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面無表情,卻時不時將目光掃向楚雲升的小男孩,眼神暴露了內心的警惕,等到那名土著扔出塊狀物體,並比劃一翻後,似乎才松了一口氣。
楚雲升詭異的舉動,竟然讓它暗自緊張了一陣子!
同時,它也終於找到打擊楚雲升的機會了,很難得地出了一口惡氣般地嘲諷道:“人家把你當成向主人討東西吃的狗了。”
“你懂什麽?”楚雲升又不是傻子,從拿到那塊東西,再到看見那個土著的比劃,就立即知道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看來,語言還是不通,是阿芙星球的可能性不大。
在影人陰沉的目光中,楚雲升看著手裡的土著食物,忽地想到了一個試探主意,已可以行動自如的他摸索著移動到小男孩身後,壓低聲音道:“你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否則你會後悔的。”
影人冷然一聲,毫不理會。
楚雲升小聲威脅道:“你現在可是一個小孩,別太囂張。”
影人立即囂張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老子就囂張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楚雲升本來是想來找辦法試探它的境界,但又見它故意誇大挑釁的模樣,大概也在試探自己,心想未必能玩得過它,便乾脆還是接著陰險地恐嚇它道:“你再囂張一個試試?惹火了我,我就扒了你的褲子,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小!”
影人猛然一抖,頓時用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楚雲升,充滿了震怒!
楚雲升料定,這種侮辱對它而言是幾乎無法忍受的,一向自恃為高等生命的它,如果被扒光了褲子,將下身展覽在一群低等生物面前,即便它的身體也是低等生物的,也是一種奇恥大辱。
看著它一副強烈的可殺不可辱的目光。卻閃爍不該有的陰霾,楚雲升心中暗忖,估計一半的確是由於被刺激了,另外一半大概仍在試探自己究竟敢不敢這樣做。否則一個活了無數歲月的老怪物,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
此時,敢,說明楚雲升對自己實力境界有信心,不敢,就是心虛,那它就可能要出手了。
另外一個側面。也說明了影人的修煉速度也是極為驚人的,它很自信。
楚雲升不管猜得對與不對,當即擺出一副“我絕對做得出來”的強硬姿態,將手裡的土著食物,丟在它的面前,惡狠狠地道:“把這東西吃了,試試看有沒有毒,吃不吃的死人?你要敢不乾。我就敢扒你褲子!”
小男孩陰沉沉地盯著楚雲升,像是要從楚雲升的眼裡看出什麽虛實來,所幸。楚雲升還算沉得住氣,眼神紋絲不動,小男孩冷冷一笑,拿起那塊食物,拆開後便要往嘴裡送。
這東西當然毒不死它,只是楚雲升用來和影人角力與試探的工具,卻沒想到一個女人突然伸手,一把將土著食物從小男孩手裡奪過來,忍不住地對楚雲升呵斥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怎麽能讓一個小孩試吃?萬一有毒。你不是害他嗎?”
楚雲升一愣,還沒說話,周圍的同胞們全都紛紛低聲指責起楚雲升來——
“你這人怎麽能這樣?”
“還有沒有心肝?”
“這小孩拖著你找到我們,自己差點命都沒了,也沒把你丟下!”
“你也不想想,是誰救了你的命。”
“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剛才還想巴結土著……”
……
小男孩髒亂的外表,被看做了是可憐兮兮的樣子,陰冷的眼神,也成了被虐待後的害怕與自我封閉,受到了全體同胞尤其女人們的同情,楚雲升當場被排擠回原來最遠的地方,楚雲升知道它是故意的,無形間便化解了自己對它的巨大威脅,除了恨得牙癢癢,也無可奈何。
但同時,楚雲升發現自己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很久沒這樣地和一個人鬥過了,以前,跟著他的人,對他要麽恭順、尊敬、敬畏,要麽害怕與畏懼,從大蟲之後,便不再有人能和他融和相處,他的孤獨感一大半以上就來源於此,到處都融入不了別人的世界,每個人都和他保持著距離。
影人雖然可惡且極度危險,但卻能讓自己和它平等地“對抗式”相處,將那些在他身上幾乎快要消失光的原本的自己流露出來,像個自己那樣活著。
其實,他也知道,這裡面也有他自己的原因,隨著力量的瘋狂增長,他與其他人的共鳴點越來越少,他所關心的,比如零維,別人還來不及關心,別人關心的,比如食物、比如蟲子,他已經不需要關心,相互能說到一起去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少,自然也就有了隔閡,無法融入。
他努力想將自己拉回去,拉到原來的狀態,但結果卻是格格不入。
而影人的出現,並被逼與自己捆在一起,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和影人是有共鳴點的,即便是反面的、是敵對性的,但某些所關心的東西卻是相同的。
他不希望這樣,因為他抵觸,覺得更可悲,可事實上,他並不快樂;他希望像前輩一樣,可他也達到不了那樣的心境。
所以,他其實就是俗人一枚,達不到那樣的境界,有些事情,硬裝是裝不來的,不但自己痛苦不快樂,別人也不理解,跟著別扭與難受。
當然,讓自己像影人一樣自命不凡、高傲而不屑一顧,他也做不到,那更不是他自己,裝起來更累,他想他的問題主要只在心態,心態調整好了,先接受別人對自己的真實看法,才能讓別人真實地接受自己,一切順其自然而避免強行的別扭,或許還是能夠重新融入周圍的世界。
他實在被孤獨怕了,竟在被“俘虜”的情況下,在影人隨時發難以及樞機源門出現的危險情況下,還能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確實有些不搭調。
但這卻是有道理和原因的,因為。他並不怕死,怕的是怎麽活著。
這大概也是每一個個體從群體中突出強大起來後,都要面臨的問題。
樞機源門鳳毛麟角,靈級別以上的生命更是稀薄到猶如真空。影人活了那麽久的歲月,並且曾八域巡天,也承認自己認識的靈少得可憐,再加上星空距離的限制,同層次間的交流無限困難,靠同級別生命間的接觸來解決被孤寂的心理,完全不現實。只能從原群體中尋找辦法。
影人能在七釘中撐上那麽久,多少和它原先就習慣了孤寂有關,而每一個生命選擇解決問題的方式都不同,就楚雲升所知道的,影人選擇了自傲的登峰臨頂之心,前輩則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即便是沒有突破樞機源門的火族煥,也有自己特色的一套辦法。
傳說中“心境”的修煉。或許正是如此,但和力量提升真的沒什麽關系,和實力上的境界穩與不穩也搭不上半點的竿子。只是一個生命選擇怎樣活著的小事,當然,也有可能是大事,這要看每個生命的價值觀是什麽?
夜風時不時地吹來一陣陣雪霧,婆娑地落在頭頂與肩頭,大人們尚且好些,幾個小孩忍不住天寒地凍,偎依在父母的懷抱中,冷得發抖。
夜越來越深,一個年輕的同胞大概由於丟失了食物背包。飯量又大,其他同胞救濟他的當天份額抵不住肚子裡的需求,忍不住腹部的饑餓抽搐,一狠心,竟學著楚雲升之前的樣子與語氣,試著和土著人“交流”“交流”。希望也能要到一點半點的土著食物,有沒有毒已經顧不上了,而且,第一份土著食物,在同胞們的憤慨下,楚雲升親自試吃了,似乎到現在為止也沒出什麽事情。
但結果卻令人愕然,年輕人所交流的另外一名土著,在他支吾支吾完一陣子“蓋伊斯”後,一腳把他踹回了原地,如果不是引起其他土著們的注意,差點沒用奇異的武器頂著他的腦袋殼了。
然而,另外一邊,楚雲升繼續受到給他食物的那名土著“良好”的待遇,除了又給了楚雲升一瓶幾乎沒人敢喝的飲液,還試圖給楚雲升在殺封之戰中留下的巨大傷口做某種“治療”。
同“事”不同結果,同“人”不同命,更加坐實了楚雲升在同胞們心中的“漢奸”地位,或許,現在應該叫“人奸”了。
楚雲升卻並不在意,雖然不知道土著們的真正實力,但他相信以他和影人中的隨便一個,以火速升上來的境界加上各自的零維殺招,都能將它們全部殺死或者殺退,但影人不會這麽做,楚雲升也不會,誰先出手,消耗實力,誰就先倒霉,就等著另外一個人趁機殺掉自己吧。
既然殺不了,也趕不走,不如接觸接觸,楚雲升可沒有影人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脾氣,他是實用主義者,同胞們現在都站在小男孩那邊,他能爭取的也只有土著人了,要不然睡覺的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有過很多“第三類接觸”的經歷,經驗豐富,只要稍微積極一點,再加上給他食物的那名土著很配合,交流起來也並不是那麽困難。
從“人、口、手”開始,在同胞們鄙夷的目光中,楚雲升毫無人類氣節地“出賣”了眾多人類信息,當然也刺探了不少土著的情報,不過,這些都被同胞們無視了,大家現在最關心的是安全和該怎麽辦?
……
經過一夜的交流,楚雲升在同胞們的不齒卻有些羨慕下,終於成為了土著的“新朋友”,當然,具體認可度還有待土著們的考察,但他已經獲得了其他同胞們所沒有的“自由”,至少可以為幾個小孩,拿回來兩頂帳篷。
他也帶回來了一個同胞們最為關心的情報:土著們要進入最極夜的原始森林,而人類也必須帶著一起走。
那名給楚雲升食物的土著,其實很膽小,楚雲升就沒見過這麽膽小的“敵人”,任憑楚雲升怎麽比劃,怎麽勸說,它也不肯摘下面罩,而且始終讓楚雲升蹲著,人類的身高似乎對它有很大的壓迫感與恐懼感。
但它似乎有很高的地位,和楚雲升交流期間,其他土著包括最凶的那名土著,都視而不見,更不干涉。
不過它似乎十分關心人類的來歷,不止一次提到人類身上為什麽沒有某種檢測反應——楚雲升猜測是暗能量波動反應。
這些同胞們都是普通人,沒有五族寒武人搗亂,自然不會覺醒,影人曾是靈界別的高手,不用多說,而他單是六甲符就能隱飾掉元氣波動的氣息,那是前輩親自修改過的符文技術, 土著檢測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從它的表達與語氣中,楚雲升隱約感覺到它們的這次任務很危險,但又必須去,按說這樣的話,人類就是累贅,不應該帶著才對,即便要時候做生物試驗,隻帶一兩個男女就行,沒必要全都帶著,所以,從其他土著偶爾流露出興奮的情緒來看,再結合這名膽小土著屢次提到檢測反應問題,楚雲升猜測,人類的出現,似乎解決了它們一個很大的難題!
但究竟是什麽,楚雲升問不出來,顯然對它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對自己嚴格保密,不過,楚雲升大致也猜得出一點影子,要麽是維度問題,要麽是暗能量亂流問題,人類在此有先天的優勢,可以自由進出!
天不亮,忙了一夜人類數據分析終於得出某種結果的土著們,急著就要出發,它們興奮而又迫切的情緒,更讓楚雲升懷疑,土著們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說不定,正到危急關頭。
他的機會來了,還是人類的機會來了?
土著們盯著人類,同胞們盯著楚雲升,而楚雲升盯著小男孩,小男孩則盯著靜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