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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裡不想打仗,並不意味著他想成為卡旦人的叛徒,或者成為地球人的奴隸,當然地球人的那裡沒有奴隸,他從別人那裡聽到一種新的說法,叫做“走狗”.
這是地球人的詞匯,他還不能熟悉地運用這個新詞,更無法確切地掌握這個新詞的含義,所以,有時遇到對卡旦人非常仇視的野蠻地球人,他勉強靠死記硬背才能說出那句幾乎人人都熟記可以少吃苦頭的話:
“大爺好,我是您的走狗,我是您的兒……”
他的語言天賦很糟糕,甚至比不上一同被俘虜的兩個屬下,說起來結結巴巴,十分地拗口難聽,但他必須這麽說,因為所有被俘虜的卡旦人都知道,地球人每次聽到這些話都會大笑,好像很開心,原來或許會被暴打一頓,說完這些,就會減輕不少。
扎克裡不想惹事,更不想出頭,他拒絕參與俘虜中某些人的密謀,隻想老老實實地給地球人當好“走狗”,然後等地球人兌現承諾,放他回家,雖然他沒有家了。
同樣他也不激進,對地球人所宣傳的,說會將貴族老爺的土地、財富甚至是城堡都分給他們這些平民出身的士兵,消滅什麽……,這也是個新詞,他是聽不懂的,但這些話,他壓根就沒有相信過。
自古以來,都是老爺換舊老爺,貴族之後新貴族,人的世界,亙古不變的道理,怎麽就地球人來了,就能變了?還不是地球人成了新老爺,就像現在一樣,騙誰啊!
可這些心裡話,他不敢說,不但不敢公開說,私底下也不敢說了,他的兩個下屬武士,也是地位極低的平民出身,最近卻迷上了地球人的那些蠱惑之言,並深信不疑,昨天晚上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畢竟,他在地球人宮殿中被俘虜前,距離真正的貴族只有一步之遙,是個軍官,半個貴族,按照地球人的說法,是他們的“敵人”……
好在他並沒有封地和城堡可以讓兩個屬下瓜分,所以他也不是太擔心,但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還是要去打聽打聽地球人的確切說法,得弄清楚了,看看自己到底屬於不屬於被消滅的對象?
臉上與脖子上縫合的巨大傷疤,讓扎克裡看起來很猙獰很凶橫,得益於此,他是俘虜中難得幾個不怎麽會經常被地球人欺負的人,落單的地球人往往都下意識地與他保持距離,除非是遇到好多個地球人一起來找茬的時候,他反而會被揪出來,然後被暴打一頓。
他在俘虜營地也正因為此還算比較,可以到門口的位置,看一眼前方的戰場。
地球人的軍隊正在攻打巴斯老爺的城堡,那是一座具有三百多年歷史的歌宴式城堡,到處都是美麗的花園,扎克裡一輩子也沒資格進去看過一眼,如今更不可能了,總是一輩子的遺憾。
城堡上烽火四起,但他們這些帶路的俘虜暫時派不上用場,因為還要他們繼續往後面帶路,暫時也不用擔心會被當成攻打城堡的炮灰。
扎克裡要去找兩個下屬打聽清楚“消滅”的事情,就要繞過營地的中間位置,去另外一邊的營所,在那裡,表現好的並願意配合地球人的卡旦人,據說在接受什麽培訓。
扎克裡對那個營所裡的地球人沒有惡感,相反還有些好感,上一次他被十幾個地球人拖在一種自動行走的車後面,差點就要死了,還是那裡面的人出來救了他一命。
在俘虜營所的門口,他又看了一眼從一開始就不反抗也不投降的巴斯老爺城堡,那裡煙霧與火光繚繞,時而轟鳴的巨響,時而有人尖叫,也不知道攻打下了沒有,總之是一場奇怪的戰爭。
“應當在談判吧,巴斯老爺是個精明的人,總能賣到一個好價錢……”
扎克裡嘀咕了一聲,回過頭,偷偷看了門口無精打采的地球人士兵兩眼,猶豫著要用什麽要借口出去,這時候,就聽到中間的地球人營地傳來混亂的聲音,煙塵滾滾。
無精打采的守衛立即警覺起來,伸頭望向中營,再警惕地看著卡旦人的俘虜營所,顯得十分的緊張。
扎克裡心中一陣的失望,看樣子是去不了營地的另外一邊了,他得趕緊回去,站在這裡要是被當成了企圖逃跑的人,將會被當場格殺。
他祈禱混亂盡快的平息下來,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尤其他們這些卡旦人是地球人的出氣對象,時間長了,保不準有混亂中有情緒激動的地球人來俘虜營所殺人。
可惜,事與願違,這場混亂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地球人的軍隊也從巴斯老爺的城堡上撤了下來,在中營稍稍整理了一下,沒有休息。
扎克裡提心吊膽地等了一個下午,覺得有問題,他當過普通士兵,也做過一段時間的軍官,能感覺到地球人肯定出什麽事情了,但他不敢去詢問。
大約在天剛黑的時候,忐忑不安的扎克裡終於得到了第一個消息,地球人的這支軍隊要往回走了,而他們卡旦人俘虜將集體被處死在城堡之下,以威懾始終不肯輕易投降的巴斯老爺。
雖然是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但是扎克裡還是相信了,因為這種做法符合這個世界的慣例,以前卡旦人和海族人打仗,就是這樣殺死帶不走的俘虜的。
夜晚,俘虜營所籠罩在巨大的恐慌之中,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他們要被處死了,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命運,許多人接二連三地精神崩潰,甚至是竭力斯裡,也有密謀的人準備最後一搏,營所中一片的混亂。
扎克裡是幾次死裡逃生的人,不會輕易崩潰,他第一時間就小心地躲在一個安全的角落,避免被其他同伴在崩潰中誤殺,他想著或者有可能乘亂逃生,畢竟地球人那邊也很混亂,不太可能在殺俘之後再清理乾淨場,它們沒那個時間。
時間一點點過去,密謀的人開始準備發動了,地球人那邊也再沒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不過,也沒有見到那種自動的火炮車碾壓過來,直到半夜,密謀的人被打死了好幾個,扎克裡的兩個下屬突然回到俘虜營所,其中一個很快地找到了他。
“士長,別躲了,快跟我走吧!”
這名下屬叫斯利克,語言上很有天分,在第二次圍攻地球人宮殿的戰場上,就是他聽懂了那些騎在飛翔魔鬼身上的地球人死前的吼叫。
扎克裡一直很照顧他,在他身上,扎克裡能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所以,即便地球人一直在蠱惑他們,斯利克對他還是不錯的,不像另外一名下屬。
當初在地球人宮殿躲藏的時候,在那個小縫隙中,扎克裡的確隻想保住斯利克,而把另外那個下屬推出狹小根本不足以藏下三個人的縫隙。
如果不推出去,他們三個人都會被發現,以當時地球人的憤怒情緒,如果被發現,肯定會被處死,扎克裡認為自己那麽做並沒有錯。
好在他們當時遇到的是一個地球人小孩,又幸運地遇到了地球人宮殿出了點事情,才躲過了最初的危機,等地球人格殺勿論的宣泄情緒過後才被搜索趕出來,獲得了投降的機會。
但是怨恨大概就從那時候埋在了那名下屬的心裡。
扎克裡從角落裡爬了出來,站直了身體,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事實上什麽也看不到,壓低了聲音道:“斯利克,到底怎麽了?”
那名下屬搖搖頭,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到地球人之間的談話,可能是他們宮殿那邊出了大事,現在要返回了。”
“返回?”扎克裡驚訝地差點叫起來,他對那個地方早已有了巨大的恐懼,寧願呆在這個地方繼續躲著,也不願回到那個死亡的墳墓之地。
那名下屬點點頭,神色間略帶焦急道:“士長,別說那麽多了,我們快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地球人,您傳奇的事跡我已經向她匯報了,她對您很感興趣,說不定會給你重新指揮軍隊的機會呢?”
扎克裡大驚失色,好一會才緩過來,埋怨地看著斯利克道:“你怎麽把那件事說出去了?這可要怎麽辦才好……”
斯利克拉著扎克裡的袖子抓緊往外走,邊走邊勸道:“士長,您還有什麽依仗了呢?您可是被消滅的對象啊!”
扎克裡再一次慌了神,不敢反抗了,任由斯利克拉著疾走,嘴角含混地說著:我竟真的是被消滅的對象……
中軍大營,營帳外,一個手裡拿著鏡子模樣的中年女人皺眉沉思,抬頭望向遠處被拽著跑來的扎克裡。
跟在她後面,出來一個帶著淡淡微笑的盔甲卡旦人,這位被扎克裡稱之為巴斯老爺的貴族,終於真的賣到了一個好的價錢。
……
“無恥,卑鄙,流氓!”
另外一路方向上,一個中年男人狠狠地一拳頭砸在剛剛攻克的城牆頭上,堅固的石頭頓時裂開幾道深深的溝紋,以顯出拳頭主人此刻的盛怒。
“oss,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們應該有所計劃,有所行動!”中年男人身後一個戴歪著領帶的男人憤恨地應和道。
被稱為OSS的男人正是最近諸事不順的安第魯,此時的他比第二次星艦大戰前更加消瘦,雙眼都陷入了眼窩,通紅通紅的。
他氣惱地瞪了身邊手下一眼,這個家夥除了會說“我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和“我得趕緊想辦法”之後,根本不會提出什麽有用的建議,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拿主意。
“準備返回吧……”
望著克裡斯進軍的遙遠方向,安第魯無奈地說道,他真的有點羨慕克裡斯的人才了,他身邊簡直沒有一個可以出主意,何拿得上台面的人。
可就是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在支撐著他,對他忠心耿耿,一直堅持到了今天,他沒法學克裡斯,他的根基就是這些最最底層的人。
“這是一個陰謀!”他的手下狗頭般存在的軍師,完全沒有感覺到老板的怨氣,繼續恨恨地罵道。
安第魯咬著牙齒,緊緊地握起拳頭,心中充滿了委屈與怨恨!
是的,這一定是個陰謀,可惡的拔異一定私下與虛偽的真正流氓克裡斯達成了秘密協議,趁著他們兵發大陸之際,將鑰匙偷偷交給了克裡斯,造成事實!
“我,絕不會承認!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不配做人類的領導者!”安第魯望著暗夜的星空,不甘地憤怒向星艦方向怨恨道:“為什麽不肯承認我,難道就因為我的出身?”
在他視線裡,仿佛出現了那個漆黑的身影,那雙對他仿佛永遠只有冰冷的雙眼,那雙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哪怕一眼的血紅無情的眼睛,就是那個人,讓他害怕,更讓他怨恨。
“不,不要全部折返,你們守好老子的大本營,我帶第一戰鬥隊回去!”
安第魯清醒地了解自己與那些領導者之間的差距與優勢,人多沒有用,他本身才是自己這方勢力的最大力量,所以人不要回去太多,否則拖累速度,大本營才是他的根本,不容有失,大不了重頭再來。
反正他以前也是一無所有。
夜幕之下,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大本營裡,那些被他從異族手裡解救下來,為了將來得到他們支持的地球人當中,一個差不多已經與屍體沒什麽兩樣的小男孩,手指頭微微動了一下。
……
“我們需要與卡旦皇族談判!”
“盡快解決這裡事情,然後起程回到聖地。”
“最好能得到卡旦皇族的支持,我們需要雇傭兵,大量的雇傭兵!”
“不錯,我們對內戰略小組分析認為,在我們的內部很快就要爆發內哄戰爭,我們需要力量!”
“可以考慮保留卡旦皇族的待遇,保證它們的安全,宣布它們無罪。”
“我同意,但它們必須出動軍隊,作為我們的雇傭軍。”
“我同意。”
“我同意。”
“反對。”
“同意!”
“同意。”
……
克裡斯望著手中草寫的文件,那一串串的同意簽字,殷紅如血,仿佛還能聽到血跡後面無數人類死亡前的詛咒與淒厲,然而,他卻不得不提起筆,在這些詛咒與淒厲的簽名後面,重重地簽下他的名字,決議當即生效,卡旦皇族投降……
……
第二曰的清晨,在距離星艦千裡范圍的各個方向上,一道道煙塵四起,無數奔流拚命加速折返,同時向一個點匯聚。
在他們的身後,絕大多數都跟著異族的軍隊,速度被催逼到了極限,那些或多或少隱藏著的實力,全都拿了出來,各種資源也都不在藏著掖著,全都使用出來,不惜一切代價的趕往那個點。
煙塵中,不斷有人跑斷了氣,不斷有人掉了隊,不斷有人倒地就再也起不來,但漫天煙塵的速度仍在竭力地加速,瘋狂不可抑製。
早到一步,或許立地稱王,遲到一步,任憑天大的本領,也許只能望王興歎!
此間,乃是所有人,所有地球人最為關鍵的一刻!
各方勢力,一天之內,動用各種極限的方式,千裡大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