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日益緊張,騎傳不斷來回,情報匯總到韋晞的手裡。
伊斯法罕的失陷絕非小事,乃大食的腹地!
只要韋晞的騎兵向前突一突,就能到達兩河流域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大食的糧倉所在!
要是連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也給韋晞佔了,除了讓大食陷入饑饉(周軍的德性,百分百會破壞農田莊稼),以平原作跳板,往北就可以攻打大食的發家老巢阿拉伯半島,向西北則可進攻大馬士革!
所以,大食王廷震動,立派出大將卡西姆親率二萬精銳騎兵自大馬士革出動,日夜兼程,到得霍臘姆阿巴德城後,急急征召軍隊。
征發得到二萬騎兵和五萬步兵之後,卡西姆派部將拉西德率五千大馬士革騎兵和一萬部族軍先行,其余步騎等編組完成後稍事訓練一個星期再發動。
大食一直對外征戰,無論是卡西姆和拉西德都是打老仗的將軍,資歷和戰鬥經驗並不見得遜色韋晞的部將多少。
他們臂粗腳圓,牛一樣壯實,個人武力值也很高。
論起戰鬥指揮能力,卡西姆指出,拉西德部出動是為了擠壓伊斯法罕之敵的活動空間,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是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
……
伊斯法罕的周軍有多少?四萬!
想跑絕對沒有問題,關鍵是周軍上上下下沒打過象樣的仗,想咬上大食人一口再走。
光搶了錢財,不殺人,不夠好意思說自己是出來打仗的,那不是不務正業,做了強盜!
怎麽打?
有人說迎頭痛擊大食軍,現時周軍蓄銳日久,士氣正旺,別說四萬騎兵打四萬騎兵,就算打他八萬也不怕!
他這麽做有道理,但參謀長薑谘說“示敵以弱”豈不理好?
他說出他的計劃來,諸人評價道:“你真狡猾!”
於是按計劃行動,周軍一次撤退一萬人,陸續撤出伊斯法罕。
他們的撤退是帶著大車,裝載了大包小包,上面有各種物資,只是最珍貴的金銀銅和寶石、工藝品等早就運走了。
斥侯報告說大食騎兵離城五十裡,周軍才作最後的撤退,騎兵離城而去。
而在撤退之前,帶不走的糧食草秣還有許多,提前通知城裡貧民分光光。
大食騎兵進城了!
拉西德是個很標準的波斯人相貌,方方正正,鼻子高直而不鉤,濃眉大眼,四肢粗壯,頭髮卷曲。
當他帶兵進城,馬匹走過街道,心中不無悲哀。
之前來過城市,是多麽的富有生機,富人或騎馬或乘駱駝招搖過市,運貨的人比比皆是,腳步匆匆,叫賣聲喧嘩,連街道深處都可以聽到,雖說貧民也有大把,但是外來的活水是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運來財富,富人們得大頭,窮人吃渣滓,也還是有頓飯可吃……
現在嘛,城牆被拆掉,伊斯法罕就成了處處漏水的篩子般,再無任何的防護能力。
此城已死!
拉西德得知了周軍搶走了城裡大部分的財富和帶走了城裡的貴族、中高級官員、富人、青壯還有匠人,亦就是城中精華盡去,加上開國這麽打大仗,絲綢之路不通,伊斯法罕的衰落可以預見。
軍官們來稟報情況,一個軍需官悻悻地道:“倉庫空空,我們找不到多少的糧草,不過,聽說唐人將城裡倉庫的糧草分給了窮人,將軍您的意思是……”
“不可!”明白他想說什麽,拉西德微一沉吟即道。
“然而我們的補給?”
“四處搜羅,實在不行,就花錢買!”拉西德咬牙道。
一般那年代的軍隊的補給,如大唐要不是地方上預置倉庫,需要時開庫使用,要不就是大派民夫支前,如韋晞部更是專門建立了後勤部,補給極是方便。
但象大唐這樣有錢有人糧草多多的王朝這世間隻得一個,拉西德的部隊開撥到伊斯法罕,後勤並沒有從後方發糧運到伊斯法罕,需要進行本地補給。
而本地的各處倉庫空得可以跑馬,大戶也給唐軍搶光了。
嗯,民間有糧草啊,拉西德敢斷言,只要他不出錢去征收當地的糧草,待唐人卷土重來時,這片土地的民心將會歸向唐人!
不同於大馬士革的高官、貴族,拉西德是小兵出身,家世貧寒,他太清楚小民家裡哪怕是一鬥米被搶了,只怕會恨死搶米的人!
平時他們敢怒不敢言,突然間多了一個選擇給他們,一方送米,一方搶米,民心所向,不問可知!
在一定程度上,他們甚至會成為大食和大唐爭戰致勝的一個重要砝碼,拉西德有一種預感,唐軍會殺回來的!
畢竟唐軍主力絲毫無損,目前大食靠著木鹿和尼沙布爾兩城拖著唐軍前進步伐,這兩城一旦失守,加上伊斯法罕和設拉子的民心歸向大唐,則這片土地危矣!
因此拉西德軍出錢到民間購買了部分糧草,公平交易,給現錢!
但不夠多,畢竟民間從上到下很清楚亂世中糧食為王!
他們將分得的糧食小心地收藏起來,以備饑荒而不會為了幾個錢出賣掉這些救命的糧食。
唐軍出現在伊斯法罕,消息再不靈通的人也都知道,亂世將臨。。。唐軍將值錢的東西都給搶了,閑著也是閑著,唐軍發當地民夫,將城牆拆了不算,還摧殘國家幼苗,將城外農田盡數給毀了!
伊斯法罕的廣大貧民倒不怨恨唐軍所作所為,因為唐軍搶到的東西是他們沒份的!
相反,唐軍給出的好處是他們一年辛苦也得不來的,所以,城裡其實還是有不少的糧草。
拉西德知道收得的軍糧數目不是很多, 並不在意,立即下令軍隊收拾後,趕快綴著唐軍跑路的路線追殺而去。
……
但當他離開之後,卡西姆的大部隊進駐伊斯法罕,他來自於阿拉伯半島,那是阿拉伯帝國的老巢,是哈裡發的族人,天生的貴族,從小條件優越,打仗確實有一套,但對於治理民間,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放任自流。
結果呢,他委派的伊斯法罕新地方官與他的後勤官沆瀣一氣,派出大隊官兵去掃蕩民間,將當地存糧一一找出來。。。城裡就這片地方,哪找不出來的,據說唐軍每家都派了糧食,人人有份,那就家家都搜!
拿了官府的,統統搶回去!
卡西姆滿意了,他的部隊不缺糧草。
但他不明白,民間的怒火,已如火山欲噴!
拉西德的心意白費,而韋晞則笑開了,他用很小的成本,得到了大食貧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