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浪子回頭

　龍海城郊。

　如不是沒有那龍海道，幾乎鮮有人知道龍海城的存在，靠近龍海道的城郊，有著不弱於現代化都市的建設，可到了另一面，齊威、金多多從小生長的孤兒院所在的城郊，一切都變得不同。

　很難想象，高科技時代竟沒有給這邊陲小城帶來如何的改變，陳舊的東西比比皆是，這也可能是聯邦未雨綢繆的政策，主力發展中大城市，建立超強體系的防禦系統，避免山林之間的獸群真正有一日成長起來對人類進行衝擊，幾百年來致力於此，中大城市的發展很好，而在這邊陲小城，卻鮮有變化。

　普通的道路還算寬敞，只是沒有了城市中那一塵不染的整潔，兩側低矮的房屋建築並沒有盛京侯家那種外古內現的更改，而確實是高科技沒有普及到這裡，看到這裡機器人的層次就可分辨這裡的科技等級，很低很低，可說落後了盛京最少五十年。

　不倫不類。

　即沒有現代化都市的緊張高速，也沒有小城鎮那種古樸幽遠，成也龍海道敗也龍海道。

　侯煙果沒有跟來，她知道此刻必須是屬於齊威與金多多的，輕重緩急還是分得很清楚。

　齊威一路之上面無表情，不是因為近鄉情怯，而是因為金多多身邊領著一個人，一個雖說放下但也不想見到的人——陳酒兒。

　之前的意氣風發風情萬種，此刻盡數在陳酒兒身上消失，普通的軍服穿在她身上別有一番風味，只是沒有人會去欣賞罷了。經歷了鄧家的事情之後，她有些懂了，又有些徹底不懂了，世事無常，有些變化徹底將她所有信心擊碎，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談不上後悔也談不上沮喪，只是心中的信念目標沒有了，說行屍走肉也不為過。本以為這次是齊威招自己回孤兒院，是要對自己的懲罰，也是自己實現諾言的時刻，誰料直到孤兒院的門口，齊威甚至都沒有一個眼神投向自己，更不要說心中所想的冷嘲熱諷之類的言語。

　龍海孤兒院，沒有用所謂的社會福利院來標榜自己，在這裡的孩子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政府給予他們十八年的資助也不是白給的，如金多多這般早早具有古武修行潛質的自然而然就會成為社會精英，如曾經的齊威那般廢物則要在相關部門工作足夠的年限來回饋社會。等同於用未來換取年幼時的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孤兒院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政府資助下給這些孩子提供一個環境。

　瑪莎年逾古稀，是孤兒院的老院長，

這塊土地就是屬於她個人，開了孤兒院之後政府的資助一分不少全部花在了孩子們的身上，齊威、金多多、侯煙果正是老人家一手帶大的，只是在老人重病一次之後，孤兒院交給了她的女兒，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艾麗，那一年，齊威三人不過十四歲，陳酒兒的離開，也是她力挺之下的結果，如是瑪莎老人還在，絕不會讓陳酒兒做出那樣的選擇。

　齊威不願意回來，多多少少有不想見到這個艾麗的緣故，如果她不是瑪莎奶奶的女兒，也許早就遭到了來自齊威的報復。

　看著孤兒院中忙做一團，大一點的孩子幫助收拾行李，小一點的孩子嘻嘻哈哈的鬧著絲毫沒有感覺到如今龍海城已經不是他們的家園了。看到艾麗站在院中指手畫腳的模樣，齊威皺了一下眉頭開口說道:“你們進入吧。”

　金多多看了一眼艾麗，又看了一眼齊威身後那個形影不離的影子齊力，點了點頭跟陳酒兒一起，走進孤兒院。

　一切都沒有變化，普普通用的一個大院子，沒有所謂的高科技防禦措施，只是大門是電子控制的，門口處的花圃還是那個老舊的機器人在打理，每天都在做著重複的工作，吱嘎吱嘎也許下一刻就會因為陳舊而無法運轉。

　院中房屋的顏色正在一點點褪去，越來越破舊的房屋正預示著這孤兒院的歲月，只是孩子們一批批的送走，卻從未有歸來重新建造孤兒院的人，年幼的孩子們也不懂得什麽叫做新舊安全、環境，他們的生活中充滿了歡樂，童年那毫無任何所求的歡樂。

　“這裡，你小時候的地方?”很難得齊力會開口說話，齊威也逐漸找到了規律，只有在兩人私下單獨相處的時候，偶爾遇到一些事情齊力會開口。

　“嗯，很破，但也很快樂。”點燃一支香煙，齊威矮坐在花圃的台階上。如今的香煙早已沒有任何毒害人體之處，反而增添了許多對人體有益的功效，抽煙逐漸成為了一種純粹性的消遣，現如今還有煙癮的人少之又少。

　抽煙對於齊威來說，只有一個意義，緬懷過去時的感慨感傷與快樂。

　“你很幸福。”齊力總結性的言語讓齊威一愣，聯想到自己還有一瓦遮頭，片布遮身，齊力呢，據他自己說有意識開始就在監獄內生活，每日負責看管那幾個密室，吃一些殘渣剩飯。

　“我不喜歡那個女人，才去那裡。”很多時候齊力的話需要一定理解能力才能聽得懂，齊威詢問他關於監獄的事情和他為何會與北獄王那麽熟之時，他隻道出這樣一個答案。

　“你是在監獄高層的身邊長大，卻不喜歡一個掌控監獄的女人，所以才去內獄，幾大獄王都是你的熟人，對不對?”

　齊力點點頭。

　控制監獄的也是一個女人，逐漸的，齊威腦海中有了一個關於鬱莎為何會被監獄困住的由頭，只是有些匪夷所思不太容易讓人信服罷了。

　“呦，這不是酒兒嗎?怎麽有空回來了！哦，多多，你們在一起哦！”尖尖的聲音在院中響起，不禁讓齊威腦海中對這個艾麗的形象更改，將身上的衣服更換成為古代妓院老鴇子的服裝，手中拿著一個散發著濃鬱劣質香料的手絹，那形象，無比適合艾麗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陳酒兒、金多多，如今龍海道孤兒院真正的明星級別人物，一個進入豪門，一個成為聯邦英雄，當時金多多被授予勳章之時，還曾有光腦電視台的記者特意來龍海孤兒院采訪過，在那之後，龍海城每個月撥給孤兒院的資金，漲了足足三成，艾麗這個掌管著孤兒院財政大權的院長，怎能不高興。

　“瑪莎奶奶在嗎?”金多多對艾麗也沒有任何好印象，早就知道她接手孤兒院之後克扣孩子們的救助資金，想到孩子們要成長，這艾麗也不會過份到不讓孩子們吃飽穿暖，金多多便沒有插手，一是因為瑪莎奶奶的緣故，二是這麽多孩子早已經習慣了在這裡生活，一時之間沒有萬全之策怎能掀開艾麗的嘴臉，到時孩子們怎麽辦?

　金多多成熟了，當初在龍海城時，知道而沒有能力去解決，現在有能力了考慮的也全面了，畢竟不能說每一個人都是瑪莎奶奶那般無私，艾麗不管怎麽說對這些孩子還算不錯，功利些也很正常。

　瑪莎一家是從俄羅斯區來到龍海城的，老爺子早故，瑪莎手中的錢投在了孤兒院上，艾麗長大了自然而然對母親有些不滿，熱情接待陳酒兒與金多多可以，但要讓她改變心中的恨意，卻絕對做不到，為何要倒貼錢在外人身上，做善事可以，但你怎麽也要為自己的女兒想想，拿出點錢給女兒購買一支改造液能怎麽樣?為女兒搏一搏更好的出路有錯嗎?

　“酒兒，與鄧家少爺的事情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喝你們的喜酒啊。”艾麗沒有搭金多多這個茬，直言巴結陳酒兒，畢竟相對而言對自己更有利的是陳酒兒而非金多多，再說了當日可是自己穿針引線才促成了她與鄧家二少爺相識，於情於理都應該更近一些。

　“我們……”陳酒兒內心僅剩下的一點點驕傲在艾麗面前被掀開，側身看著門外的齊威，他是知道自己會如此刻意避開嗎?

　陳酒兒的舉動引起了艾麗的注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眼睛微微一眯，那個人，那個人是齊威嗎?

　艾麗眼珠一轉，沒有再說什麽，要說她的圓滑變通聰明，做一個政客都綽綽有余，在這小小孤兒院，些許手段還都運用在了怎麽獲得足夠大的個人利益上面，實屬混蛋。

　“多多姐姐。”

　“多多姐姐，你來啦！”周遭收拾孤兒院用品的孩子們圍了上來，稍大一些的都認識金多多，這幾年她沒少關照這裡的孩子們，每每一些工資都半數以上都填補了這裡的孩子們，最後還是靠武館發來的資助金才為齊威購買了改造液。

　金多多的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這些孩子們每一個都是那麽的可愛，能夠多為他們做一些事情，心中也會多一些寬慰，曾經接受過別人的幫助，如今有能力回饋時應當幫助更多的人。

　“多多，是你嗎?”一個充滿蒼老卻充滿慈愛的聲音在破舊的連體房中傳出，緊接著一道略顯蹣跚的身影出現在屋門口，金多多與陳酒兒二話不說跑上前攙扶住白發蒼蒼滿臉慈愛的老嫗。

　“酒兒，你也回來啦。”人老卻不糊塗，別說金多多與陳酒兒這兩個近幾年才離開孤兒院的人，就是更早一些的人，瑪莎都能夠準確無誤的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盡管真正歸來的人不太多，老人家這個能力也沒有得到充分的體現。

　“是，瑪莎奶奶。”陳酒兒的聲音中充滿了落寂後的感動，什麽時候自己已經忘了兒時瑪莎奶奶總是會在夜中不厭其煩的為自己重新蓋上蹬掉的被子，什麽時候自己忘了兒時在這孤兒院中的生活，什麽時候自己忘了瑪莎奶奶在耳邊的孜孜教導。

　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

　自己做到了嗎?還有臉來見瑪莎奶奶嗎?陳酒兒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動搖。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瑪莎雖說眼神不太好使了，可那七十余年的人生閱歷可不是白來的，看到陳酒兒第一眼就猜到了真實情況，慈愛的用已經褶皺斑斑的手輕輕拍著陳酒兒攙扶自己的手背，眼中滿是鼓勵的神色。

　眼淚唰的一下從陳酒兒的眼中噴湧而出，再也無法抑製。

　“孩子，人生的路，誰也無法在走到盡頭之前判斷對於錯。是人就會有選擇錯誤的時候，回頭就好，回頭就好，也許一條嶄新的路就會在你的面前。”當初瑪莎極力反對陳酒兒主動去結交權貴，甚至在之後陳酒兒成為了鄧天華的女人艾麗來炫耀自己的成功時，瑪莎還是同樣的態度，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們不幸福，哪怕生活艱苦一些，也要幸福。

　陳酒兒緊緊抱住瑪莎泣聲不止，瑪莎也沒有再開口，只是一直在用已經有些顫微的手拍打著陳酒兒的後背給她莫大的鼓勵。

　“奶奶， 我留下來，留下來成為孤兒院的一員，幫助您照顧大家。”陳酒兒收聲，突的站直身軀，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語氣說道。

　金多多一愣，瑪莎反倒一副預料之中的模樣，連聲點頭說道:“好，好，好！！”

　一旁的艾麗這回看清楚了，原來陳酒兒被人甩了，已經沒有了世家子弟的後台，想到母親答應她留下來，想到一直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艾麗怎能讓另外一個人成為母親選定的繼承人，連忙站出來冷聲諷刺:“呦呦，怎麽，被人家甩了，丟人了，沒臉在外面待了，就想要回到孤兒院啊，真實不知羞恥，別再把孩子們都帶壞了。”

　有些人，一瞬間的蛻變足以更改一生，陳酒兒就是這種人，下定了決心之後自然不會有任何更改，面對著艾麗的冷嘲熱等，不僅沒有表露出任何氣憤或是羞愧的神色，反而用一種極其平和的心態面對這一切。

　瑪莎暗自點頭，金多多的臉沉了下來，本身聽聞孤兒院要搬走，通過侯煙果的關系將這孤兒院新址定在了盛京，鄧家的一切雖說都被沒收，那一片地卻還沒有完全被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