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慶王之心,路人皆知
對於蕭睿之“死”,李瑁無動於衷,感覺無所謂,頂多是有些遺憾;最傷心的當然是盛王,隨著蕭睿的“離去”,等於宣告了盛王入主東宮希望的破滅;而最高興的,大概就是慶王李琮了。
李琮這些日子,心情非常舒暢。一來,他的軍功功勞薄上又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大唐朝野的聲望越來越高,在李隆基的諸多皇子中已經無人可以與之相比;二來,心頭大患蕭睿總算是徹底消失,這著實讓他松了一口氣。
別看他表面上不把蕭睿當回事,提起蕭睿來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但其實心底裡,他對蕭睿還是頗為忌憚的。蕭睿的財力和影響力,蕭睿背後的玉真等等,一個搞不好,蕭睿就會成為他通往皇位道路上的巨大障礙。
是故,盡管李琮心性較李瑁等皇子沉穩,但最近也頗為得意忘形。每每邀請朝中權貴飲宴,言談舉止間似乎隱隱以未來的太子自居。
其實,這也算是戶部尚書裴寬給他出的一個主意。
讓他借機試探一下皇帝的反應,如果皇帝對慶王的“趾高氣揚”有所不滿,便立即“收斂”起來,繼續做他那懂事乖巧的慶王殿下;但如果皇帝反應並不激烈,這就說明,立儲的天平正在向慶王傾斜。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適當的時機,裴寬為首的慶王黨,會再次提起立儲之事,皇帝就是再無意立儲,也難以阻擋朝廷的禮法和李唐皇室先祖立下來的“家規”。立儲乃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哪裡有皇帝不立儲的?除非皇帝當真能長生不死。當今皇帝已經在位20多年,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立儲都不宜再拖延了。
或者說,裴寬和李琮在將李隆基的軍。
這事兒倒也暫且休提。
最近,李琮正在考慮另外一件事。受府中一個謀士淳於信的“引導”,李琮貪婪的目光瞄準了蕭家的產業。蕭睿已經“完蛋”,蕭家就只剩下李宜等幾個軟弱的女子,蕭家諾大的產業真是令人眼紅啊!如果,如果李琮能“繼承”了蕭睿龐大的產業,這對於他的皇權之爭,無疑會有巨大的助力。
“殿下,小人已經查清楚了。蕭家的產業一共分為三部分。其一是原先劍南道鮮於仲通名下的產業,共有糧號、茶肆、酒樓、錢莊、青樓等商鋪百余處;其二是酒徒酒坊,酒徒酒坊以長安、洛陽和益州為中心,共在大唐各地開設分號60余座,經營遍布大唐以及西域、吐蕃、南詔和新羅等蠻夷之地;其三,
蕭家還經營從嶺南產來的糖,如今已經漸漸要取代山南魏家成為大唐第一糖商……”一個中年男子恭謹地站在李琮跟前,小聲道,“蕭家家資不止千萬貫啊,殿下!”
李琮倒吸一口涼氣,他雖然知道蕭睿有錢,但卻沒有想到,蕭睿竟然這麽有錢,簡直富可敵國啊!
他冷冷一哼,“難怪蕭睿一下子就捐出軍餉數萬貫……”
頓了頓,李琮又沉聲道,“淳於信,本王雖然有心要吃下蕭家的產業,但蕭家目前畢竟還是鹹宜公主在主事,如果鹹宜找到了父皇那裡,就怕是本王也不好說話……”
那叫淳於信的謀士笑了笑,上前一步低低道,“殿下,淳於信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請問殿下,在殿下心中,是親情擺在第一位還是殿下的大業擺在第一位?”
“廢話,本王當然重視骨肉親情,但這跟本王將來……並不衝突!”
“既然殿下這樣說,淳於信就鬥膽直言了。蕭家產業巨大,而蕭睿一死,鹹宜公主等人不善於經營,自然就不再將產業抓得那麽緊……如果這個時候,殿下果斷出手,就會用很小的代價取得蕭家的產業——至於鹹宜公主,過一段日子殿下不妨上奏皇上,讓鹹宜公主另行婚配便是……”
“繼續說下去。”
“殿下,殿下可知蕭睿的產業都由一個名喚孫公讓的商賈來運營?據淳於信探查,酒徒酒坊中有四成份子歸孫公讓所有……”
李琮的眼前一亮,緩緩起身沉聲道,“淳於信,你的意思是讓本王向那個孫公讓下手?”
“是。不過,殿下,此事由淳於信出面就可了。”
“……淳於信,這事兒你要是給本王辦成了,嗯,本王定然會薦舉於你,為你謀一個七品的官職。”
淳於信臉上壓抑不住內心巨大的喜悅,急急躬身下去,顫聲道,“多謝殿下恩典,淳於信必為殿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李琮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擺了擺手,“跟著本王做事,任何人都吃不了虧。”
淳於信本涼州士子,因沒有背景和靠山,5年前趕赴長安參加科考落第。第二年,第三年,連續兩年仍然沒有獲得他夢寐以求的晉身通行證。萬般無奈之下,他經人引薦,投入了慶王府,做了一個清閑的差使,平日裡為慶王府寫寫文書處理些雜物之類。如果照這樣下去,他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麽前途。
可前不久,他的機會來了。
他無意中寫下的一首懷才不遇的詩,讓來慶王府的戶部尚書裴寬看到。裴寬時愛才之人,見淳於信詩間文筆清雅頗有靈氣,就向李琮引薦了淳於信。經過一番“測試”,淳於信就一躍成為李琮身邊的少數幾個幕僚之一。
而謀劃侵佔蕭家產業,便是淳於信成為李琮親信後的第一場行動。成,則是他成名翻身的機會,而不成,大抵他這輩子也就完了。甚至,還會有殺身之禍。
……
……
孫公讓這些日子也很是傷感。蕭睿在他心裡,不僅是一個合作者,還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摯友和靠山。蕭睿“英年早逝”,乍聞噩耗,孫公讓幾乎接受不了。幾年來,兩人肝膽相照,互相信任,一直走到了今天,酒徒酒坊也從當初洛陽城裡的小作坊,一躍成為遍布大唐各地的酒業連鎖巨無霸。蕭睿從一個落魄子弟變成大唐炙手可熱的政壇後起之秀,而孫公讓也成為大唐少數幾個大商賈之一。
孫公讓是一個很另類特行的商賈,他看重的不是利益,而是更大的商業舞台。幾年下來,是蕭睿帶給了他廣闊的舞台,讓他有了更大的施展能力和才乾的空間。更令他感動的是,蕭睿將得自鮮於仲通的產業也一並交給他來運作。這種信任,其實說明了一切。
在他的心裡,蕭睿已經成為他的親人一般的存在。這也就是這些年,孫公讓暗地裡替蕭睿操持家務的根本所在。回想起來,蕭家從府邸到下人,大事小事,裡裡外外都是由孫公讓在替他支撐著、打理著。
總而言之,無論是孫公讓對於蕭家的信任,還是蕭家對於孫公讓的信任,都是長時間一點一滴構建起來的。這種超越了合作關系、上升為友情並逐步向親情轉化的關系,是非常牢固的。
……
……
“慶王之心,路人皆知。”孫公讓面色一緊,眼圈一紅,冷冷地掃了淳於信一眼,“淳於先生,孫某雖然是一介商賈,但也頗知信義二字。子長跟孫某自洛陽相交至今,一直肝膽相照,今子長雖然英年早逝,但孫某絕不會做出對不起子長的任何事情。你什麽話都不要再說,要想讓孫某背叛蕭家,那是萬萬不能。某勸先生回去也轉告慶王殿下,子長英靈不遠,作為皇子親王,還是莫要做這種令人不齒的落井下石之事才好。”
淳於信皺了皺眉,他乃讀書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市井間這些蠅營狗苟的商人。在他看來,蕭睿在世,孫公讓看重了蕭睿的權勢和背景,才對蕭家忠心不二,如今蕭睿不在,孫公讓拋棄蕭家乃是必然的結果。可誰知,他來再三地“做工作”,孫公讓根本不屑一顧。
“孫東主,你是買賣人,這算盤兒可是打得比我精。廢話我就不說了,慶王殿下說了,只要你肯歸順慶王府,你在蕭家產業的所有份子慶王殿下不僅分文不取,而且,還會多給你一成!”淳於信低低道。
“不要再說了!”孫公讓怒道拂袖而起, “要讓孫某背叛蕭家比登天還難!”
淳於信是慶王的人,作為圓滑世故的買賣人,孫公讓強行壓製住火氣,跟他客客氣氣地虛與委蛇。但這淳於信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孫公讓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熊熊的怒火。
“你,你不要後悔!”淳於信恨恨的起身跺了跺腳,扭頭離去。
“哼,畜生。”孫公讓望著淳於信離去的背影咒罵了一聲,隨即匆匆離府去了蕭家。
……
……
生是蕭睿的人,死是蕭睿的鬼。章仇憐兒用驚世駭俗的實際行動踐行了自己的諾言,她不顧一切穿著孝服嫁進蕭家,這等情深似海讓李宜三女感動不已。目下楊玉環、李宜因為傷心過度臥床不起,李騰空為人又大大咧咧,所以蕭家目前主事的反倒是章仇憐兒。
“夫人,孫東主有急事求見。”侍女來報,一臉憔悴的章仇憐兒歎息一聲,“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