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麗陪同張蓮花去找曹大福的當天晚上,她接到了幾個電話。 其中一個電話是鎮裡的領導打來的,鎮領導在電話裡,對文麗認真的工作態度表示認可,但是,同時又告誡文麗“農村工作應該講究方法,現在不比過去了,很多事情政府不可能大包大攬,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應該遵守法律程序,一些事情不要越俎代庖。”
鎮領導沒有明確提到張蓮花的事情,但是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文麗不要再插手張蓮花的事情了。應該是曹大福托關系同鎮領導打過招呼了。
第二個電話是文麗的一個好朋友打來的,他在北鹿市國土局當科長,對方也沒有明確提到曹大福或者張蓮花,隻是敘述彼此的友情,以及對於文麗這個法律系高材生專業水準的仰慕,顯然話裡的含義,也是希望文麗不要插手張蓮花的賠償問題了。
接下來的幾個電話,有直接詢問文麗同張蓮花是不是有什麽親屬關系的,有暗示曹大福背景深厚,不可以輕易招惹的,還有同文麗大扯人民調解的自願原則的。
所有的電話,顯然都是在給文麗這個工作站書記施加壓力,希望她以後不要再多管閑事,不要再過問張蓮花的事情了。
文麗心下一聲歎息,真的沒有想到曹大福一個小小的普通土管員,居然有如此廣闊的人脈。
文麗很清楚:即使自己全力的揪住這個事情不放,也未必能在實際上幫助張蓮花多少,何況如此一來,必然會駁了許多人包括鎮裡的領導的面子。但是要她就此認輸,以後不再過問此事,她又多少有點於心不忍。
[一個可憐的女人,丈夫剛死掉,賠償問題又久拖不決。]
在文麗受到來自各方的壓力的同時,當事人張蓮花,則受到了更大更多的壓力,首先是村裡的幹部過來勸說,讓張蓮花主動讓步,少賠償一點算了。然後是拐著彎的親戚,上門來替曹大福當說客。
一邊是遙遙無望的賠償,一邊是親戚朋友的勸說,這個農村婦女在悲痛和無助中,慢慢地退卻了,她不敢再去找對方,更不敢去弄根本不懂的起訴。
一個星期以後,曹大福委托凹二村的村幹部帶話來了:“隻要張蓮花同意簽訂賠償協議,曹大福方面馬上支付3萬塊錢作為賠償。”
這次是曹大福方面提出主動要談,與其在無助之中煎熬,到不如試著與對方接觸。
張蓮花找了幾個在村裡面有點本事親戚和叔伯,希望能陪著她去,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陪著去,或許他們或多或少地怕招惹到曹家。
最後隻有幾個老實巴交,在家裡種田的叔伯,願意陪同張蓮花去談賠償。
無奈之下,張蓮花隻得再次來到工作站,找到了工作站的書記文麗。
其實文麗也想過拒絕,但是張蓮花信任的表情,以及無助的神情,讓文麗最終還是答應了她:“我就幫你參考一下,但是對方主動提出要調解,顯然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了,應該不是很容易讓步,你要有心理準備。”
於是,關於凹二村村民張海城意外死亡賠償問題的調解會,將於上午9點在江邊工作站召開。
鎮裡司法所的老關,鎮綜治辦的於主任,二人主持調解。江邊工作站書記文麗從旁協助。
張蓮華方將有張蓮花以及幾個遠房叔伯參加。
曹大福方準備派出的代表是:曹大福的代理律師馬律師,曹大福的弟弟曹三福,曹大福的朋友若乾人。
當天上午7點多,
工作站還沒上班,張蓮花就在幾個遠房叔伯的陪同下,趁坐公交車到了工作站。 快到9點了,調解主持人老關和於主任到了。
然後,曹大福一方,開著四輛轎車到了,文質彬彬才華橫溢的馬律師,在江州市國土局上班的曹三福,還有幾個繡著紋身健壯有力的彪形大漢――曹大福的朋友。
調解大會在上午9點正事開始,馬律師熟練地引用了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認定在法院判決之前,責任劃分比較困難,隻能道義性地給予死者的家屬一定的經濟補償。並且馬律師連賠償協議都準備好了。
張蓮花沉默,馬律師講的法律條文,她是聽都沒聽過的,也聽不懂的。
隨後,曹三福提出3萬元補償金額。
張家的幾個叔伯壯著膽子說了句:“人都死了,3萬太少了。”
曹大福方的幾個彪形大漢馬上指著張家的人大罵:“不要啦倒,一分都不給,你們自己打官司去,我們是看你們可憐才主動補償的。”說著,他們就有動手的架勢。
隨後,曹三福攔著自己方面的人,讓他們不要衝動。
馬律師表態:“你們同意就把調解協議簽訂了,當場一次性把3萬塊錢給你們,你們不同意,我們馬上走人,你們自己去法院起訴。今天是最後一次和你們談,要是3萬不同意,那沒有談的必要了,調解可以馬上結束。”
張蓮花仍然在猶豫:[3萬塊,丈夫的命難道隻值3萬嗎?到底要不要簽字?]
“一次性了清,賠償3萬塊。事後雙方不得反悔,不得再追究對方的任何責任。”
看著賠償協議,文麗一下子蒙了。要說曹大福方面的強硬,她是有心理準備的,曹大福方面先是拖延時間,再是施加壓力,最後又主動提出願意調解補償,今天更是來了強大的談判陣容。
但是她仍然萬萬沒有想到:[3萬就是曹大福的底線,他們根本就沒有想給張蓮花還價的余地。這曹大福做事到是不留余地啊!]
文麗甚至想好了自己幫張蓮花免費代理,向法院起訴,相信應該可以拿到比3萬更加多的賠償款,但是一想到從起訴到判決需要差不多半年的時間,萬一對方上訴,時間又會拖個3個月,然後是執行,整個程序下來,沒有一年時間,是完不了的,如果對方有意拖延,轉移財產,躲避執行。張蓮花耗得起嗎?這個剛失去丈夫,孩子尚小的村婦,她耗得起嗎?
文麗猶豫了:[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3萬,顯然太少了,但是能夠從這個事情的陰影中解脫出來,似乎隻有接受對方的3萬元賠償。]
張蓮花看看賠償協議,又看看文麗,終於她拿起了筆,準備簽下自己的名字,曹大福一方的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調解主持人於主任和老關也如釋重負。
這時,張蓮花旁邊的一次性杯子被打翻了,開水倒在了協議上面,“真是太不小心了!”眾人都責怪地看向冒冒失失的阿呆。
文麗心中對阿呆極度不滿:[這個傻子,倒點開水都倒倒好。真是廢物。]
曹大福方的幾個紋身男怒氣衝衝就要開罵。
“沒事情,沒事情,重新打印一份就好了,我的u盤裡有原稿。”馬律師笑咪咪地說,然後趕緊叫人去重新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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