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並沒有遠去,依然在羅浮的邊緣。
相對於別的神祇來說,那驅神大法並不是無法可破,之前是陳景存了想看看這會驅神法的人是誰心思,這才順著那雪兒的驅使而走的。只是那雪兒顯然也知道,就以講故事為由分了陳景這等境界高的神祇的心,這才在最後被驅使了。相對於其他的神祇,陳景敕符中的神禁是已經散了的,只是那驅神法驅動的是敕符本源中的一個符文,現在那個符文已經被陳景捕捉到了,正想著等回繡春彎時就要破了那符文去。
不過,現在陳景並不打算回去,而是想看看這兆先真人是否真的能夠飛升到他所說的那個仙界中去。除此之外,他還想要進羅浮看看那個玄冥祖巫是否真的封印在那裡。
他相信其他的神祇也一定沒有離去,如果要說他們有多怕那驅神大法卻也未必,驅神大法對於一些神祇來說,最多只能打個措手不及,在他們警惕注意的情況下,若要避走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甚至可以反殺回去,前提是對方除了驅神大法之外並沒有別的手段。
在被絕仙劍的殺氣驚醒的那一瞬間,陳景想也沒想的就逃了開去,當時在絕仙劍的殺氣籠罩下雖然覺得極度的危險,卻也覺得並非是沒有生機可尋,即使是直面兆先真人的絕仙劍也是如此,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北蘆州依然大雪飄飄,有一種壓抑的安靜。
陳景閉上眼睛,觸動心中濁浪道印,濁浪震動,震出一層層波紋,隨著波紋一圈圈、一層層蕩漾開來,那河浪之中慢慢的呈現出一副畫景。這畫景是以陳景所立的山頭為中心,向四方展開的一副實景,濁浪之中的世界不用陳景看,直接映在他心裡。
山中一隻野山鼠自洞中悉悉索索的鑽了出來,陳景竟是連它悄悄的踩在腐樹葉上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到,應該說這不是聽到的,而是直接通過濁浪觀看到的,直接映在了心中。一條蛇潛伏在腐葉之中,山鼠警惕而謹慎的尋覓著食物,小巧而粉紅的鼻頭在虛空之中仔細的嗅著,它要嗅出威脅到它生命的氣息來。
它越來越近,越來越靠近那條如腐葉一般顏色的蛇。就在這時,它突然停了下來,鼻翼顫動,隨之轉身便跳開,飛快的鑽入一片荊棘之中。那條如腐葉般的蛇自腐葉下探出頭來,舌信吞吐,看著山鼠消失的方向,突然,它感受到了危險,扭身便要走,眼前卻突然一黑,一隻蛇鷹撲下將它抓住了,如彎鉤的嘴在它七寸位置一啄,那蛇便只能垂死的扭動幾下,最終死去。
而那山鼠這時卻在另一處吃著一種不知名的山果。
這一切都呈現在陳景的心中。
那是弱肉強食的天地法則,然而陳景想到的卻不是這個,他想的是秩序,一種由天地間各種有形的生靈和無形的思想構成的一個循環世界。沒有強,沒有弱,有的只是無窮的變數。
他們出生後,天地已經賜予了他們強弱,種類決定著他們的強弱,但是卻又有著許多機會改變著他們的強弱地位。
天道循環,不分強弱,存在於天地間唯有修行是永恆的,這是天地眾生的本能。
無論是山中蛇鼠,還是塵世人類,他們的進食休息都是在修行,只不過這是最為低端的修行方式。除此之外,山中野獸搏鬥是修行,人類學習也是修行。吞吐天地靈力是修行,觀景遊山放松心情也是修行。
修行無處不在,只看是有心還是無心。有心修行,便有持與戒,然必有得。無心修行,空活百歲死不悟。
陳景想到這裡,
隻覺得那濁浪觀中景象清透了不少,山中蟲蟻的腳步聲越發明晰了。同時那所能清晰映入陳景心中的景象范圍也擴大了不少。當那范圍擴大之後,那邊緣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了。那人用了隱藏身形的法術,但是在陳景的濁浪觀中依然顯現了出來,只是不是很清晰,盡管如此,他一映入濁浪觀中,陳景便知道他是東嶽大帝。
這位陳景曾經高山止仰的大帝,這會兒似乎沒有了當初的那種,讓陳景覺得高高在上的神王氣息。他心中這般感覺,卻忘記了自己的實力的變化,那曾因實力的差距而產生的各種定位都將發生改變。
東嶽大帝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陳景,而是一動不動的朝羅浮看著。又過了一會兒,濁浪觀中邊緣又有一人閃了進來,那人身上籠罩著一層黑色的光暈,陳景認出了他是納蘭王。在之前納蘭王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而現在卻又出現,看他的目的只怕也是想在兆先真人飛升之後進羅浮看看了。
陳景突然覺得,兆先真人的元神似乎是給羅浮帶來了一個災難。除非他現在出手將他們這些人都殺了。但是陳景有自信,他如果不動用絕仙劍的話,未必能將自己殺死,哪怕是他成了現在這個元神。其他的人估計也是這種心思,而兆先真人手中的絕仙劍,並不是那麽好用的。
陳景所立之處是在一顆大樹之下,雖然他沒特意的去隱匿身形,但是到他這種境界,一言一行都已經暗合他本身的心境法度,所謂言行舉止皆映心思便是如此。不但是他,東嶽大帝與納蘭王這等人物即使是不刻意的隱匿身形,走在紅塵之中,人們也無法看到他們。又或者看到了,看在眼中也只是普通人。
當陳景以濁浪觀天地時,他身上的氣息便從由外至內收斂,陳景不知道東嶽大帝與納蘭王發現了自己沒有。這世間修行之法千姿百態,而法術更是不知凡幾。
突然,陳景耳中傳來聲音:“河神爺可願結伴往羅浮一遊?”
這聲音從風中而來,絲絲縷縷的鑽入陳景耳中,直入心田。陳景只是微微一愣,便已知道這是納蘭王的聲音。心想他果然發現了自己,有些意外他居然會與自己說話,他自然是要回答的,真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心念都集中到濁浪之中的納蘭王,隨之說道:“城隍爺相邀,榮幸之至。”
他這話一出,納蘭王心中大震,因為陳景的聲音就像是從他的心裡響起,他根本就不知道陳景用的是哪一類法術。
他所使用的法術陳景雖然不知道,但是陳景卻知道那是借風傳音這一類的法術,天地有陰陽,法分五行,許多法術都是有跡可尋的。但是陳景這個傳音之法不是五行之中任何一類,再要細說的話,就要向八卦四象中尋了,卻也沒類似於陳景的這種法術,納蘭王不禁想到陰陽道法。
唯有陰陽道法無跡可尋,變幻莫測。
雖然驚訝,卻也只是一念之間,他繼續說道:“聽聞葉掌門曾孤身一人進羅浮借《祭劍心經》而出,不知此消息可是真事?”
世間傳言的說的是葉清雪入羅浮盜劍經,而納蘭王說的則是借。這還是陳景第一次被人當面問這個事,聽著納蘭王的話,他不由又想起了師姐,想到了她在這羅浮是受過斬仙劍一劍的,想到她在昆侖那座鎮妖塔裡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昆侖,昆侖……”陳景心中默念幾遍後,深吸一口氣朝納蘭王回答道:“沒錯,我師姐確實來過羅浮,從羅浮掌教兆先真人手中借過《祭劍心經》,這次我就是要還回去,師姐怎麽借的,我就怎麽還。”
“能從羅浮掌教手中借出《祭劍心經》在這天地間,還只有葉掌門做到了,葉掌門在短時間內便有那般的境界, 千年來也沒有幾人,可謂天驕也。”
納蘭王的語氣到話意都是在與陳景拉近關系,絕口不提霸陵城中的事。
陳景又回答了幾句,聊了一會兒後,突然有一人聲音插了進來,說道:“兩位欲要入羅浮一遊,可否容許老朽結伴。”
這聲音插入的時機正是陳景與納蘭王說話的間隙,而且沒有一絲大帝的威嚴氣息,同時又不讓人產生厭惡抵觸。
在陳景與納蘭王心中有著驚訝,他們沒有想到自己與納蘭王的對話居然被對方聽去了,而且自己毫無覺。
陳景還沒有回話,納蘭王已經大笑著回答道:“哈哈……大帝願意同行,是再好不過了,河神爺也定然會很樂意的。”
他這話一出,陳景即使是不答應也不行了。當下便笑道:“能與大帝同行,榮幸之至。”
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在陳景與納蘭王說話之時,東嶽大帝並沒有聽到陳景說的話,他只是從風中捕捉到了納蘭王的話,從而猜出他們意向。
這也是他想與陳景與納蘭結伴而入羅浮的原因,在他眼中,這個陳景是這些年來崛起的最為迅速的神祇,在沒見到陳景之前,他還認為是傳言誇大,縱有幾分實力也不會高妙到哪裡去,當見到真人時,才覺得傳言並不能道盡陳景的神秘。
在他的眼中,陳景的身上一直有著一層迷霧,這迷霧能折射著天地間的光芒,讓人一眼看上去便產生幻象,看不清看不實。
在這紛亂的天地間,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即使是成不了朋友,只要不在關鍵時候害自己就行。與人為善,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