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個人吃完飯,翟建民帶著他們來到香港最著名的古玩街,荷裡活道,也是他永寶齋所在。 荷李活道,位於上環,是香港開埠後興建的第一條街道。荷李活道的名字與美國的好萊塢無關,卻來自早年荷李活道一帶的冬青樹。
“香港有三條古董街,其中最著名的荷李活道,曾被外國一家雜志列為全球十個最受歡迎的旅遊景點之一。”
翟建民邊走邊介紹:“你們看這條港島古老的街道,彎曲綿長,由中環伸展至上環、西環,大大小小竟有百多間古董店。鋪陳著許許多多上好的中國古物,而且種類繁多,陶瓷、玉器、石雕、牙雕、銅器、銀器、漆器、家具、屏風、字畫、古籍,及至罕見的中國古代婚禮服飾等無所不有。”
三個人來到永寶齋,面積不大,琳琅滿目都是各種古玩,多是清代,珍品都在保險櫃裡。
“我12歲那年,家道中落,父親又開始生病。每當家裡缺錢時,他就看到母親拿著父親早年收藏的瓷器出去,帶回幾百塊錢來維持家用。那時候第一次意識到,這些看似普通的瓶瓶罐罐原來是可以變錢的。”
翟建民一邊泡茶,一邊聊天道:“15歲那年,因為生活所迫,我開始打工掙錢,以維持家裡的生計。一開始在一家店裡賣抽紗,從學徒做起。當時他的英文不大好,每當店裡來了外國客人都害怕和對方交流,但老板娘英語很好,我就留心學。”
“隻經過半年時間,我就能夠比較自如地與外國客人進行交流。抽紗店的隔壁是一間古董店,我結識了當時這家古董店的師傅黃英豪,黃師傅問翟健民下班後能不能幫忙給客人送貨,講義氣的我當然不會推辭,所以每天晚上6點下班後就幫黃師傅把貨送到顧客家中。”
翟建民回憶道:“一年之後,黃師傅對我說要開一家自己的古董店,要我一起來做。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黃師傅是通過這一年的時間來考驗耐性,考察我的為人。”
吳天緣感歎著,香港還保留著最古老的師傅帶徒弟的傳統,進門三年師傅把徒弟當孩子養,管吃管住還教本事。出師後三年,徒弟給師傅白乾三年,就算還恩情。然後才能自立門戶,有自己的店。
古玩行更複雜,除了要有運氣遇見一個明師,自己還要有悟性和刻苦專研的精神,眼力和運氣就是決定生死。
“1973年我進入了黃師傅開的福成行,開始接觸古董。剛入門時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有底款以及沒有底款的瓷器應如何分辨朝代,只能努力學習瓷器知識,逐漸成為行家。”
“1976年我第一次到英國參觀大英博物館、戴維德基金會和維多利亞博物館時,被裡面眼花繚亂的中國文物震驚。在當時的香港,一般只能見到一些“行貨”,偶見一些小官窯和老窯。看到如此廣闊的歐洲市場,我意識到歐洲市場對於香港古董商的重要。”
吳天緣仔細聽著翟建民的人生經歷,他們這代正好是黃金時期,很多大藏家都是抓住機會,建立起收藏體系,很有查考價值。
“1981年我決定離開已有一定規模的福成行,但與黃師傅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情誼。為了報答師傅的栽培,在離開福成行後的一年裡,每天都會回到福成行對師弟傳授業務,這樣持續了一年多後才離開。”
“1982年至1987年我在家中做一些老客戶的生意,直到1988年,我終於在荷裡活道開了自己的店——永寶齋,
店名是我的太太取的,意為希望每個顧客來這裡買到的永遠都是寶貝。” 翟建民讓吳天緣和王大剛走進內室,從保險櫃拿出自己的珍藏分享,六七件清三代官窯,和兩件明代青花。
“正當我在事業上一帆風順,對瓷器鑒定信心十足之時,卻差點吃了過於自信的虧。”
翟建民拿起一個青花盤子感歎道:“一個人帶來一件青花盤子,我第一眼就覺得這個盤子精美絕倫,甚至有了一種即使是懸崖也要跳下去的決心。經過講價,從200萬元壓到130萬元,並談妥下午3點交錢。”
“那時是下午一點,我挾著盤子就走。或許是天意的安排,我並沒有走常走的路回店裡,而是走了一條比較遠但能經過黃師傅店路。師傅並不在店中,沒能讓師傅親眼欣賞這件寶物,我還覺得有些遺憾。”
“一點半我回到店裡,電話就響了,是平時肯定不會回電話的師傅打來的。兩點黃師傅就來到了我的店中。平時只要把瓷器打開看一眼就可以包起來的黃師傅,這回足足看了這個盤15分鍾。”
“我當時還心裡想,師傅肯定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盤子吧?但隨後師傅眼鏡一放,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訓:你上手過這麽多永樂盤子,居然看這個真?
翟建民一臉苦笑道:“在師傅指出幾處不對後,我也發現這個盤子的折沿略厚,底足偏高。雖心有不甘,但基於隻賣真貨的原則,在3點前還是把這件盤子還給了賣主。”
“三個月後,不斷有高仿品湧入香港市場,當我見到這些高仿品時,才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到現在我一直留著那時候的一個高仿,作為一生的教訓!”
吳天緣點點頭,在他這裡就沒有打眼的危險,有異能,只要他不去選擇元代,既不能聽,上手也不能吸收能量的朝代,明清絕對不會打眼。
“香港回歸後我在太太的堅持下去京城發展,當年已經40多歲的我下決心進入北京大學學習。 盡管困難重重,顧慮眾多,但對於知識的渴求以及對瓷器的熱愛,使我頂著壓力,克服困難,進入了北大考古系學習。”
“在最初的兩三個月中,因為聽不懂老師的普通話以及對一些專業詞匯不理解,上課聽得稀裡糊塗,下課後還要同學幫忙。為了克服這一困難,我就在課堂上錄音,回去後反覆聽,反覆學。”
“雖然一周只有兩次課,但每次聽課,都要早出晚歸,在兩地之間飛來回。每次在聽完課回到香港家中都是晚上10點多,吃點飯後複習當天學的知識,直到凌晨,而第二天上午10點鍾還要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吳天緣這時候對翟建民真是刮目相看,原本有些小芥蒂也煙消雲散,一個五十歲的人還對古玩有如此熱情,這點讓他很感動。
王大剛也感歎道:“如今老翟在北大已經上了五年課,五年的學習費用,五年的勞累都是常人難以承擔的,但他仍在堅持著。”
“一個人獲得的成功與他付出的努力成正比,這個道理很簡單,但要身體力行,就很少有人有他那樣的毅力。天下之最可貴者,莫如時日;天下之最奢侈者,莫如浪費時間。”
今天真是不虛此行,吳天緣見識到真正香港行家的風采,這裡還保留著最傳統的師徒禮儀,有最規矩的行家行規,還有一批真正熱愛古玩的藏家,難怪能成為亞洲藝術品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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