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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天已大亮，從東往西從西往東，不到百米的舊書區已經往返了十幾個來回，西邊入口有個垃圾桶，垃圾桶周遭是買賣舊書人群的社交場所，這時已聚起幾堆兒人，抽著煙聊著天兒。其中有一個戴眼鏡兒嗓門兒大的東北人似乎是社交中心，腦袋上歪歪扭扭地扣著一頂阿迪達斯的棒球帽，在那兒扯著嗓門吹噓，自己剛才賣了多少寶貝，賺了多少錢。旁邊人擠兌他，是不是賺了一輛奧迪。他就說，賺了奧迪的四個軲轆，下次就賺個鐵皮屋。又有人說，哥，既然賺錢了，等會兒咱洗澡去，這麽冷的天。他就說，洗澡可以，做按摩大保健啥的，你們自己掏錢！

林逸和老曹等人可沒工夫聽這群人閑扯。尤其老曹滿臉的憤恨，恨不得殺回去找那個杜三兒算帳。

林逸阻止住了他，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打眼了，就必須認了，不能叫屈，更不能喊冤，誰讓你當時沒看清楚。

老曹就是這樣，此刻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那冊《遼寧年畫選集》自己沒看清楚，沒查明白是否缺頁，既然已經掏錢買下了，就不能反悔。

相比老曹的苦逼，林逸絕對是撿漏了，這時候電話響起，卻是老黃打來的，林逸接通了，告之地點，很快老黃就趕了過來。

林逸看見他，不禁莞爾，老黃淘很多軍用品，什麽錢幣，徽章什麽的，價格也很便宜。不過讓林逸稀奇的是他竟然還淘了一本畫冊，仔細看，卻是一本厚厚的1961年人民美術出版的《十年中國繪畫選集》。

林逸拿過來翻著說:“不錯嘛！多少錢買的?”

老黃不好意思地笑著說:“1000……”

“這麽便宜?！”林逸詫異，要知道他手頭有一本，價值5000元。

“缺頁。”老黃非常老實地交代。

老曹一激靈，同病相憐呀，目光看向老黃，難得的溫和。

林逸問:“缺得多嗎?”

“缺五頁。”

“我那兒有本兒全的，給你彩色複印補上吧。”

“好的。”老黃笑了。

這時老曹湊過來，“我那冊《遼寧年畫選集》也缺頁，你能不能幫我補上?”

林逸很遺憾地告訴他:“對不起，我沒那本書。”

老曹翻白眼。

因為買了本吃虧的書，老曹有些不死心，招呼林逸道:“不如咱們再掃一遍吧?”

“那好吧。”林逸知道他的意思。

從西向東再折回來，基本上沒什麽漏網的了，每次都得在臨走時再掃一遍，要不心裡老不踏實。

七點十分，賀大寶問林逸:“要不要走?”

“沒什麽了，走吧！”林逸說道:“看起來這鬼市也就這樣了，就像你說的，好東西不多，估計都被那三位潘家園大佬給截留了，以後再說吧。”

“哼，下一次我已經要把失去的找回來！”老曹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狀，“金錢和尊嚴！”狠狠地看了一眼潘家園的鬼市。

……

七點二十，林逸托了淘來的書袋，一行人從西門出去。

上車，林逸開始從包裡一本一本地往外掏，老曹一邊開著車，一邊看著他掏出的書:“這本兒我要了……這我也要……這本兒不錯，就是品差點兒……”

對於老曹來說，這就是跟著林逸的好處，林逸眼毒，自己可以跟著佔便宜，喝點小米湯。很多書林逸是不屑要的，也不屑去賺那點小錢，這些小錢老曹可是看在眼裡，所以林逸不要不賺的，

他就都撿到了手。林逸又從袋子裡挑中七八本，丟給了老曹，老曹美得屁顛屁顛，早忘了自己打眼的事情。

又將書重新裝好，車子開到潘家園附近。

……

七點四十，一行人又累又餓，饑寒交迫般走進附近路西的一家清真早點鋪，點了四個燒餅夾肉，四碗炸豆腐，四碗小米粥和四個茶雞蛋，外帶一小碟兒鹹菜，風卷殘雲般吃完。

林逸付了早點錢，五十六塊。四人吃完又點上支煙，說著這一早上的所得所失。老曹問林逸剛才看沒看見那本啟功的簽名本，林逸就笑著說:“瞅了一眼我就知道不對，總共七個字，深淺都不一樣……啟功大師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剛寫倆字兒就蘸回墨又寫倆字兒，寫幾個字就來回蘸墨，實在不靠譜！”

“有道理有道理。”老曹附和。

那賀大寶則對林逸說，“現在那些潘家園的店鋪應該開門營業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淘完鬼市，再淘白天的潘家園。

林逸點點頭，“去吧，要不然我們都會不死心。 ”

……

於是一行人就吃飽喝暖了再折回去，攤兒這才差不多出全，可是真是沒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大部分書，用老曹的話說，都像盜版書集散地出來的。只看到一本筆記有些意思，整整齊齊地寫滿了病歷、化驗結果、查房分析等等，日期是七三七四年。寫慣了統一紙張統一格式的病歷，突然看到那個時代那樣寫的病歷，很新鮮。林逸想買下來，但對方索價五十，作罷。

他們一夥人從露天攤兒晃到大棚，又從大棚晃回去，又晃出來。光是晃了，沒什麽收獲。

林逸就像很多幻想潘家園鬼市淘舊書的人一樣，願意希翼可以大肆撿漏，淘到好多的寶貝珍本書籍，可是結果卻是收獲寥寥。

到底是潘家園大不如昔，還是自己來錯了地方，林逸忍不住歎息。

……

潘家園鬼市的經歷就這樣過去了。

對於林逸來說，原本夢幻般的場景沒有出現，如果說這次鬼市淘寶最大的收獲，無疑就是收得了“僧衣葫蘆王”贈送的那隻小葫蘆。

很多東西可以用價碼去衡量，偏偏這隻葫蘆和葫蘆裡的藥丸卻是用金錢來衡量不了的。

對於林逸來說，自己淘得的那些小人書缺本，或者現代一些值錢的舊書，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通過這次潘家園鬼市淘寶，林逸認識了很多的朋友，尤其認識了那位行蹤詭異的“僧衣葫蘆王”。

不知為何，林逸有一種預感，自己和這位奇人的緣分還未結束，日後一定還會遇到。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對於他，林逸總覺得“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