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全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事,又是讓他一個人去面對一個老奸巨猾的老油條,姐弟倆都很慎重,反覆商量推敲細節,又演練了兩遍,才算放心。 周小全興奮得眼睛發亮,還沒去找葛大姑交涉,就覺得自己學到了好多東西,世界對他來說一下寬廣了好多。
很多他以前不會去思考、去注意的事,現在一下就入了眼,走了心。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智躍了好幾個台階地迅速成長起來。
這件事好像一聲慧鍾,哐一聲敲開了他被局限住的思維,讓他終生都記得這個跟姐姐一起專注謀劃的冬日午後。
以後的一生,他無數次回想起今天的每一個細節,姐姐耐心的引導,不著痕跡的鼓勵,溫柔地在少年的心上種下了一顆智慧的種子,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參天大樹。
對於他這樣渴望成長渴望強大的年紀,被信任,被賦予重任,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去保護親人,懲治醜惡,沒什麽比這更有吸引力,更能激發他的積極性了。
周小全把玉米面藏在身上,興衝衝地跑去找葛大姑了。
周小安覺得自己隻睡了一小會兒,周小全就回來了。
周小全順利完成任務,卻有點失望。太容易了!姐弟倆設想了七八種可能,製訂了一堆應對方案,一樣沒用上!
人家葛大姑非常專業,拿好處辦事兒,貨銀兩訖,一點么蛾子不出。
“她就問這玉米面哪來的,嬸兒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打到他們家去搶回來。”這個時候,沒工作的城市居民一個月只有一斤細糧的定量指標,三斤玉米面非常金貴。
“我說是小叔給你補身體的,嬸兒管不著!”
周小安樂了,這小孩兒這麽快就學會仗勢壓人了!說出周閱海來,葛大姑就是有什麽小心思也得縮回去了,那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姐弟倆興奮又忐忑地貓在屋裡關注著王家那邊的動靜,等著看結果。
葛大姑果然是業界良心,當天傍晚王家那邊就鬧起來了。
王老太像當出揍周小安一樣,薅著周小玲的頭髮就把她拖了出來。
周小全一點都沒剛砸了人家的自覺,嗷一聲歡呼著就要躥出去看熱鬧,被周小安趕緊叫住。
出去不拉著王老太,鄰居們以後肯定得詬病周小全,按著他只在屋裡趴著窗戶偷偷看。
可惜,周小玲不是單薄瘦弱的周小安,不會一下就被打懵,又有王臘梅拚命拉著,最後只是被煽得嘴角流血,額角被煙袋鍋子燙傷了一塊而已。
王臘梅扶著周小玲回來,跟周小安要藥,“趕緊把你那紗布和藥都拿出來!沒看見你妹妹傷成這樣了嗎!”
周小安安安穩穩地靠在床上,“紗布沒了,藥是大夫按頓開好的,給她用了我的傷怎麽辦?”
“一個個地沒一個省心的!”王臘梅念念叨叨地摔門出去找煙灰給周小玲敷傷口。
要是以往,她肯定會粗魯地去翻周小安的包找藥,可是今天她看著穩穩地坐在床上的兩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麽,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從昨天周小安被打以後,這兩個孩子就變得陌生起來,看她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樣了,她說不明白,卻能感受到。
而且,她不是一點內疚都沒有的,她也知道王老太過分了。可那是老人,做小輩的還能真跟老人計較?
想到這裡,她不由對兩個孩子的不懂事升起一股怨恨。
她一天天忙忙活活累死累活,
為了兩大家子人的吃穿操心,一點省心的時候都沒有,這倆小兔崽子就不知道心疼人!她真是養了倆白眼兒狼! 等王臘梅急急忙忙地拿著煙灰回來,周小安又改變主意了,在周小全非常不讚同的目光下拿出一瓶碘酒給她。
王臘梅松了一口氣,這個女兒雖然倔,關鍵時候還是知道心疼她的。
剛給周小玲抹上一點,周小玲就嗷一聲尖叫起來,從凳子上躥了起來,抬手打翻了藥瓶,灑了小半瓶藥水,一股濃重的酒精味兒散發了出來。
這個年代,碘酒都不常見,連全家最有文化的周小玲都認為,既然叫酒,有酒味兒才是正常的嘛!
王臘梅習慣性地一巴掌把周小玲拍到凳子上,“你叫喚啥!這藥是你姐給你好容易省出來的!抹藥能不疼嗎?這麽大了,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周小玲半邊臉腫起來了,嘴角還帶著血,頭髮被拽掉了一大撮,樣子非常可憐,“嬸兒,留給我姐吧!我傷得不重,不抹了!”
王臘梅把她按住,拿了一塊看著不那麽髒的舊棉花蘸了碘酒,不顧周小玲的掙扎狠狠按在她的額頭上,“你懂點事兒!這有藥還不用?!這可是臉,要落下疤以後可怎整!”
周小玲又一次尖叫起來,卻拗不過人高馬大的王臘梅,被強按住消毒了半天。
周小全不高興地低頭,不想去看那娘兒倆。
昨天他姐傷得那麽重,他嬸兒也沒來看一眼……
周小安把他拉過來,偷偷跟他咬耳朵,“碘酒裡兌了酒精,疼死她!”
周小全的眼睛一下亮了,他聽到唐嬸兒說用酒精給姐姐洗傷口的時候,心疼死了,現在也讓周小玲嘗嘗這滋味兒!
其實周小安沒說實話, 那瓶子裡哪有什麽碘酒,全都是酒精兌醬油,再加辣味素!對了,她還放了點鹽,蘸周小玲腦袋上那塊烤肉正好!
在空間的調料貨架上找到那幾瓶濃縮型辣味素的時候,周小安就知道,這東西以後肯定能有大用處!
聽著周小玲不似人聲的慘叫,周小安覺得手指都不那麽疼了。
王臘梅給周小玲處理好傷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王彩霞就帶著哭腔來找她了,王老太不知道怎麽魔怔了,跪在地上哐哐地磕頭,腦袋都磕出血了,誰勸也勸不住。
王臘梅拿起那瓶碘酒就衝了出去。
周小安和周小全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隱藏的笑意。
當天晚上,周小玲的嘴腫得吃不了糠菜團子,王臘梅看了好幾眼喝小米粥的周小安,最終還是沒把給周小玲一碗的話說出口。
“這是大夫給我姐開的保健糧,這不是糧食,是救命的藥,誰都不能給!誰吃了那就是要我姐的命!”這句話每到周小安喝粥的時候,周小全就重複一遍,今天這是專門說給王臘梅和周小玲聽的。
周小安營養不良特批的糧食在這個年代有個專門的稱呼,叫保健糧。
從醫院回來,周小安拿著特批條子,王臘梅念了好幾遍都沒給她,現在正好拿它當借口。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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