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圍殲旭烈兀(上)
“參見皇上。”李雋拉著清風道長的手大步而進,廖勝功,鄭靜和,張世傑,張玨,解晉,趙良淳,陳興道,歐軍行,杜大用,黃漢,許光漢,朱瑞祥齊向李雋施禮。
對於這些俗禮,李雋歷來不會放在心上,依然是擺手道:“免了,都坐下吧。”拉過一張椅子,道:“道長,請坐。”清風子謝過李雋坐了下來。李雋坐下,廖勝功他們才坐了下來。
李雋環視眾人一眼,未語先笑,道:“朕考你們一個問題:會師是什麽意思?”
這還用問嗎?會是指會合,師當然是指軍隊,會師的意思就是從不同方向進攻的軍隊會合在一起的意思。這問題太簡單了,李雋居然拿出來當問題來考廖勝功他們這些才智超卓之人,實在是讓人想不到。
“皇上,會師是指軍隊會合在一起的意思,好比朝廷的北伐,三路大軍在汴京會合。”解晉想也沒有想,脫口而答。
他的話再正確也沒有了,立即得到歐軍行,張世傑,張玨他們的響應,齊道:“是啊。”
然而,李雋這個學者的回答讓他們大為失望,李雋的回答是:“要這麽說也不是不對,不過不夠完整,應該還有更好的說法。”
解晉的回答已經是百分百正確了,李雋居然認為其不對,實在是讓人想不到,廖勝功想了一下道:“還請皇上訓示。”
“訓示就不敢了,我說一下我的淺見,還請你們參酌。”李雋用謙遜的學者口吻,道:“我認為,這會師的最好解釋不僅僅是軍隊會合了,更重要的是將軍們也要會合,象我們現在,濟濟一堂,才是真正的會師。”
李雋這話有強辯的嫌疑,然而解晉他們卻是眼含熱淚,很是激動地道:“謝皇上關懷!”
他們解讀出李雋話裡的真正含義,那就是不僅僅是南宋打了大勝仗,數路大軍齊集汴京,更重要的是廖勝功他們這些將領無一損失,完好無損地到汴京與他會合。戰爭本就是凶險之事,傷亡再所難免,即使南宋打勝了,但是將領損失重大,那樣的話,這勝利就不完美了,會師的意義大減。
李雋能如此說話,那是因為他很是擔心將領們的安全,把他們的安危放在心上,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感動的事,解晉他們解讀出李雋的心聲,還有不感動的道理。
清風子點頭,道:“軍隊會合是一大喜,將領會合又是一喜,今天實是雙喜齊至,天佑我大宋朝。皇上,貧道以為我們應該趁將領們齊集的時機好好議議如何殲滅旭烈兀。”
汴京已下,忽必烈不知所蹤,在中原的蒙古軍隊只有旭烈兀和郭侃的殘部。這兩者中當以消滅旭烈兀為當務之急,清風子的話立即得到眾人的支持,道:“是啊皇上。”
一向急於公務的李雋,這次的表現有點出人意外,搖手道:“道長所言,不無道理。不過,朕以為這事放一放,我們還是先來吃點東西。北伐以來,你們鞍馬勞頓,很是困苦,難得有此時光,趁機好好放松一下。”
解晉忙道:“皇上,為國出力,為朝廷盡忠,臣之本份,不敢言困苦。還請皇上下令,只要皇上一聲令下,臣馬上把旭烈兀的人頭提來。”
他的話引起共鳴,張玨道:“皇上,解將軍說得對,臣等早已做好殲滅旭烈兀的準備,只等皇上一聲令下了。”
“你們能做好準備,深體朕心呐,朕很高興。”李雋少有地端起了皇帝駕子,說了幾個朕,道:“旭烈兀現在是插翅難逃,也不爭這一頓飯掃功夫嘛。朕給你們準備的不是什麽山珍海味,是汴京的小吃灌湯包。一百年前,朝廷倉惶南渡,這灌湯包也隨著到了臨安,朕想你們也曾在臨安吃到過,不過正宗的灌湯包還是在汴京,我們光複了汴京,吃一吃這灌湯包又有何妨。”
先前,解晉他們很是反對,聽了李雋這話,再也不會反對了。因為他們從李雋的話裡解讀出多種含義。象汴京這樣重要的戰略目標給光複,按理搞一個隆重的光複儀式是情理中的事,然而李雋並沒有這麽做,這是愛惜民力,不事張揚。
沒有了這儀式,對於解晉他們這些勞苦功高的將領們來說是一種遺憾,因而李雋決定以一頓小吃來補償。然而,這小吃又蘊含著一種深意。灌湯包是汴京的招牌食品,自從宋室南遷之後,正宗的灌湯包就很難吃到了,將軍們在汴京吃灌湯包就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今天他們在此情此景上吃到灌湯包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因而,一頓小吃看似平常,其實一點也不平常,既節合儉實惠,又蘊含著特別的深意,是對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的肯定,可謂別開生面。
據他們對李雋的了解,李雋如此安排,必然是成竹在胸,吃了這頓飯後又會踏上新的征程,這無疑是別開生面的餞行。
“謝皇上隆恩!”廖勝功他們很是感動地道。
李雋衝段乾木打個手勢,道:“乾木,送上來吧。”
段乾木應一聲,指揮一眾侍衛端來灌湯包,在眾將面前放好。
“灌湯包色如琥珀,晶瑩透明,皮薄、肉鮮、湯美,是汴京的美食,你們別錯過了。”李雋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灌湯包放在潔白的瓷碟上,道:“灌湯包的吃法有講究,你們別鬧笑話哦。”
解晉問道:“皇上,要怎麽吃?”
李雋的臉上掛著幾許詭笑,道:“當然是一口一口地吃。”
他這話等於沒說,什麽東西不是一口一口地吃?解晉聽了這話,差點給噎死,嘀咕道:“不說就不說嘛,還吊人胃口。”夾起一個灌湯包一口咬下去。這一口咬下去,可不得了,湯水一下濺在手指上,解晉鼻子不住翕動,道:“好香好香。”
“這是我請玉樓的大廚專門為你們做的,當然香囉。”李雋一邊吃著灌湯包,一邊解釋,提醒解晉道:“你小子不要去吸手指,當心流到背上去。”
手指上的湯水流到背上,這事出現的機率太低,解晉對李雋在用兵打仗方面絕無懷疑,但是對這事卻是一點也不相信,嘀咕道:“有這麽邪門?”開始吸吮左手手指。他這一吸可不得了,那湯水順著手指流到了手臂上,解晉忙去吸手臂,可是湯水又流到肘部。
解晉叫道:“流得這麽快?”手臂抬得老高,這一來,湯汁流得就更快了,一會兒就到了肩部,跟著就到了背部。
“真夠邪門的,真的流到背上了,還這麽粘,這麽燙。”解晉一下站起來,右手向背後伸去。
他的話立即引來一片笑聲,李雋笑道:“你小子不信邪,現在信了吧?你小子仗是打得很好,吃東西嘛就不敢恭維了。這灌湯包,不要從中間吃,要從底部吃,先把湯吃掉,你從中間一咬,還不湯水四溢的。你手抬這麽高,湯水隻流到背上,沒流到腳跟上,算是對得起你小子了。”他雋的話引來一片爆笑聲。
“皇上,你早說嘛,我的背現在還疼著呢。”解晉埋怨起來。
清風子把一個灌湯包放在潔白的瓷碟上,再夾起來,指著連著瓷碟和湯包的湯絲,道:“解將軍,你還沒有發現這個吧?”
解晉是萬萬沒有想到湯水竟有如此神奇之處,一雙虎目睜得老大,驚奇之極地道:“這也不斷?他們本事真不小,居然能把水抽成絲。”
“要不然,人家能叫大廚?”李雋笑言。
廖勝功咬了一口灌湯包,感歎道:“我們今天在汴京享用這等美味,固然高興,又遺憾。”
他的話立即引起了清風子的的興趣,問道:“廖將軍,遺憾從何而來?”
“道長有所不知,我們今天能坐在這裡吃湯包,固然有將士們的功勞,也有皇上的功勞,更有祥甫和履善的功勞。”廖勝功解釋道:“特別是祥甫,為了籌措軍費,他的華發多了許多,看著就讓人心疼。要是他能坐在這裡與我們一道吃這湯包,估計他的華發都會變黑。”
他的話當然不能理解成李庭芝是食客,見了美食就樂不可支,而是說要是李庭芝能在這裡與他們同吃湯包的話,那是對李庭芝辛勤工作的最好回報。李庭芝宵衣旰食,為的就是光複汴京,汴京光複了,在汴京吃湯包,其意義非常之大,李庭芝必然是開心無已。
他的話一下子讓眾人的胃口大減,再也沒有了食欲。這很好理解,他們在這裡大快朵頤,而最應該得到肯定的李庭芝卻沒有吃到,他們哪裡還有心情再吃。
李雋笑道:“你們不必內疚,朕已派人給臨安送了一批灌湯包過去,要祥甫給朝中大臣們都分發一些。高將軍和柳將軍那裡也送了一批過去,要他們給有功的將士們分上一些。陳宜中那裡也送了一批過去。我們能坐在這裡吃湯包,是全體將士們的功勞,是朝中列位臣工的功勞,我們不能獨享。”
唐明皇為了討好楊貴妃,從廣東送新鮮的荔枝,被人譏笑為“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李雋給李庭芝他們千裡送湯包,雖是距離遙遠,破費在所難免,但是清風子他們是絕對不敢把兩者聯系起來,因為這是對李庭芝他們辛勤工作的最好回報,與其說是送吃的,還不如說是送的喜訊!
“皇上!”解晉他們是感動無已,難以言語。
李雋笑道:“你們別只顧著說話,吃吧,吃好了,我們還要商量大事呢。”解晉他們胃口大開,猛吃起來。
清風子讚歎道:“皇上不飾過,不掩功,德過唐宗。”
這話的意思是說李雋記著臣子們的功勞,承認臣子們的功勞,給予臣子應得的獎賞,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在中國歷史上,有很多歷史事件讓人歎惜,他們的失敗不是在於失敗之時,而是在於成功之際,究其原因在於帝王居功,不承認臣子的功勞。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一句非常有名的感歎之詞“共患難易,共富貴難”。比如,越王勾踐成功之後殺文種。
而能記住臣子的功勞的皇帝,恐怕要數唐太宗了,他對功臣不是學漢光武帝劉秀的做法“退功臣,進文吏”,而是重用如故,只是要他們好自為之罷了。
李雋雖是僅僅請解晉他們這些功臣吃一頓湯包,這是小事,但是其中的情誼就不同了,這是承認將軍們的功勞,其意義非同凡響。
李雋哪有不明白清風子之意,道:“濟濟多士,爰成大功。”這是《詩經》裡的話,用來讚美周文王禮賢士,人才濟濟的盛況,李雋借用這句詩,意思是說汴京能夠光複,是將士們的功勞,請他們吃頓湯包,是他們該得的。
清風子以無限欽佩之情讚道:“皇上真仁聖之君!”
“皇上,汴京光複戰中,韃子的軍隊雜亂無緒,象沒頭蒼蠅似的,貧道以為忽必烈很可能在炮火中遭到重創,才使得韃子軍隊無人指揮,給我們以可乘之機,迅速收復汴京。”清風子分析著,道:“現在汴京光複,朝廷一面要準備圍殲旭烈兀,一面要準備渡河北上,趁韃子沒有恢復過來之前,收復燕雲之地。”
廖勝功很是讚同清風子的見解,道:“道長所言,我深表讚同,還請皇上下令。”
“道長這是深謀遠慮之舉措。渡過黃河北伐,趁韃子沒有恢復過來之前收復燕雲之地是必然之事。”李雋點頭讚同,道:“鑒於目前的情勢,朝廷一方面要集中兵力用來圍殲旭烈兀,追擊郭侃殘部,另一方面還要圍剿那些散兵遊勇,這兵力的需要會很大。再說了,集中所有的兵力同時渡河,這不現實,因為我們沒有那麽多的船隻。因而,我認為,應該分批渡河。先抽調出一批精銳部隊,就不要他們參與圍殲旭烈兀的行動了,進度短暫的休整,然後馬上渡過黃河,攻佔一些沿河城市,為後續部隊的渡河創造條件。”
南宋目前面臨的形勢非常好,但是依然是“任重而道遠”。渡過黃河後,要是僅僅是收復燕雲之地的話,那也太對不起人了,因為還有大量的國土需要光複,東北、西北、西藏、新疆等地從秦漢之際就是中國的領土,現在卻是境外之地,應該乘大勝之機一舉光複。
再者,收復燕雲之後,蒙古人的殘部必然會向北撤退,會撤到大草原上去,利用廣漠的草原休養生息,等到實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再向南進攻,企圖恢復以前的霸業。這點,歷史已經很好地給漢人上了一課,也先南下,上演的“土木堡事件”連明朝的皇帝都給活捉了。
因而,趁蒙古人大敗之際,元氣大傷之時,集中大軍深入漠北,進行戰略追擊就成當務之急。戰略追擊的重要性,熟悉歷史的李雋當然不會忘記漢武大帝所做的事,漠北決戰後,匈奴主力被殲,國內很多人以國力大耗,“戶口減半”“馬匹短少”為由,上書漢武大帝要求不要再打仗了。漢武大帝不為所動,集中全力進行戰略追擊,雖因霍去病病死,衛青未再帶兵,漢軍的勝仗不是太多,最終還是把匈奴給拖垮了。當然,漢朝的代價也很大,但是漢朝耗得起,而匈奴卻耗不起。
現在,雖然華北還沒有光複,但是李雋已經面臨著當年漢武大帝進行戰略追擊的局面,決不能給蒙古人休養生息的機會,進行戰略大追擊有絕對必要。
這些問題歸結到一點,那就是要渡過黃河的軍隊會很多,在中原的軍隊除了留下一些剿匪、恢復治安以外,都要北渡黃河,或去東北,或去西北,或去西藏,或去新疆,或去漠北。要把百萬大軍渡過黃河,絕不是朝夕之功,饒是南宋的海軍夠強大,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先渡過去一部分,攻佔一些城市,用一個軍事術語來說就是奪取一些有利的橋頭堡,是眼下應該納入行動的大事。
李雋接著道:“眼下的另一件事,就是我們應該把進軍東北、西北、西藏、新疆和漠北也要納入議事日程。雖然這些事還不是我們眼下的當務之急,也應該在考慮之列了。”
眾人以無限欽佩的口吻道:“皇上聖明。”他們說得非常振奮。
東北、西北、西藏和新疆在秦漢之際就給收入版土,只因為唐末戰亂才分裂出去,宋朝無能沒有把這些固有領土重新光複,而李雋決心光複這些領土,的確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喜事,由不得他們興奮。不要說廖勝功他們高興,要是宋人真的能把這些地方光複,後人也是熱血如沸。
“現在,我們就來議議,如何收拾旭烈兀。”李雋最後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