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凝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扒光衣服一絲不掛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真有這麽一天,她覺得自己一定羞憤難當,絕對不會苟活,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現在,她卻全無了死的勇氣,也沒有了羞辱的感覺,望著面目猙獰豬頭一般的怪物血淋淋地撕食著烤熟的肢解人體,一下子,仿佛全身都沒了力氣,癱軟下來,除了恐懼害怕,只有恐懼害怕。
她想尋求保護,可目光所及的全是赤條條的人,在集體被扒去衣服的那一刻,所有作為人的尊嚴就被豬頭般猙獰怪物踩碎在腳底下,就如同在地球上的養豬屠宰廠一樣,一切仿佛都反了過來。
高的,矮的,瘦的,胖的,全都沒了羞恥心,目光呆滯地坐在沙地上,看著不遠處,洗乾淨了待宰殺的幾個女人和小孩,不知道該幸運自己這次沒被挑選中,還是總要面對那樣的命運而感到絕望。
那個腦袋最大的豬頭又來了,赤條條的人群像是螞蝗一樣驚跳起來,紛紛向後擁擠,祈禱著上天,不要被它看中了自己。
十多天來,血腥的場面磨滅了他們最後一絲勇氣與作為人的自尊,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被當做食物的可悲命運。
所以,何凝能看到骨瘦如柴的人無恥地向那個豬頭展現身上嶙峋醜陋的皮膚,極端的人用糞便塗滿身體發出惡臭以指望引起大腦頭豬頭的厭惡,從而放過她們。
但豬和人一樣,當一切都反過來的時候,屠宰場的老板不會因為豬圈裡一頭肥豬身上有什麽糞便而產生厭惡進而放過它,像豬這樣的動物本來就應該是髒的,洗乾淨了就是盤子裡面的排骨,所以惡臭並不能起到什麽明顯的效果。
不過這些豬頭猙獰的怪物們並沒什麽飼養的意識,更沒有足夠的飼料來喂養她們,反正現在滿地都是這種兩隻腳的動物。吃完了再去抓好了。
它們也沒有從壞蘋果吃起的習慣,那些骨瘦如柴,看起來沒有多少肉,而且年紀比較大的人。自然是要留在最後沒辦法的時候再去吃。
因此,有點肉的小孩與年輕看起來挺嫩的女人,便成了它們首選要選擇出來作為食物的目標。
何凝已經第十八次厭惡起自己白雪如凝脂的肌膚,也是第十八次無比嫉妒那些醜陋的女人,想著自己如果那麽醜那麽嶙峋,那該多好啊!
這批豬頭怪物不是第一批吃她們的怪物,之前就有過幾撥。楞是將上千的人數,吃到不足一百的數量,最後這一批是剛剛打跑上一批的怪物,前兩天,也學著上一批怪物開始烤食起她們。
何凝記得她一共經歷了十七次生死關頭,前十七次都幸運的躲過去了,可這次還能躲過去嗎?
不足百人的圈欄,曾經依靠人數多躲藏在人堆裡面而逃過十七劫的自己。如今已如鶴立雞群般顯眼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閉起眼睛,不停地顫抖祈禱。仿佛這樣,豬頭就看不見她了,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或者,一種不敢看過程的僥幸賭博。
赤條條的人群嘩啦啦地向後躲避,每個人都瘋狂地想要鑽入到最裡面去,只有有孩子的父母,才肯願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孩子的身體。
大腦袋豬頭首選了一個被擠出來抱著嬰兒的女人,奪過她懷抱的女嬰,留著黏液口水的嘴巴露出垂涎欲滴的恐怖笑容。它大概沒想到這個兩條腿的動物竟然能把這個幼崽藏得這麽好,一直居然都能發現。
上次它吃過一個這麽大的幼崽,酥軟的骨頭和肥嫩的細肉至今還令它回味無窮,所以,它決定藏私,獨自享受這頓美餐。
年輕的雌性動物發瘋一般想從它手裡搶奪會幼崽。對這種母性,它是能理解的,於是,它毫不客氣地輕輕抬起腳,一腳就將這種弱不禁風的兩腳動物踢開,遠遠地滾到一邊。
它伸出舌頭,貪婪地舔了一下似在睡夢中的幼崽,目光又看中了一個年輕的雌性動物,皮膚光澤很好,看起來很光滑,雖然肉不多,但這群兩腳動物剩下的肉稍微肥一點的基本都被吃過了,這個看起來還不錯,不像昨天吃的那個有著金黃色頭髮的雌性動物,雖然胖了點,但身上那個毛多的,肉糙的……
何凝第十八次祈禱失敗了,她光潔筆直的小腿被一隻粗糙用力的大手拽住,然後,任憑她怎麽反抗,都無法阻止自己被拖出人群。
她渾身顫抖,瘋狂地踢蹬,像所有曾被選擇的其他人一樣尖叫,哭喊,哀求別人能拉住她,不讓自己被拖走。
但沒人理會她,看過來的目光都是為自己沒被選中而暗暗的松口氣,以及,隱晦地讓她認命的意思。
“我不想死,救救我……”
何凝雖然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也曾想過自己真到了這一刻,或許不會如此?可能會默默認命,她曾是一個文職警員,應該不怕死才對,但事實是,她仍舊和所有人一樣,害怕,不想死,不想被那樣殘忍的吃掉。
她雙手緊緊地抱住一個人的雙腿,想要拉住自己,但那個人狠毒地掰開她的手指,像是躲避病毒一樣地踹開她。
失去了可以拽住的雙腿,她雙手不顧一切地麅爬著沙子,再也不心疼曾經惜之如命的晶瑩指甲,只希望能夠深深插入沙子中,延緩被拖走的時間。
可即便這樣,也絲毫阻擋不了被豬頭怪物拖走的步伐,終於,她一把抓住欄杆,用盡她一生二十年的力氣,想要做最後的放抗與掙扎,這時候,她突然很後悔,後悔上中學的時候,體育老師讓她們鍛煉單杠,她因為舉得如果練出肌肉來一定很醜而拒絕了。
所以,她就像是上了岸的小魚兒一樣,僅僅掙扎了幾下,便再次被拖走,雙手五指離開柵欄的時候,她望著離她越來越遠的欄杆,心如死灰。
她曾做夢過在這個時候,或許會有一個白馬王子將她從惡魔手中救回來,但現實是,不論是白馬王子還是白雪公主,都統統被惡魔吃到肚子裡面去。
沙子滾燙,陽光狠毒,小腿被攥住的疼痛,這一切,她仿佛都感覺不到了,隻覺得心往下沉,越沉越深,周圍都是黑暗,然後自己被肢解成無數塊血肉,放在火上烤偎,再被那一張張醜陋的大嘴吃下去……
然後,一雙略帶潮濕冰冷的大手突然抓住她鮮血淋漓的手,身體猛地一僵,被拉直。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抬頭望去,金色的陽光下,一個裹著毯子露出大腿的怪人,很難看的齜牙一笑……
這個笑容,對她而言卻是如此的燦爛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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