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吳秦並未作出取舍。每一天，他都害怕回家，害怕見到鄭青璿，可是他仍舊回家。他不願鄭青璿想象他正在背叛她，他知道她不會再原諒他了。只不過，現在他想做的事情就是，在她徹底離開他之前呆在她身邊，虔誠地接受她默默地懲罰。　　這幾天來，他明白了，他還是相信愛情的，以前的不信只不過是蘇穎走後留下的後遺症。

　　情人節那天，他還是回家了。

　　鄭青璿比他還早回家。

　　她以前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看電視，可是今天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他回來，她的眼睛裡閃過異色。

　　吳秦柔聲道:“吃飯沒有?”

　　看在他情人節仍然堅持回來的份兒上，鄭青璿微微搖搖頭。

　　吳秦:“我也沒有，一起去吃吧。”

　　鄭青璿:“……你自己去吧。”

　　吳秦沉默片刻，道:“那就叫外賣吧。”他拿出手機來打電話。

　　門鈴響了，吳秦去開門之後，回來手裡就多了一瓶花，那是三支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四周襯著素潔的滿天星，葉材雅致，和那個水晶花瓶一起，看起來非常的漂亮。

　　過了十多分鍾，他叫的外賣也送過來了。

　　他說:“吃飯吧，別餓壞了。”

　　兩個曾經談婚論嫁的戀人，就這麽冰冷地對坐著，中間那瓶花兒使得外表上看來十分浪漫，但是兩個人的心境卻是一個南極一個北極。

　　“三朵花代表什麽意思?”鄭青璿忽道。

　　吳秦:“……當然是那三個字。”

　　鄭青璿冷冷一聲笑，道:“我看倒像是三個人。”

　　吳秦汗……

　　過了一會兒，鄭青璿又道:“你是根本沒在意過我，是嗎?”

　　吳秦:“……怎麽會?我……那天喝多了酒……走不動了。”

　　鄭青璿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一些難聽的話來到嘴邊，又強忍著，吞了下去，對這種無情無義的敗類，不值得她去付出。

　　吳秦心中叫了一聲謝天謝地，她的話總算沒有說出來，憑著他對她的了解，他知道剛才她要說的話一定很難聽。

　　情人節這頓晚餐吃得極度鬱悶。

　　吳秦收拾了碗碟，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鄭青璿盯著那三朵玫瑰發呆，心中一陣抽搐。

　　唉，多情更比無情苦。早知道自己還是不能無情的話，又何必多情呢?

　　忽然之間，鄭青璿有一個狠毒地報復他的想法在心中生成，你不仁我不義，你讓我好看，我也讓你好看！

　　她整了整思路，向吳秦道:“你和她，沒發生什麽吧?”

　　吳秦:“……”不忍她傷心，隻好行騙:“……沒有……”

　　鄭青璿:“那就好，這些日子我也注意到你是真心的悔改，那……我就原諒你一次……”

　　吳秦驚喜:“真的?那……”

　　鄭青璿:“別高興太早，死罪已免，活罪難逃。”

　　吳秦:“活……罪，好，是我不好，你怎麽罰我都認了。”

　　鄭青璿:“你要向公司請假，當三個月的家庭主婦，洗衣服、洗碗、打掃衛生什麽的，全包了，嗯?”

　　吳秦皺起了眉頭，道:“三個月……”

　　鄭青璿:“不行嗎?”

　　吳秦苦笑道:“那我的事業全完了，你也不想看我這樣啊。”

　　鄭青璿:“也是，我還要嫁給你的呢！那這樣吧，為了名正言順地管你，下個星期我們就結婚，不準找借口！”

　　吳秦一呆，

沒想到她不但原諒自己，還要馬上結婚。　　鄭青璿秀眉皺起來，道:“又不肯?那算了……”

　　吳秦:“……既然你肯原諒我，那……好，那就下星期結婚吧。”

　　鄭青璿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你把秦小喬調到另一個部門去吧，不能再讓你們整天在一起。”

　　吳秦:“……是。”

　　鄭青璿:“還有……”

　　吳秦:“……說吧。”

　　鄭青璿:“我要作你的秘書，監視你！”

　　吳秦:“那尊信那邊……”

　　鄭青璿:“你不管，總之答不答應?”

　　吳秦隻好答應。

　　鄭青璿暫時想到這麽多，便道:“暫時就這麽多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你和她真的沒發生什麽?”

　　吳秦:“嗯。”他還能改口嗎?

　　*

　　吳秦致秦小喬的短信:“上QQ，有事兒跟你聊。”

　　QQing

　　吳秦:“來了?”

　　秦小喬:“來了。”

　　吳秦:“我愛你。”

　　秦小喬:“我知道。”

　　吳秦:“我相信我們會在一起的。”

　　秦小喬:“我也相信。”

　　吳秦:“可是，現在不行，我傷了她的心，要被她懲罰，我甘願被懲罰，你可不可以幫一下我?”

　　秦小喬:“怎麽幫?”

　　吳秦:“她要我一個星期之後和她結婚，而且，要作我的秘書，要把你調開。”

　　沉默一分鍾。

　　秦小喬:“答應她了?”

　　吳秦:“嗯。”

　　秦小喬:“她這是懲罰還是獎勵?”

　　吳秦:“我們等著瞧吧，記住，我是愛你的，決不會負你，以後一段日子都不要和你聯系了，不要以為我辜負你了。”

　　秦小喬:“我相信你，只能相信你。”

　　吳秦歎。心中糊裡糊塗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經過兩三個小時的瑜珈，他的精神逐漸集中和清晰，紛亂的人生軌跡慢慢有了頭緒。對，他現在真的無情了。

　　多多多，凌晨兩點鍾的時候，他敲響了鄭青璿的房門。

　　鄭青璿想著心裡的復仇計劃——假意原諒他，在他們結婚的婚禮上，她會缺席，讓他成為一個大笑話。正在完善著這個惡毒的計劃，所以她還沒睡著。聽到敲門，便道:“有什麽事兒?”

　　吳秦:“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想告訴你。”

　　半天，鄭青璿打開了房門，她身上是穿著白色的睡袍。

　　兩人一個在沙發的左邊，一個在右邊。

　　吳秦:“我，今年30歲了。”

　　鄭青璿:“……”

　　吳秦:“人生去了三十個春秋，對於一個程序員來說，是非常傷感的事情了，雖然我從來不相信那個三十歲是程序員的職業壽命那個危言聳聽的說法，但是的確我是老大不小了。”

　　鄭青璿把一株玫瑰花拿在手裡擺弄著，聽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吳秦繼續:“三十而立，成年人應該像個成年人的樣子，我決定要作一個敢於擔當責任的男人，告訴你真相——是的，你猜對了，我和秦小喬的確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背叛了你，沒臉再求你原諒了。”

　　鄭青璿開始把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剝下來。

　　吳秦:“既然做過，就不能逃避，剛才的承諾，是我的不對，我只是怕你傷心難過，畢竟好不容易你才有一點點原諒我的意思。”

　　玫瑰花瓣被揉碎。

　　鄭青璿嘲諷道:“秦小姐還是處女嗎?”

　　吳秦想起了秦小喬在痛苦的瞬間咬了他的手臂一口，淡然道:“這個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愛情有它盲目的一面，而我再也經不起這些風風雨雨了，我要專注於做好我的事業，其它一切都是短暫的，過眼雲煙而已。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機器人程序嗎?我想重新開始寫這個程序，不僅是簡單的重複，我要徹底地解決幾個關鍵的瓶頸問題，編一個真正的機器人出來。嘿嘿，一個嚴峻的挑戰，我一定要贏！”

　　他的臉上發著光，似乎真的什麽都不重要了，眼裡只剩下他的程序。

　　鄭青璿歎了一聲，道:“好，既然你這麽坦白，我也坦白告訴你吧，我一看到你們兩個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事情了。剛才我故意原諒你，只不過是想捉弄你一下罷了。算了，給你逃過一劫！明天我就搬走了，讓你的秦小姐和你雙宿雙fei吧！記得，你欠我的！”

　　把那成了碎片的花瓣丟在他臉上，走回房間去。關門。

　　吳秦神色不變，自言自語:“只剩兩朵了。”

　　*

　　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吳秦大多數跑到技術部去，人力資源部的事情大多交給秦小喬處理，只不過要簽字的東西才送到他手裡去。由於CGE的人力資源管理系統高度信息化，要CHO簽字的東西也不多。現在吳秦其實是在技術部上班。今天一天，才見到秦小喬兩次，一起不超過十分鍾。

　　吳秦一直奉行下班就走人的原則，只要一到時間，再有問題也開始收尾，明天再搞，今天也不例外。技術部主管權惟正和他討論著一個CG生成平台系統編程問題，見他說走就走，頗有不高興的樣子，但也無可奈何。

　　“明天再說了！”吳秦丟下一句，往人力資源部去了。

　　秦小喬已經走了。

　　吳秦本來想和她一塊兒去找秦小瑜，商量一下黃旗資訊的發展大計，打個電話給她:“在哪兒呢?”

　　秦小喬:“我去南站找我弟弟，不是說不聯系我的嗎?又打電話來?”

　　吳秦一樂，正巧，道:“想你想得不行了，我也去南站，多買一點兒菜！”

　　秦小喬正是因為他說過不會聯絡她，才去找弟弟傾訴一下，哪知道吳秦又找上門來，欣喜非常。

　　吳秦在路過菜市場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美麗得耀眼的秦小喬，她正買蔬菜。

　　左右手都滿載而歸的秦小喬，也看見了笑盈盈望著她的吳秦，回應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加快腳步，向他走去。

　　吳秦把她左手的菜接過來，右手牽著她的左手，左手提著菜，一邊走一邊聊。

　　吳秦:“昨天沒有和你在一起，你生我的氣了吧?”

　　秦小喬目不斜視，懶懶答道:“有什麽好生氣的?早知道你是個無情郎。”

　　說實在話，吳秦搞不清楚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到底是不是生氣?唉，這個美眉，雖然沒有那麽明顯，可是好像也是非常調皮的，只不過是調皮得含蓄一點。一般人還察覺不到呢！

　　吳秦:“昨天我送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秦小喬:“收到了。那個怪怪的木雕。”

　　吳秦:“那個是布洛博·比婭女神像，我想啊，一定要送一個有創意的禮物給你，所以就送了這個非洲木雕給你，喜歡嗎?”

　　秦小喬:“喜歡……可是，情人節送這個東西……有什麽象征意義嗎?”

　　吳秦:“當然有了，不但有，而且非常深刻！”

　　秦小喬:“哦，說說看。”

　　吳秦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非洲科特迪瓦東部的巴烏萊人認為，比婭和她的丈夫布洛博·比安神來自未知世界，這對夫婦的雕像是先知和靈魂的象征，並掌管著決定人生老病死的權力。據說，他們中的一方如果在人間尋歡作樂，另一方便會因嫉妒而釋放邪惡的力量，毒害其愛人在人間的伴侶，這就是疾病產生的根源。但是只要把比婭和比安夫婦雕像放在家中，並為倆人舉行象征性的婚禮，表示二者合二為一，這樣因嫉妒而惱羞成怒的一方便會平息怒氣，疾病也因此消除。”

　　秦小喬:“哦……那另外一支木雕呢?我只有一支，她可是會帶來疾病的！”

　　吳秦奸詐地笑兩聲，道:“知道就好，還有一支在我這裡，所以，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不會有疾病和痛苦，所以，你永遠也不能背叛我，不能離開我，明白了吧?”

　　秦小喬惱怒地橫了他一眼，嬌哼一聲，道:“原來是居心不良！我今天回去把她扔了！”

　　吳秦沒想到適得其反，心念電轉，賠笑道:“開玩笑開玩笑，其實我的真正意思是你是我的女神，我會永遠愛你，永遠仰慕你，永遠和你在一起……”

　　人來人往，吳秦說的話又不收斂一下聲音，秦小喬臉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