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多謝各位大老板賞臉來參加這次私人聚會,我……” 就在人到齊,謝榮成正準備說兩句開場白的時候,突然那個周老板大聲打斷道:“老謝,我們都很忙,趕緊把畫拿出來!”
“就是,你現在名聲可不比以前!要不是衝著明代文征明,我才沒時間來你這裡。”
謝榮成一陣尷尬,心裡很是悲涼,真是掉毛的鳳凰不如雞!不過面上還要陪著笑道:“沒問題,不耽誤大家的時間,謝天,把三張畫讓大家過過眼!”
十幾個人圍上前,仔細研究著謝榮成號稱珍藏多年的珍品。誰也不傻,現在謝氏情況不好,謝榮成也算資深藏家,要說手裡沒點私貨誰也不信。
文征明可是大名頭,他的真跡市面流傳很少,一旦上拍都是幾千萬的重器。要是能收到一張絕對有面子,所以大家才帶著人參加。
“老板,這是文征明的梅花寫意圖!款識:仿梅道人筆,徵明。鈴印:文征明印,征仲。難得一見的珍品。”
“還有這個收藏印,是清代大藏家徐秉義的私藏章,絕對是傳承有序。”
胡建民一眼就看見一幅書法手卷,興奮著跟宋老研究起來。這是1551年文征明的行書西湖。
“宋老您看?”
胡建民激動著,文征明是明四大才子,又以書法見長,他的書法自己一直魂牽夢繞,沒想到今天有緣分見到。
“我看真!無論款識和感覺都對,特別是還有玉蘭堂鑒賞章:曹正誨字呂再號淑園,莫友芝圖書印。”
宋老也很激動,拿出手機裡保存的印章拓片,仔細比對著,越看越確定。
“這裡還有一幅宋旭的雲庵訪友圖,是他七十八歲的精品力作。鈴印:宋旭之印,石門山人。”
幾個資深行家一起討論著,老板們都躍躍欲試,明代真品絕對難得一見,一張字畫能經過七百多年的滄桑巨變,流傳至今,誰收藏都是天大的緣分和福氣。
“我看真,傳承有序!”
“真跡無疑!”
“宋老您看?”
宋老又看了一遍,點點頭,正色道:“我也沒有發現什麽破綻,個人傾向於真跡。”
謝榮成看著在場人,心裡一陣暗爽,不愧是譚敬仿,當年連故宮的幾個鑒定大師都騙過,何況你們幾個半吊子!
“小子,你看看?”
吳天緣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最近他名聲鵲起,在場人都知道他和謝氏的恩怨。既然你在場,能不說說?
謝榮成不屑的看著吳天緣,這次很有信心,他請胡建民就預想到吳天緣有可能要來。不過這次正好是報仇的好機會,譚敬仿天衣無縫,他一個小毛頭打死也不可能發現破綻!
就算是不能當眾打臉,但能見死對頭吳天緣打眼,騙胡建民的幾千萬,心裡也是大快人心。
“吳老弟,你說說?”
吳天緣看著謝榮成一臉真誠的樣子,追問道:“都是有年頭的好畫,不知道是謝老板的珍藏?”
“那當然,我謝榮成也算資深玩收藏,早年得到這三幅明代真品,一直是最珍愛的收藏。要不是謝氏出了點問題,估計一輩子也不會出!”
在場人看著謝榮成很是不舍的樣子,心裡更加堅信不疑,做生意周轉不靈常有的事。就連當年叱吒風雲的民國六大收藏家也有青黃不接,要出售藏品的時候,很正常。
“那就真可惜了這三張譚敬仿嘍!”
吳天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
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敢親口認,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什麽?譚敬仿?”
“你說是譚敬仿?”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特別是確定真品的專家,臉色大變,趕緊再一次重新確認。不過這次沒人第一時間質疑吳天緣,看來他開始有了自己的威信度。
謝榮成不可思議的死死盯著吳天緣,顫抖道:“你別胡說!什麽譚敬仿?大家別聽他的!”
吳天緣淡笑一聲,慢慢道:“譚敬,字和庵,齋號區齋。他的祖上是著名的廣州十三行之一,主要做海外貿易,經營數十年,成為上海灘的富翁。”
“1939年至1949年,這短短的10年間,譚敬從一位商界新銳一下子成長為上海灘的收藏大家,與龐萊臣、吳湖帆、張珩等老牌收藏名家比肩,收藏了許多歷史名作。”
“這得力於三點:一是由於戰爭不斷,社會動蕩,收藏家為了生計開始不斷出貨;二是譚敬生意順遂,財大氣粗;三是他獲得了近代收藏巨眼張珩先生的大力幫助,為其長眼,並因受了張珩的影響,譚敬的收藏也偏重於宋元字畫。”
“1947年端午節前夕,當時的上海收藏界翹楚譚敬找到了造假名手湯安,請其為自己收藏的元代趙孟頫《雙松平遠圖》複製副本,倆人一拍即合,於是譚敬提供場地,並由湯安牽頭,組織了許昭、鄭竹友、胡經、王超群等一班人馬,俱是上海最出色的造假高手,開始了近代歷史上最著名的書畫造假活動。”
隨著吳天緣如數家珍的介紹譚敬,謝榮成臉色越來越白,看著在場人都被吳天緣吸引,趕緊大聲呵斥道:“你說是譚敬仿?有什麽證據!”
謝天躲在老爸身後,看著吳天緣自信的樣子,還有剛才警告的話,心裡更加緊張,連話都說不出來。
“吳老弟,雖然你的眼力我們都見識過,可還是要有真憑實據吧?”
“對啊, 你說話有證據嗎?”
幾個確定是真跡的專家自然不能承認自己打眼,紛紛站出來要求吳天緣說出破綻。
“我看過不少介紹譚敬的回憶錄,當時與湯安相熟的上海篆刻家陳巨來,在其《按持人物瑣記》中對湯安的造假頗多揭露,指出湯安造假古董有三類。其一是印章,造假的有類似沈周、文征明、唐伯虎、仇英等明代吳門四大家,還有文水道人、金俊明、方孝孺等一大批歷代名人的印章,這些假章的材質有犀角、象牙等,其造假的蟲蛀、裂痕尤為逼真。”
“第二類是紫砂壺,曾經借得吳湖帆藏明代陳鳴遠紫砂壺,仿造後令吳湖帆也分不清真偽;第三類就是書畫造假,陳巨來還親自參觀過湯安的造假作坊。”
吳天緣娓娓道來:“鄭重先生對譚敬造假有深入研究,他撰寫的《沉睡了六十年假畫背後的故事》中寫道:“湯安找了許徵白、鄭竹友、胡經、王超群等一班人馬分工合作,許仿畫、鄭摹款字、胡做印章、湯全色做舊,以後又有金仲魚仿畫,最後由王裝裱成軸。”
“不過仿製古畫談何容易,要把流傳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書畫所經歷的滄桑,在很短的時間裡做出來,沒有幾下子是無法達到的。他們先把畫畫好,裱在板子上,用水衝得似有似無。完了以後,又像舊畫流傳過程那樣,反覆揭裱,並要像修舊畫那樣進行接筆補殘,最後進行全色,使之古貌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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