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弭婭果然有所準備,或許她在登艦前就有所懷疑,或許是其他的原因,比如謹慎,“少年”跟著她穿過許多艙道,在一個飛艦艦載武器發射通道後方連接的彈庫中,看到三艘偽裝為大型武器外殼的小型逃生船。
這裡有人接應她,看製服上的編號,是飛艦上服役很多年的黑發老艦員,應該同屬“開放”陣營。
保護“星月”的任務中,被派出的絕大部分都是“開放”陣營的分遣隊員中的骨乾與精銳,一共一百三十多名,這些人要分成三份“塞入”三艘救生船。
狹小的空間中,即便每艘隻容納四十多個,也極為擁擠。
好在太空中都是失重的狀態,大家全都漂浮在一起,即便擁擠,也勉強可以塞進去。
偽裝的武器外殼序列編號很老,即便是“少年”也能看出來它們並不是這次任務出發時才臨時隱藏進來的,大概很早前開放派就做了各種準備。
但即使這樣,也可見兩派的鬥爭明裡暗裡都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相容的地步,或許,等到睥邁與恩覺勝負決出之後,才會有一個暫時的結果。
外殼剛剛卸除,一百三十多名分遣隊隊員正緊張地警戒著612號彈庫艙的入口,就見到大量的其他士兵,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也可能是跟蹤,畢竟他們這麽多人目標太明顯,奔跑的士兵們全都擁向入口。
這是唯一逃生的希望,即便是高級軍官此刻也不顧一切了,武器全都打開,子彈立即上膛。
沒有人下令,弭婭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雙方的士兵一見面便立即開火!
三艘逃生船裝不下太多的人,即便是一百三十多個分遣隊員也必然會在途中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一大半,現在又來了幾百個士兵。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地增加,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死人才沒有逃生的資格。
前一刻還是同艦的戰友,還是共赴大難的同胞,這一刻,只有你死我活!
誰也不想失去最後逃生的機會,誰都想奇跡般逃回去。與家人團聚,成為這場災難中絕地回歸的“英雄”。
沒人會計較他們是怎麽回來的,人們只會關注他們逃生中最危險刺激的過程,而不過去管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才搶到一個“位置”。
那些死去的人將會被宣傳為喪心病狂的失敗者,而活著的人則有著各種活著的英雄理由。
密集的子彈在通道中橫飛,伴隨著慘叫與血花的飛濺。幾乎染紅了四壁,血水順著管道慘烈地流淌。
衝,衝,衝!
通道外的士兵們紅著眼睛往裡面死衝!
守,守,守!
通道後的隊員們嘶喊著往外噴射著子彈狂流!
旁邊牆壁的影視系統上,仍然不停地播放著英雄們悲壯的告別。眾志成城地向說著誓死不屈的遺言,只是,聲音早已淹沒在子彈與鮮血的呼嘯之中。
影視系統傳輸的另外一頭,無數人流淚與悲傷之夜,無人知曉此刻飛艦內殘酷的生死爭殺……
屍體漸漸堆滿了通道,爭先恐後的士兵踩著他們的屍體衝上來,子彈已經來不及更換,一柄柄暗物之劍揮舞著淡淡的紅芒。在狹窄的通道中縱橫交錯,殘肢斷臂血肉橫飛。
士兵們的洪流終於相撞,廝殺混亂在一起,子彈打完了,暗劍也耗盡了,血淋淋地慘殺於肉搏之間。
除了嘶喊與慘叫,沒有人說話。仿佛一說話就會打破什麽,只有殺,只有搶,只有爭!
沉默的殺戮瘋狂地進行在狹窄的通道盡頭。
嘭!
第一艘救生船發射了出去。
所有血水與屍體堆積中的士兵都微微一愣。猛地回過神來,集體大吼一聲,然後便是更加瘋狂的爭殺,不顧一切地殘殺!
此時,分遣隊隊員們已經倒下去一大半,廝殺的雙方主力已漸漸演變為聞訊趕來越來越多的士兵們之間。
隻為爭奪那一個可以活著回去的位置。
他們擊殺在血水之中,他們雙目被血光染紅……
嘭!
又是一聲,第二艘救生船發射了出去!
爭殺中還能站著的士兵們猛地呆住了,全都望向最後一艘救生船,然後紛紛松開手,奔向那裡。
“還能再進一個!”
弭婭手持著暗劍立在艙門的邊緣,三具屍體倒在她的腳下,冷冷地望著衝上的人群。
……
嘭!
第三艘救生船發射了。
望著透明圓窗外一具具染滿鮮血只能看得清呆滯眼神的士兵們的面孔,“少年”回過頭,在離開彈道的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哭聲。
救生船高速劃出彈道,離開飛艦,提防沒有搶上船的瘋狂士兵們將會報復的艦載武器打擊一直到飛出安全距離後也沒有出現。
許久後,越來越遠的救生船中接到飛艦的通訊請求,弭婭猶豫了一下,下令接通,然而看到的只有畫面,但卻沒人說話——
612彈艙通道的血泊中,沒有上船的隊員士兵們默默地向他們行著最後的軍禮,眼神中盡是悲涼。
然後,便是哢哢哢地子彈上膛聲。
槍聲響了……
“對不起,保重!”
這是三艘救生船中能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來自一個眼神無限痛苦的軍官在自殺前的最後遺言。
僅一瞬間,三艘救生船內哭聲一片。
只有弭婭默默地對他們行起了軍禮。
“少年”神情有些冷漠,因為在最後的通訊畫面中,他也看到了與他曾一起行動與訓練的那名重武器手,開槍自殺了。
太空中,失去動力的飛艦龐大的身影向深暗的宇宙中飛去。
沒人知道它的終點會在哪裡,或許最終成為圍繞恆星轉動的冰冷棺材,或許被某個行星捕捉墜毀,又或者在“星月”的波及繼續推動下,離開行星系。
但這一切和三艘救生船已經關系不大,它們要經過一個減速刹車的過程。然後順著恆星引力方向飛行,找到一條返回清冷星球的軌道。
船載計算系統很快就根據參數計算最佳飛行路線與所需時間,它幾乎不給任何人起碼有一個做夢與憧憬的時間,便再一次將逃出生天的人們逼入絕境!
三艘救生船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遇到第一艘最快的救援飛船,而如果沒有的話,他們就需要再花費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回到太空基地。
而小型救生船中的物資儲備勉強只夠滿員十五人的半個月不到的消耗,它本就是為了等待救援而設計的微型飛船。而不是為了自己飛回基地。
但他們卻有著每艘船五十多人的驚人數量,換句話說,即便再節省食物,也會在第二個月開始前就會餓死渴死人——如果他們不相互吃自己的話。
食物立即實行了配給製,所有人的所有武器在第一時間就被弭婭強行上繳,只剩下幾個時刻守護食物存儲庫的士兵仍有著完備的武裝。
第一天。幾乎沒人要求吃東西,大家都扛著餓忍著渴,不到非吃不可的時候絕不吃任何食物與水,所有人都知道能不能活著等到救援,就看水與食物什麽時候會被消耗乾淨了。
經過上船前的那番廝殺,許多人已經殺紅了眼睛,然而在與612通道最後的通信後。幾乎所有人都失聲痛哭。
有人承受不住清醒後的巨大自責與痛苦,零星地自殺著。
其中一個老兵在自殺前寫下遺言,當被翻出來的時候,那艘救生船上的所有士兵都咬著嘴唇,沉默中流下眼淚——
“請不要把我的屍體急著扔出去,我至少可以讓你們多撐上三天的時間。”
這裡是太空,廣袤而無生命,三艘救生船就像渺小的塵埃漂流著。等待著不知何時來到的救援。
這裡也是戰場,黑暗而冷酷,敵人隨時從黑暗中鑽出來,輕而易舉地將它們撕成碎片。
漫長的等待中,“少年”一直望著厚窗外的黑暗,努力地分辨著恆星的方向。
他比任何人都餓,因為他的飯量大。但弭婭並沒有給他特殊的優待,仍舊是與其他人每日一樣的份量,只是她自己和另外一個神槍手隊友時不時會均一些自己的份量給他。
但即使這樣,他仍然覺得很餓。
黑暗的太空中。幾乎感覺不到救生船在飛行,好像靜止不動一般讓人更加煩躁。
太空基地沒有任何回應,沒有任何援救的信息,讓人絕望,也更為憤怒。
“星月”波及,發動機與救生艙被毀,到現在沒有救援……這一切越來越像是一個陰謀,有人不想任何人活著回去,“少年”餓的睡不著時就在想,或許連外星戰艦的遠距打擊都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弭婭果斷地更改了航線,三艘飛船立即分開為三條線路返回,只有第一艘仍按照原來的路線,或許是對那邊的鬥爭結果還抱有一線的希望,至少來自自己一派的救援真的來到時不至於找不到他們。
但十幾天后,他們震怒而絕望地收到了第一艘救生船傳回的求救信號——他們被高速襲來的武器擊毀了!
而武器並非來自外星艦隊。
弭婭在與第二艘救生船做了最後通話後,立即關閉了所有了通信。
他們如同被拋棄的塵埃孤獨地飄行在無邊的黑暗宇宙中。
又十多天過後,極度饑餓中的“少年”隱約看見了清冷的星球方向。
這讓早已卷縮不動以節約體力減少消耗的士兵們終於有了一絲動靜。
他們漂浮在空氣混濁的艙體中,相互擁擠著,且開始餓渴死了人。
他們就像冬眠的蟲子,此刻才有了動靜,小聲地討論著如果回到地面,一定要去做什麽事情。
這時候,有人扒在另外一邊的窗邊,臉色蒼白地驚叫了一聲。
在那個黑暗的方向上,一艘艘恢宏的太空戰艦露出猙獰的艦體,向著清冷星球方向飛來的點點星光,千萬道光芒,怒吼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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