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爾站在聖克城堡的牆頭上，望著黑牆下密密麻麻的屍體，殘甲帶血，斷劍孤零。

　又一波的亡靈惡魔被打下去了，只有神靈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才會發動下一波的攻擊。

　它們不用睡覺，不怕疼痛，沒有恐懼，數量越來越多，而聖克城堡的人越來越少，令人無比的絕望，看不到一絲未來。

　胡爾抬頭望向城堡頂端絕壁上的紅色孤影，映存在滿城血色之下。

　它很久沒有與她說過話了，自從梅爾蒂尼說出那個秘密，兩人之間仿佛便存在巨大的隔閡。

　它從小就是在她的身邊長大，但凡有什麽來自皇宮與神殿的賞賜，她都撿最好的給自己，怕有人刺殺它，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讓它睡在裡面，小心地保護著。

　它還記得，那一次落水，它差點死了，是她親自背著自己去的神殿，拿著劍，逼迫神殿最高醫館給自己治療，引得大神官雷霆震怒……

　所有的一切，在它長大之後，都默默地記在心底，從來不說，但永遠不會忘記。

　即便她在它出沙漠的時候，找來梅爾蒂尼將自己的軍隊甚至包括它自己都殺絕了，它也從來沒有怪過她。

　她甚至在這之前勸過自己回王庭。

　但這一切，突然間，在梅爾蒂尼的那番話中從天堂墜入了地獄，令它真正的感到窒息與絕望。

　每想到這裡，它就無比地痛恨梅爾蒂尼，恨到骨髓靈魂中！

　為什麽要說出！為什麽！

　可它不得不每天忍受梅爾蒂尼的那張惡魔般的臉，因為只有它在聖克城堡，這裡才不會陷落……

　胡爾抹掉臉上的血跡，看了遙遠的星艦方位一眼。目光暗淡下來，緩緩邁動沉重的腳步，從躺滿了傷員的過道中走了過去。

　“郝克頓，別擔心，我死了還會再爬上來的，你欠我的錢一個子都別想賴了！”

　過道中，一名受了重傷卻已無藥材醫治的金甲武士，解開自己殘破的盔甲，向身邊的同伴開著灰色的玩笑。

　和紫金騎士以及貴族老爺那邊的死氣沉沉。幾乎一言不發，個個臉色都帶著沉默而無望的麻木不同，下層的武士們想不了那麽多的事情，此刻唯一的願望就是:

　“太陽神在上，現在能夠我吃一口飽飯。我就管誰叫爺爺，怎麽說，死了肚子裡也有點東西去死界啊。”另外一個武士張大著嘴，瞪著天空，仿佛天下能掉下來一塊美味的奧爾斯餡餅一樣。

　“聽說地球人的肉味道不錯，可惜當初有一盤擺在我面前，我沒敢吃。現在要是再給我一次，我一定會說:喂，再給我上兩個整份的！吃不了?吃不了，我帶回去！”張大嘴武士的牢騷引起了共鳴。頓時有個下級武士無限憧憬地說道。

　“米爾卡，你不要腦袋了?聽說王庭向地球人求救呢?你再說這樣的話，就不怕被砍頭?”一個年長一點的武士有氣無力地說道。

　“砍就砍啊，這腦袋是遲早要滾下去的。不要怪我太坦白，就我們這幾個爛東西。想要打贏亡靈惡魔，簡直是笑話啊，早晚都要死乾淨的。”那個大嘴巴亂說的武士繼續無所謂地說道。

　“我還想活著呢，希望神靈早些歸來，拯救我們。”一個臉孔稚嫩的武士帶著無限地祈望看著灰暗的天空，祈禱道。

　“我呸，神靈?請恕我直言，根本就沒有什麽神靈，它們在哪裡呢?在哪呢?變出來給我看看?”大嘴巴武士伸出手，有意在稚嫩小武士的褲襠出攤開，平放，仿佛讓它從某個地方交出神靈來一般。

　“看！神靈！”

　大嘴巴武士的話音剛落，旁邊一個瘸腿的武士跳起來，激動地指著天空，嘶喊道。

　眾人立即發出一陣哄笑，能夠在臨死前，再笑一笑也是不錯了，將來成了亡靈惡魔一員，可是連笑都是不會笑的。

　但笑聲漸漸戛然而止，一個接著一個人影站了起來，扶著牆頭，望向天空，瞪大了眼睛。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異樣，潮水般地湧向城牆的邊緣，激動地望著灰暗的天空。

　在那裡，本應該是暗月的地方，有幾個農夫出身的武士還算得清三輪明月出現的日期，現在卻是一個晶芒閃閃的巨大神奇物體，正正方方，緩緩旋轉，揮灑剔透的神聖光芒，猶如神祗。

　有一道巨大的光柱，從它的下方延伸到地面上，隨著它的移動而移動，緩緩而來，塵土飛揚，擊沙走石，氣勢磅礴。

　光柱中，一道道光芒從天而降，順柱而下，四散飛射出來，形成晶光閃閃的人影，手捧光芒體，掠過而過。

　在它們的頭頂上，一艘艘三角形的飛行物凌空呼嘯而過，射下一道道光線，照亮了整個亡靈惡魔的軍營陣地。

　許多人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幾乎張不開，不停地流出眼淚。

　片刻之後，耀眼的光芒才暗淡下去，亡靈惡魔的軍營中一片的狼藉，血肉橫飛，許多甚至直接氣化在空氣之中，到處都彌漫著焦味。

　晶光閃閃的“神人”，捧起手中的光芒體，扭曲出一條條閃電鞭子一樣的光線，在狼藉的亡靈軍營上空來回清理什麽，令人眼花繚亂。

　只有實力極高，目力極強的人，才能發現，在“神人”一道道閃電鞭子的末端，觸“電”死著一個個極小的蟲子……

　“偉大的天神啊，您終於降臨人間嗎?”

　“至高的天神啊，請拯救我們吧！”

　“神啊，您虔誠的……”

　“神靈啊！”

　……

　聖克城堡上，人如潮水般地跪拜下去。

　也有人狂呼:

　“萬靈惡魔被殺光了！”

　“快看，它們軍營！”

　“神啊，您終於帶來了懲罰。”

　“該死的亡靈！”

　“我們贏了，我們還活著！”

　……

　胡爾微微發怔，看到一個來自天空的人影射向城堡頂端。它不由自主地加緊了沉重的腳步。

　在大陸另外一端，此刻正是上午時分的星艦之地，一隻隻運輸機正匆忙地飛出艦體，向布林族的棲息地開去。

　“變異體與外面的聯系切斷了，估計是它們的主人不想讓自旋立方體發現它們。”細高人電看著一幅幅由探索飛行器從現場傳回的圖像，道:“立方體的技術方向應該更注重純能，和我們恰好相反，我們更注重物質。”

　楚雲升沒有說話，他時刻關注著出發的銀色軍團。何團長的計劃能不能成功關系太大了，可以說成敗的關鍵也不為過。

　現在就是和時間賽跑。

　自旋立方體攻擊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大量的水晶“戰人”配合三角形攻擊機，鋪天蓋地向死亡軍團進行轟炸與清理。

　在五十六萬公裡的軌道上，自旋立方體開始漸漸變軌。繞著星球飛行，仿佛要將水晶戰人撒向星球的各個角落。

　楚雲升很奇怪，自旋立方體放出的飛行器竟不是他以前見過的小立方體，而是在劍鋒城堡外見過的三角盾飛行器，極為凌厲。

　而且，當時他見到的是很破舊，外殼布滿傷痕。滄桑而古老，現在的卻仿佛又充滿了活力。

　卓爾星人什麽時候搞起三角盾的飛行器了?

　楚雲升記得，冰火五族才使用過類似的飛行器，難道不是卓爾星人?

　不可能。無論是立方體外形，還是水晶戰人，都確鑿無語地說明了它們就是。

　難道是自己見過的卓爾星人祖先?按照回到過去的理論，是有可能的。

　不過。楚雲升始終不相信是回到過去，他堅持認為是在未來。於是便有點弄不明白了。

　全球的畫面很快組合出來了，耀眼的光芒，從一處又一處死亡軍團集中的地方傳來，鋪天蓋地，閃爍在星球的一處又一處。

　並快速地向全球擴張，像是一朵朵蘑菇雲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將點燃整個星球！

　一艘艘三角盾攻擊機飛掠而過，射線下，刺眼的光芒隆起，水晶戰人隨後跟進，清理變異體小蟲子。

　層層推進，由天空而及地面，地毯式地轟炸所有的死亡軍圖。

　楚雲升曾對胡爾的“預言”成了現實——

　“魔鬼真的要是來了，給你們一個覆蓋式超音速巡航轟炸，就像炸一群欄杆裡的豬一樣簡單。”

　死亡軍團不是豬，但它們用的是各族的血肉之軀，面對極速光耀轟炸的三角盾攻擊機，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到，只能挨著。

　天地大轟炸一直持續著，從早晨到晚上，從太陽升起到月亮落下，持續不斷地狂轟濫炸。

　光耀幾乎將整個星球都照亮了， 無一處黑暗。

　銀色軍團始終沒有確定的消息傳回，外面的通信通道在天地大轟炸中遭到強烈干擾，幾次陷入中斷之中。

　探索機傳來的畫面也斷斷續續，許多甚至被三角盾攻擊機順帶擊落。

　楚雲升始終關注著一個人——死侍。

　它是目前死亡軍團中最強的個體，但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組織有效的對水晶戰人的反擊。

　約莫到了第二天清晨，仍在氣勢宏大的天地大轟炸中的信道短暫地恢復了片刻，親自上陣的何團長從運輸機那頭斷斷續續地傳來一絲激動的聲音，用簡單的密語道:“……出現了……魚兒上鉤了！……”

　楚雲升凜然一動，飛出星艦，出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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