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一個滾雷從極遠的天邊炸響,風卷起道路上的黃沙,落進李乾的眼睛裡,他一下用手擋住,五指張開,從指縫中望出去,天邊的黑色正在漫延。
這的天氣,說變就變了。
風一陣陣的卷起,吹得黃泥路上黃滾滾的一片,那天邊的黑雲來得極快,瞬間就鋪滿了天空,周圍暗下來,李乾的眼睛本來就不好,又是黃沙彌漫,頓時難以視物。
他連忙勒住馬到路邊,取出包裹裡的油布將行李包扎一遍。
啪嗒!
剛剛扎好,一粒豆大的雨點就砸在油布上,濺起一朵水花。
前方一片模糊,天色越發的暗淡。
李乾用一塊油布裹住身體,風太大,他也舍不得撐傘,怕把唯一的一把油布傘吹壞了。
這通往寧縣的官道四周多是曠野,連避雨的地方都沒。李乾咬咬牙,又跨上馬,沿著官道緩緩前行。
雨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啪啪啪啪~~
風又勁急,密集的雨點鋪天蓋地的湧來,黃沙被雨打落,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棗栗馬也是走得踉踉蹌蹌。
李乾縮在馬背上,臉被凍得鐵青,頭髮也散亂的貼在臉上,雨水順著脖頸灌進他身體裡,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遊走,激起他一陣陣戰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棗栗馬一聲痛嘶,前蹄跪倒在泥水裡,把李乾甩下馬背。
他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忙跑過去看馬,原來這黃泥路上有個大坑,積了雨水,本來風雨就大,道路難辨,馬匹失足踩進去一下就摔倒了。
還好棗栗馬的前腿沒斷,又掙扎著站起來,李乾自己摔傷了倒沒什麽,這馬可不能傷,雖然是匹劣馬,也不是李乾能賠得起的。
馬骨頭沒斷,不過終究是有點傷了,走起來微微瘸腿。
李乾也不好再上馬,隻能拉起韁繩,就這麽牽馬在官道上一步步像前挪,手好像是傷了,一陣陣的刺痛,李乾也無法,咬牙向前走,他現在已經不奢望能趕到寧縣,隻望有個能擋雨歇腳的地方。
身邊不時有車馬狂龍一樣的卷過,那些馬匹可不像棗栗馬這麽瘦弱,都是黑稚一般的神駿,在官道上毫無顧忌的狂奔,甩出片片泥水。
每有車馬經過,李乾就被濺上一身泥,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早就全身濕透。
而且能夠在這種天氣裡狂奔的,哪一個像是善人,很多身穿勁裝的漢子策馬卷過李乾時都會投來冷冷的目光,或者是一陣嘲弄的哈哈聲。
李乾聽說過南七省有很多強人,他們腰佩長刀,背挽強弓,行走江湖,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這些人自詡為遊俠兒,但好勇鬥狠,其實是些半匪似的人物。
“俠以武犯禁,有了手段,爭鬥起來,就是殺人放火。”李乾讀過一些遊俠志,也聽村裡一些當年出外闖蕩過的老人說過江湖事。
以前窩在山溝溝裡讀書,也沒機會見到,現在見到了,他也不想去招惹。
悶頭又走了許久,別看李乾瘦弱,終究是山裡的孩子,農活乾多了,比一般人忍得住苦楚,雖然四肢都已經麻木掉了,也沒有停下腳步。
前面隱隱傳來一些車馬聚集的聲音,李乾動了動僵直的脖子,奮力的往眼前望去,前面好像有一團巨大的黑影。
走得近了,他才發現是一顆傘狀的大樹,樹下看起來歇了不少人,李乾心頭一陣激動,
不管怎樣,總算有個歇腳的地方了。 李乾到了樹下,發現那裡果然聚集了一群趕路人,商販走卒,有馬有驢甚至還有牛,大多數都是平常人,那些江湖人,遊俠兒李乾倒是沒見著,可能那些人也不在乎這雨勢。
沒有那些人,李乾心裡感覺還放心些。
這樹也生的奇怪,像個大傘一樣開闊,枝葉又濃密,這麽大的雨勢,樹下竟然也頗乾燥。
不過此刻樹下也擠滿了人,好點的位置都沒了,李乾只在外面找到一點地方,也顧不上泥水,把馬綁好後就坐到一塊石頭上。
他坐了一會,感覺回了點氣。
這才覺得左手實在痛漲得厲害,他挽上袖口,發覺整個手臂都腫成了蘿卜一樣,隻是輕輕一碰,就痛得李乾幾乎要叫出來。
“秀才相公,這位秀才相公。”
有人喊,李乾回過頭,發現一個坐在樹下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朝他招手:“秀才相公,你過來坐。”
李乾坐的地方在很外面,風稍微吹一下,雨就劈裡啪啦打在身上。
那中年人似乎還有些身份,見識也好,看得出李乾的秀才身份,走過來,一看李乾的手,吃了一驚:“你這手怎麽傷得這麽厲害?”
“剛在路上摔了一跤。”
“快來吧,我哪裡還有點傷藥,你進來休息,上點藥。”中年人拉起李乾。
“多謝大叔了。”
李乾現在狼狽不堪,也顧不上客氣,跟著中年人走到樹根下,那裡本來擠滿了人,不過中年人似乎認識好幾個人,讓他們擠擠,空出了一個位置讓李乾坐下。
李乾靠在樹身上,也不能動彈,中年人所說的藥也就是一瓶普通的跌打藥酒,傷筋動骨一百天,李乾這麽嚴重的摔傷起碼要十天半月才能見好,現在敷點藥酒不過是了勝於無了。
幸好沒傷到右手,否則這次鄉試就完了,李乾心中隻有慶幸。
見李乾是個秀才,邊上的那些趕路人也客氣了不少。
這些趕路人大多是寧縣人,也有更遠處的生意人,五湖四海的闖蕩,見識倒都有,問出李乾是去南華府趕考,都熱心起來。
不少人還拿出吃得喝分給李乾。
李乾吃了一些東西下肚,又休息了許久,身體也緩和了許多,和邊上這些人聊起天。
雨勢終於漸漸緩下來,也有一些人繼續上路了。
李乾實在沒有力氣,何況他馬也瘸了,估摸著時辰也已經是傍晚要入夜的十分,他哪裡還敢上路。
眼看樹下的人漸漸稀少。
“秀才相公,我看你這情形,晚上也上不得路啊。”那個起先招呼李乾的中年人熱心的問道。
李乾苦笑一聲:“也沒辦法了,我馬也摔了一跤,今晚隻能露宿這裡。”
“這怎麽行?秀才相公,你可是第一次去南華吧,這條路上可不太平……”仿佛要驗證那中年人說的話,遠處又旋風般卷來十幾匹馬。
這十幾匹馬上的人都是身穿黑衣,胯下黑馬,如同一個個黑夜湧出的魔神一樣,腰上的鐵刀雪亮,十幾匹馬狂奔的勢頭,整個地面都隆隆的震顫起來,這種威勢,李乾也是第一次見到。
十幾匹馬到了傘狀大樹前,馬上的黑衣漢子都拉住了韁繩,馬匹仰天長嘶,或是原地打轉,暴躁的踐踏著泥水。
樹下歇息的人頓時全部停住嘴,大氣都不敢出,更有膽小的不住後退。
昏暗的天色下,那十幾匹馬上的黑衣漢子冷冷的掃射著樹下的人,空氣凝固得像膠水一樣,李乾眼力不好,看不清他們的神色,隻覺得一雙雙盯過來的眼睛都發著光,讓李乾想到山林裡的狼。
李乾身邊的那個中年人倒是平靜,見那些黑衣人目光射來,咧了咧嘴,看著那些黑衣漢子中領頭兩人低頭嘀咕了幾句,一甩馬鞭。
啪!
十幾匹馬沒有停留,又席卷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在遠處。
樹下歇息的路人才一個個喘著大氣,仿佛避過一劫,掙扎到岸上的溺水人。
中年人看了一眼李乾,低聲道:“看到沒,這些人都是綠林道上的好漢,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跟吃飯喝水一樣,你晚上在這露宿,不是找死嗎?”
李乾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他抬頭看著那個中年人,也說不出什麽話。
中年人似乎看到他的為難處:“相公,我看你也不容易,我花當這輩子是沒讀過什麽書,最佩服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這樣吧,我讓一匹馬給你,我們走近路去寧縣,保你今晚就能睡在寧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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