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大非川北麓。
已是春回大地之際,碧綠藍天如洗,遍地花開,到處都是風景,原野上都開滿了知名和不知名的小花,五彩繽紛,山窩裡還有幾株樹立在陽光裡,滿樹繁花似錦。
遍地的牛羊馬貪婪地吃著新出的嫩草,餓了一冬天的的它們急於補回身體的虧損,它們當然不知道越是壯實的它們死得越快,吐蕃人需要它們的肉與奶。
山坡上一處處吐蕃人的軍帳,中間的那個特別大,而且它的外面貼有金箔,陽光下金光閃閃,極是威風。
金帳內,論欽陵目如鷹隼,掃視過帳下諸將。
他高大身材又是雄壯硬朗,方正臉,隨身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威壓,讓他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拘束。
他左手邊以下,俱是他這一族的族人、部將,有叔父論迷古,兄弟論讚德、論欽因等,再有四員大將,哪四位?
東大將勒布熱,一臉絡腮胡子,持一口大斧,有萬夫不當之勇。
西大將伊萊雲丹,目光如電,射雕手,他這一部的弓箭手特別厲害。
北大將桑朵,使兩口雪也似的彎刀,殺人特別快捷,善於衝陣。
南大將達瑪古仁,是個大力士,身高如山,步將,各式步戰兵器拿手。
此四將,乃吐蕃將領的佼佼者,特意選出來的殺人武器。
右邊則是依附論欽陵的部族及給征發而來的部族首領、頭人,計有重要的有都倫、瓦倫丁、尚塔加、阿史那赤鑫、長巴約、德尚、韋力扎、當雄、采爾馬特、安赫爾等十部眾,其部下有三五千帳兵不等,頗為精銳。
加有健將十數員,滿滿一帳,大部分的人名字亂七八糟,都有牛一樣的身體,勇武有力,不修篇幅,相貌凶惡,說話粗魯,就象一帳的凶神惡煞呆一起,反倒高層如論欽陵等象唐人,他們身穿的都是絲綢衣服,不象那些部族首領、頭人、將領穿著油油的、多有汙穢的皮衣,剛鋪設的地毯,很快就遍布口水。
但千萬不要小看他們,他們是吐蕃精英,他們打敗了大唐軍隊!他們聚集一起,算得上是吐蕃的群英會了。
離論欽陵五米遠處張設出一幅地圖,畫的是吐蕃自西域起,經西海(青海)、河湟直到松州、茂州、岷州、河州等地,線條粗大,比例失當,比起馮小寶敬奉皇的地圖差得以裡來計算。
這是次好的地圖,唐軍所製,給吐蕃人繳獲。
沙盤沒有傳入吐蕃,屬於嚴加保守的秘密,只在後方駐地放置,從不會擺在前線上。
如今唐軍各部都使用了馮小寶測繪的地圖,繪製精細,比例得當,關鍵一條,確實能用!(以前的地圖只是一個大概,千萬不要當真,當真的話就會迷路,所以每到一處,還是需要向導)
而且兵部按照馮小寶的請求,專設地圖校尉,用於保管地圖,保護地圖,不得擅自外傳,最重要的使命是在危險時保證焚毀地圖,不落入敵方之手。
……
見到大家過了一冬,急欲試試身手,帳內殺氣升騰,論欽陵輕咳一聲,滿帳寂靜!
其控制力之強可見一斑,大夥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因為他是吐蕃祿東讚家族之主,吐蕃大權歸祿東讚家族所掌握,到他這代已歷二世。
控制政權固然重要,但人望來源於對外,論欽陵是吐蕃第一名將,他在大非川打敗唐軍十萬,能夠逃回的唐軍十不存一,唐軍大將薛仁貴也給他生俘,之後一連串對唐戰事,吐蕃處於有利位置,都是在他的領導之下。
因此人人信服,至少此帳內的人是如此。
他的威嚴得到尊重,論欽陵滿意地點點頭,說起來他早想開這個會議了,可惜與大唐一樣,都因事務而不得不擱置下來。
大唐忙於打新羅,而吐蕃則因為在儀鳳元年(公元676年)讚普去世,忙於內部事務,難以對外大規模出擊。
論欽陵開口道:“數年前,本相(大相,宰相)於大非川擊敗唐軍,放唐將回朝,雙方約和,不趁勝追擊,你們皆笑我有婦人之仁。”
話說得非常直接,不過大夥兒也沒因此而笑他。
他的手在案上輕拍一下道:“是本相不想與大唐徹底翻臉!”
“大非川一戰,唐軍十萬盡沒,我方。。。也死傷十萬!”直到今時今日,論欽陵才吐露了已方損失人數。
“此戰牛羊吃盡,馬匹過半拆損,再戰乏力!”論欽陵最終講出了戰後情形,吐蕃軍打過大非川之戰,根本無力再行侵略。
“而且大唐上下一心,政權穩固,其人員、物資遠超我吐蕃。與大唐作戰,大唐敗,不過是皮膚之痛,他們有源源不斷的人力物力,吐蕃若敗,則必亡國,你們不可不知!”
“或有人說我方居高臨下,直殺入州縣,本相可以告訴你們,正如他們來我們這裡不適應,我們去到他們那兒也同樣不適應,他們那裡地方炎熱,你們穿這身皮毛去,很快熱得你們就象脫毛羊一般光溜溜的,不用打,熱都熱死你們去!”
這是個明白人哪,另一個歷史平面裡,唐朝安史之亂後,吐蕃人趁虛而入,創造了胡人的輝煌:攻佔長安!
可只是呆了十五天就撤退,不是唐軍打跑他們,是氣候不適應,熱得他們自行退出,沒這個福氣入主中國。
“本相多次與唐朝議和,大唐天子皆不許,下一場戰爭離我們不遠了!”論欽陵宣布道。
“既然他們想戰,我們就戰!”
“打打打!”“殺光唐人!”
頓時,帳內人聲喧嘩,幾乎揪翻了帳篷。
他們人人吼叫,聲稱要將唐朝軍隊來多少就滅多少,一些家夥說話水平差的,反反覆得只會說吃掉他們,咬死他們,水平高的則說要捉了大唐的皇后和公主送給論欽陵來毋女雙飛!
論欽陵懶得聽這幫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夥們的廢話, 擺擺手,帳內的聲音立即停止,他手指其弟論讚德道:“你來說!”
論讚德站起來,告訴大家西域之事:“唐軍奪我疏勒、龜茲與善耆三鎮,經過反擊,我軍已奪回疏勒、龜茲(其實是唐軍主動撤退),今善耆有唐軍死守,我軍軍力不足,難以攻克!”
“長巴約!”
“是!”穿著明顯比起帳內諸將更加唐化的長巴約站起來道:“唐朝沙、肅、甘、涼四州皆堅壁清野,依托堅城騎兵出戰,我軍難佔便宜,至於通湟縣與廊州、鄯州皆戒備深森,城堡林立,騎兵難以攻打。”
“是你不想打吧!”一把粗豪的聲音叫將起來道。
長巴約定睛一看,是與他素來不睦的采爾馬特,他站起來冷笑道:“我朝將攻打通湟縣與廊州、鄯州重責交給長巴約,這廝卻與唐人交往,大作生意,消極避戰,我提議將他撤下來!”
話說出來,讚同者與反對者對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