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陸的人,要是沒有親身經歷過台風,僅憑想象,是根本無法體會到那種站立不穩的感覺。風兒,即使到了十五級,也很難直接將人吹上天去,危險並不是來源於風本身,而是風兒可能將房屋樹乾吹倒,從而砸傷人,更加危險的是,風兒可以輕易將屋頂上的瓦片吹落,從十幾米高的空中落下,萬一砸在了頭上身上,那就是一個血口,且人在路上走,頭頂上是不長眼睛的,根本無法預測和躲避掉落瓦片的襲擊。 此時,風雖然僅有十級左右,還遠不到台風登陸以後的猛烈程度,但是十多個人長時間地扎堆圍在老舊的危房前,確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鎮裡的副書記劉永讓村幹部將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先勸離,但是鎮裡和村裡的幹部,到底要不要撤離,要不要放棄勸說瘋婆子,他卻一時拿不定主意:如果他們撤退了,留下瘋婆子一個人在屋子裡,萬一晚上台風到了,瘋婆子的房子倒塌了的話,自己這個現場處置的領導,難逃其咎。可是,裡面這個瘋婆子,手裡拿著菜刀,一旦有人進入,她就揮舞著菜刀,一副同歸於盡的樣子,如果要強行將她帶離,萬一傷到了她,或者被她傷到了,這不是好事變壞事嗎?何況面對一個瘋子,誰又會願意衝進去和她硬抗呢?
無奈之下,劉副書記,只能一再地要求鎮村幹部拿著喇叭繼續遠遠的喊話:“馬家大嬸,你快點出來吧,你的房子不牢固,快點出來吧。晚上將有大台風。”
屋內,依然半點回音都沒有。
……
盡管她全身被雨衣雨褲包裹著,也沒有看到她的正面,但是僅從那背影,阿呆就從人群中認出了牟甜:青春靚女,果然穿什麽都有風味。
阿呆走過去,輕輕地問她:“怎麽了?”
她循聲轉過頭,臉上隱約有點驚喜,卻轉瞬即逝,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看了一眼阿呆,又將頭轉回到瘋婆子房屋所在的方向。
[額,她一定是被鎮領導罵的凶了,]阿呆想出言安慰幾句,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就只能陪在她旁邊,靜靜地站著看著聽到。
那邊又響起了劉副書記的怒吼:“她家裡的叔伯來了沒有?半天了怎麽還沒叫過來?馬村長,你再去,跟她家的叔伯說,再不過來,我直接叫派出所的人把他抓過來。”
“是,是,我這就去催催。”凹一村的村長馬德土唯唯諾諾的應著,小跑著去叫瘋婆子的同宗叔伯。
劉副書記又轉過身,對旁邊的村書記說道:“她家裡有什麽親戚嗎?有沒有住的近一點,你派人去找過來。幫忙著把她給我勸出來。”
村書記介紹起了瘋婆子的基本情況:“她名字叫黃杏花,丈夫幾十年前就死了,有個兒子,十多年前因為搶劫被判了刑,目前仍然在外省服刑,具體在哪個省就不清楚了,同宗叔伯中,她丈夫有一個兄弟,但是因為宅基地糾紛,和她家關系很差,遠房叔伯中,平時也和她沒有什麽來往。她娘家是本鎮出水村的,娘家有兩兄弟,其中一個兄弟全家住市區去了,另一個還住在出水村,但是那兩兄弟平時和她也基本上沒什麽來往。她平時呢,也就種菜養雞,賣菜賣雞蛋為生……以前精神一直都是挺正常的,但是近年來,時而瘋瘋癲癲,時而又恢復正常。“
“有兄弟在出水村?好,你馬上派人去,額,不,我派鎮裡的幹部和你們村幹部一起去,一定要把她的兄弟找來。”劉永果斷地下命令。
幾分鍾後,
瘋婆子黃杏花的小叔子和他家人過來了,一陣勸說,大概的意思也是:裡面危險,房子不牢了,趕緊出來。 但是裡面的瘋婆子,一聽到小叔子的聲音,卻是發瘋得更加厲害,大聲怒吼:“你想把我騙出去,想搶走我家的房子啊?這房子是柱子他爸留下的,我要留給我家柱子的,你別想搶走,你快點走,你不要進來,你進來,我砍死你,我跟你同歸於盡。”
阿呆心裡很奇怪:怎麽瘋婆子聽到她小叔子的聲音,反而更加激動呢?難道他們有仇啊?再看看她小叔子對瘋婆子的勸說也是敷衍的成分居多,越發覺得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麽過節的。額,也許她小叔子還真的有過謀取她房子財產的舉動,這才讓她心存戒備。
見瘋婆子的小叔子勸說不成,劉副書記隻得無奈地搖搖頭,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另一撥人馬身上。
出水村位於黃莊邊上,同上凹也就幾分鍾的車程,鎮村幹部一起過去,很快就將黃杏花的弟弟和侄子接了過來。
他們在鎮領導的要求下,也對瘋婆子進行了勸說:“你快出來吧,裡面很危險,房子隨時都會倒塌的。”
她聽到兄弟和侄子的聲音,不但沒有走出來,而且激動地回應:“你們這些壞人,快走開,你們詛咒我兒子這輩子都回不來了,你們不帶我去看我兒子,我求你們了,你們也不帶我去看我兒子。我不離開這裡,我要在家裡等我兒子回來。我家柱子一定會回來的。”
阿呆心裡又是一陣鬱悶:看來,這個瘋婆子和她兄弟一家關系也不好,要是她說的不是瘋話的話,她應該求他兄弟帶她去看望她兒子,被拒絕了,這才懷恨在心斷了來往。
被瘋婆子當眾奚落幾句,她的兄弟侄子嚷嚷著要回去。
劉永見他們發揮不了什麽作用,還隱約可能惡化事態,隻得讓他們離開。
磨蹭了近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把瘋婆子勸出來,劉副書記無奈之下,隻得打電話向鎮裡的書記何大江匯報。
幾分鍾以後,在鎮裡坐鎮指揮的何大江, 又將這個事情向市裡分片聯系領導做了匯報。市領導的指示是:一定要講究策略,務必將她安全轉移出來,萬一出現不良後果,影響到抗台大局,將從嚴處理到個人。
很快,何大江把市領導的指示傳達為了劉永。
劉永打完電話,顧不得擦拭臉上的雨水,走到牟甜跟前:“你是怎麽做的工作的?下午她都已經轉移出來了,而且村幹部也明明講過她精神有問題的,你為什麽沒有把她看牢,還讓她跑回屋裡去了?”其實他剛才已經責罵過了,此時受到上級的壓力,又一次把怒火發泄在了牟甜這個駐村幹部身上。
“我,我,劉書記,是我工作沒做到位,我去其他地方查看了,她就從村辦公室跑……”牟甜慌張地回答著,隱約帶有哭泣的腔調了。
她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劉永打斷:“你去其他地方了?你不分輕重緩急的啊?你村裡要是人員力量不足,你可以匯報,鎮裡會給你加派人手的,你到好,現在你說怎麽辦?這房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倒,我們眼睜睜地在這裡看著?市領導已經下了指示:出了事情,處理到個人,絕不姑息。”
特別是最後一句,說得牟甜心裡一個寒顫:自己做錯了事,被領導當眾責罵事小,可萬一害了人家老婆婆這可如何是好啊?
文麗站在旁邊,看著牟甜可憐兮兮的模樣,想幫她說句話,一時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得愛莫能助地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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