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卻不停,一個勁要往外衝。 賀蘭冰忙攔住王員外道:“員外,先不要急,此事須從長計議才好。否則,不僅不能給王強報仇,說不定還要搭上二老性命,要知道,對方可是東廠!”
王員外一哆嗦,他也是情急之下才如此,細細一想,賀蘭冰說的沒錯,不能莽撞,還是三思而後行。便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握著那血衣,嗚咽著。
司徒策道:“老人家,王強是怎麽被東廠抓走的?能告訴我們嗎?或許我們能幫你出出主意。”
“你們是……?”王員外還是不放心,抬淚眼望著他們。
賀蘭冰別著嗓子道:“我們真的是王強的朋友,今日早上我們從別人哪裡偶然得知,說王強在東廠被拷打而死,屍體埋在了城東郊外亂墳溝。所以去了亂墳溝,果真找到了一具屍體,只是已經面目全非,我們認出了他身上這身衣服,所以來找你們說這件事。”
“那屍體面目全非?”老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希望,“或許不是咱們強兒呢!”
司徒策心中暗歎,已經進行了指紋比對,確信無疑,而且,也必須打消二老這想法,才能讓他們找錦衣衛挑動窩裡鬥,也才能給王強的死一個交代。
司徒策突然想起屍體檢驗時在死者未曾被傷害到的腋下發現的那塊疑似胎記的深色瘢痕,想也不想,便道:“你們兒子王強,他的右側腋下可曾有一塊胎記?”
“有啊!”二老異口同聲道。
“這就是了,城東亂墳溝埋葬的那具屍體,雖然面目全非,但是衣服是王強的,而且,他的右側腋下也有一塊胎記!應該是王強無疑。”
二老眼中希望之光暗淡了下來。
司徒策歎了口氣,道:“我們也希望這具屍體不是王強的,不過,我們得到的消息很確切,王強就是在東廠被番子酷刑拷打而死,東廠將屍體埋在了亂墳崗,這個消息不會錯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敢貿然來告訴二老這樣的消息。”
老婦眼中希望之火如同落入水中,嗤的一聲完全滅了,也頹然坐在凳子上,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哽咽問道:“我兒屍骨埋在亂墳溝何處?”
司徒策詳細說了屍體埋的具體方位。
賀蘭冰道:“老人家,事已至此,如何為王強報仇雪恨才是正事,我們也相信王強死的冤,這事,也只有找出真凶繩之以法,才能給王強一個公道,要不然,他這樣不明不白死了,你們就算現在找回他的屍骨,也不能給他操辦喪事,還得替他背黑鍋。所以,咱們也想想後面怎麽辦才好。”
老婦點點頭,對王員外道:“是啊老爺,他們說的對,咱們決不能讓強兒白白就這麽死!一定要討回公道!這兩位都是強兒的朋友,好心來給咱們報信,又幫著出主意,還是想想這是怎麽辦吧?”
“能怎麽辦?東廠!在鎮海縣,衙門都管不著他們,只有上京城告禦狀,除此之外,還能怎麽辦?”
司徒策道:“老人家,你先說說王強是怎麽被東廠抓走的,到底是個什麽罪名,我們才好思謀如何對付。”
說起這件事,王員外眼中要噴出火來一般,一雙瘦骨嶙峋的雙手攥緊了那血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東廠是硬把屎盆子往我兒頭上扣!我兒死的冤枉啊……”說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賀蘭冰和司徒策默默坐著,也不多說。
王員外和老婦二人好不容易收出了哭聲,王員外抹了抹老淚,
低聲道:“兩個月前,我家皮貨鋪裡來了幾個東廠的番子,要買皮貨,說要賒帳,他們經常在我店裡賒帳,已經賒了五六百兩銀子的皮貨了,雖說我們生意做得比較大,可是總這樣賒銷,縱然是金山銀山,也是要搬空的啊。更何況這一次他們一次就要賒銷一百兩的皮貨,我兒忍不住了,陪著笑說:‘官爺,小店本小利微,能否先把前面欠的帳結了,然後再賒?’沒想到就這一句話,惹下天大的禍來!” 賀蘭冰道:“這話說的沒錯啊,五六百兩銀子賒銷,換成誰也受不住啊,應該先銷帳,然後再賒,他東廠也不能不講理啊。”
“他們什麽時候講過理?”王員外恨恨說道,“我兒說了這句話,那為首的,後來我們才知道是個檔頭,冷笑著將手中皮貨扔在了地上,轉身就走。其他的番子也罵罵咧咧跟著出門。我就發覺勢頭不對,趕緊追上去賠不是,說沒關系,東廠大爺到小店賒銷東西,那是看得起我們,盡管賒就是。可是那檔頭只是冷笑,甩開了我,揚長而去了。”
司徒策道:“這檔頭名叫什麽?”
“我聽番子都叫他劉檔頭,名字卻不知道。長得粗粗壯壯的,對了,一隻眼的眼邊好象爛了,迎風流淚。”
“嗯,你接著說。”
“劉檔頭他們走了之後,我總覺得勢頭有些不對,便想讓兒子出門躲幾天,可是兒子不聽,說他又沒說錯什麽,人正不怕影子斜,不肯出去躲風。唉!當時他要聽我的,何至於……”
說到傷心處,王員外又抽噎著哭了起來。好一會,才漸漸止住。又接著說道:“第二天,我和兒子正在店鋪裡,突然衝進來兩個男子,手裡拿著一件皮貨,劈頭蓋臉就砸在我兒子臉上,口中罵著,說我這皮貨是從我家買的,拿回去發現長蟲了, 蛀了窟窿,要來退貨,我拿起皮貨看了,果真是我家的,不過是先前東廠賒銷走的皮貨,是上等貨色,根本沒有什麽蟲蛀的事情,他們是存心找茬。我也認出這兩人是街上的潑皮,平素未曾得罪他們,不知為何要來找我家晦氣。”
賀蘭冰冷笑:“鐵定是東廠派來的。”
“是!我當時也猜到了!”王員外狠狠道,“我當時想著息事寧人,舍財消災。所以便答應退貨,照著原價拿了十兩銀子給他們,不成想,他二人卻說這皮貨他們給了一千兩,要我們還他一千兩!——哪有一千兩一張的皮貨?我整個庫存的皮貨全部拿出來,也值不當一千兩啊!所以我陪笑說他們是不是記錯了,沒想到那潑皮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一顆牙都掉了,天旋地轉的摔在地上,我兒氣不過衝上去找他理論,卻被他二人一頓暴打,還把我店鋪都砸了,皮貨扔到門口水溝裡亂踩。”
賀蘭冰怒道:“為何不報官?”
“哪裡容我們報官,東廠的便來了,那兩個潑皮惡人先告狀,說他們被我們訛了一千兩銀子,拿了一張爛皮子給他們,他們來理論,還被我兒打了。那些東廠番子不由分說,圍著我兒又是一頓暴打,然後抓著他五花大綁押著走了。我一看勢頭不對,趕緊的追上去,說我們願意賠,賠一千兩,那東廠番子冷笑,說晚了,對我們這等見利忘義的奸商,就一定要好生治治才行。給了我一腳,然後把我兒子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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