彌爾的“換氣”工作也就是從水面到水底來來回回而已,她雖然並不排斥這有些親昵的工作但卻對來回往複毫無樂趣的潛泳很快就厭煩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無論是左林還是她,要是搞出將舌頭探到對方嘴裡的花頭,那是不合適的,至少現在是不合適的。但愛彌爾還是在有限的空間裡弄出了無數小花樣,比如將一條兩三厘米長的小魚吐進了左林的嘴裡,在換氣完成的時候吹出一串串泡泡什麽的。身上穿著彈性極好的潛水緊身衣,愛彌爾甚至能夠使用變形術,變成海豚或者變成超小體型迷你版的虎鯨。用海豚的長吻換氣對於五林來說就已經是極有難度的事情,用鯨魚腦門上的鼻孔將空氣吹進自己嘴裡這種事情,則是嘗試一次終生難忘。但左林除了皺著眉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岔了氣一下子失去對水草的控制外,卻沒辦法對愛彌爾生氣。大概誰也沒辦法對這樣一個女孩子生氣。

 “幽靈船”是太有力的武器。停泊在港口裡沒有離開的兩艘捕鯨船,當天晚上就遭到了一樣的待遇。就在悄無聲息間,就在港區裡大部分人進入夢鄉的時候,德魯伊們登船擄走了所有船員。帶到外海喂了鯊魚。港區的水並不很深,讓操縱水草的左林乾得輕松愜意。

 已經出航了的那四艘捕鯨船也斷然沒有放過的道理。塞壬號有著極高的航速,雖然停留了一晚毀去了那兩艘捕鯨船,但全速航行加上德魯伊施展了些小手段進行阻撓,還是很快追了上去。

 4天后,那霸港外,四艘“幽靈船”整整齊齊的並列著,駛入了港區……

 同樣在這幾天裡,已經在日本本土潛伏著的古斯塔夫也充分展示了作為一個殺手的本色,現在日本僅有的4家經營鯨魚產品的株式會社都是大型企業。一日之間四個社長全都死了,而且都是“密室”殺人案,搞得人心惶惶。幾家株式會社多年積累的關於鯨魚的情報被付之一炬。而他們違法捕撈的記錄則出現在幾家大報社的主編的桌面上。

 第二天,死的人翻了一倍,那些堅決反對遵從國際公約停止捕撈鯨魚的國會議員成片地倒下了。無論他們是本身對捕撈鯨魚不以為然還是因為收受了賄賂或者因為某種可笑的原因,既然他們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那這就是他們付出的代價。得到左林充分許可的古斯塔夫並沒有在乎殺那麽多人卻拿不到一分錢酬勞是件很鬱悶的事情。他秉承著有殺錯沒放過的原則,正在絞盡腦汁地謀劃第三批名單……

 恐怖襲擊還是天譴?這是這些天日本媒體熱炒的話題。古斯塔夫殺人殺得是那樣精致和仔細,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而那些接連出現的“幽靈船”,同樣是一般人無法想象和解釋的。當“幽靈船”的情況和大量照片公布,在日本國內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可是,無論日本自衛隊方面,情報組織方面還是那些各有神通的記者們怎麽調查,也無論那些捕鯨船如何小心翼翼地回到母港,對於捕鯨業的打擊還在不斷持續著。由於大量媒體的介入,現在已經不方便登船去把人帶走了,更何況現在已經沒什麽人敢於呆在捕鯨船上,但記者們拍攝到的海草從海底升起將整艘捕鯨船纏繞著拖入水底的景象似乎更能刺激人們的心緒。恐慌在蔓延著,各種各樣的流言也在蔓延著。

 由於目標有些分散,古斯塔夫沒有辦法再進行那種一天殺多少人的遊戲。但是那些手上染過鯨魚的血的人,還是一天天在減少,接連出現的無法解釋的“密室謀殺案”讓那些最醉心於推理的人們也開始膽戰心驚,可警方沒辦法給出解釋,勉強給出的用來搪塞公眾的說法卻被古斯塔夫用翻新著的花樣不斷推翻著。

 在一周時間裡,赤道以北已經再也沒有一艘捕鯨船了。日本這樣有規模的捕鯨業遭到如此打擊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而在赤道以南,在德魯伊們還沒來得及管到的地方,守望者們代勞了。相比於左林為首的這撥人裝神弄鬼的舉動,守望者們的方法簡單直接,卻血腥得多。停留在港口裡捕鯨船上驟然出現海量昆蟲,將所有的船員吃成骷髏後分泌出各種有強烈腐蝕性的體液,將整艘船活生生溶解在港口裡。而那些還停在海面上的,則遇到了一大批守望者們登艦襲擊,守望者們雪亮的刀將這些雙手浸滿鯨魚血淚的家夥們絞成一團團碎末。但每一艘被大肆破壞的捕鯨船都被送回了港,帶著滿船的鮮血和大量的滲水的裂縫。堪堪抵達港口的捕鯨船毫無例外地在成為了某種警示之後沉在港口的航道中間……

 守望者們很高興,那麽多年來他們終於在一件事情上可以和德魯伊議會有著默契了。他們甚至發去了傳真邀請伯納德等人和守望者議會現在的首腦們碰個頭,以便於在將來繼續合作,甚至於在合適的時間重新凝合成一個團體。既然大家的立場和做法開始接近,那麽繼續對峙就成為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伯納德很有成就感。或許左林他們采取如此激烈和斷然的行動並不符合他希望持續推進環保事業,用相對比較長的時間來影響人類社會對於自然的態度的想法,但卻是扎扎實實能夠起到效果的。尤其是左林他們揚起了刀子,落在日本人身上,讓現在整個德魯伊議會上下都很解氣。索福克勒斯已經醒來了,他醒來後看到了伯納德看到了孫棣桂之後吐露的消息讓大家抱著很大的希望。而守望者們發來的會談要約,更是讓伯納德和孫棣桂這樣幾乎目睹著守望者們分離出議會的人生出了希望。這些可都是好消息。

 “看來你真的收了個好弟子啊。”教育了那麽多德魯伊出來的伯納德很是感慨,左林掌管著行動處,還真是敢下決心。而行動組織雖然大家開誠布公地討論細節, 豐富內容,但作為領導最後決定方案仍然是需要勇氣和智慧的,在這不長的時間裡全方位打擊了日本捕鯨業,讓一個國家的一個行業基本上從此銷聲匿跡再也無法複蘇,這可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別開玩笑了。你們都準備去日本折騰了,現在我怎麽辦?”索福克勒斯是醒來了,比預料中更強大,但孫棣桂此刻卻只有全盛時期的大概不到五分之一的力量。更生術的消耗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眼看著除了已經在折騰日本的行動處之外,其他議會成員也在紛紛準備日本之行或者索性已經去了日本開始潛伏,孫棣桂五味雜陳,現在的他戰鬥力可真是夠戧,伯納德都勸他不要去了,留守議會總部。“和那些捕鯨船什麽打交道是沒什麽,眼看著要和神道教那幫畜生對上了,怎麽能少了我?可我現在,連個像樣的咒術都弄不出來啊。”

 伯納德有些無語。正在調養身體想方設法要回復到最佳狀態的索福克勒斯也翻了翻白眼。對於咒術是不是像樣的標準,大家似乎不是很一樣。孫棣桂所謂的那些像樣的咒術,幾乎每一種都可以稱得上是秘密武器。隱居的多年孫棣桂開發出了好多種新型咒術,而現在,這些咒術正在被教給索福克勒斯,讓這個有史以來最為強勁的咒術德魯伊有了更讓人驚豔也更附合身份的有力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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