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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風1276》三百七十一章 動物實驗
371章 動物實驗

 東方天幕泛起了魚肚白,清新的晨風從沙灘上吹過,把血腥的氣息吹到波翻浪湧的嘉陵江上,江水打著旋兒,將戰死者飄飛的靈魂卷進江底。

 依山對峙的漢軍陣營,人人衣甲鮮明、器械犀利,大漢的金底蒼龍旗在晨風中獵獵飛揚,金龍的爪子舒展開來,似乎要把阻擋在華夏複興道路上的敵人,撕得粉身碎骨。

 與之相對的元軍營盤,曾經在巴山蜀水間肆意飛揚,代表著搶劫、強.奸和殺戮的羊毛大纛,倒在了滿是泥漿的江岸上,糊滿了泥沙和鮮血,上面還帶著許多肮髒的腳印;完整的營帳已不多了,靠近外圍的氈房,被漢軍猛烈的炮擊打得千瘡百孔,幾乎可以作為漁網使用;柵欄、鹿砦、拒馬槍,一切工事都七歪八扭偏偏倒倒的胡亂放著,所有元兵都知道,它們的存在純粹就是個心理安慰,在漢軍如流星火雨的炮火中,沉重的鹿砦會像小孩子過家家玩的麥稈一樣飛上半空,變成碎木片、刨花和鋸木面。

 鞏昌軍,這支漢奸軍隊曾經跟在蒙元主子身後,屠殺成都、瀘州、重慶等地數百萬軍民,僅成都一地,他們就和主子一起,殺害了超過一百二十萬和平居民!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正義的審判會來得如此之快!

 鞏昌軍的慘狀,是自蒙元侵入四川以來,前所未有的。士兵們像羊群一樣蝟集一處,被火炮或者手榴彈炸成血肉模糊的一團,有人想操作大炮反擊,但還沒能打出一發炮彈,漢軍的炮火就像鐵鏵犁過土地,把方圓十余丈的范圍徹底翻了一遍,絕望的鞏昌軍分散逃跑,但漢軍的刺刀把他們的心臟刺穿,或者遇到火槍攢射,軀乾被打成馬蜂窩……

 有人跳進了嘉陵江中,沿著河流奔騰而去的方向游泳,可鞏昌地處陝甘,會游泳的人少之又少,只在水裡撲騰幾下,就沉入了江中,岸上的人們只能看見他臨死時苦苦掙扎、因為憋氣而變得扭曲的臉,還有被波濤淹沒頭頂那一刻,痙攣著伸出水面的手。

 即使僥幸抱著塊木片,在波濤中浮浮沉沉,也逃不過霰彈的轟擊、排槍的攢射,開闊江面上掙扎求生的鞏昌軍士兵,成為漢軍射擊的活靶子,霰彈像胡椒面撒向湯鍋一樣不斷落到江中,每一輪霰彈撒下,血就從逃生者身上的傷口中泊泊的流出,大股大股的沿著江水擴散開去,那人再漂不了幾丈就一軲轆翻倒,被血浪上下一卷,頃刻間變成了浮屍,還有人雙目無神,如行屍走肉般茫然的向江心走去,直到被江水淹沒頭頂……

 折戟沉沙!怯薛軍千戶、賞佩金虎符、正四品宣威將軍包力格看著戰場上的情形,腦袋裡只有這四個字。

 汪良臣的手,不停的戰抖著,他在三天前,還想著攻破釣魚城,這座中華大地上最後飄揚著大宋旗幟的不落之城,然後在她光榮的城牆上勒石紀功,可現在,漢軍的每一次衝鋒,每一次炮擊,每一輪排槍攢射,仿佛都在嘲笑他的狂妄自大,嘲笑他替異族賣命,卻落得兵敗如山倒的可恥下場!

 難道,鞏昌軍就此覆滅,鞏昌汪家從此一蹶不振了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汪良臣的眼睛血紅,各種各樣的念頭紛至遝來,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幾顆手榴彈飛來,將躲在江邊礁石後面試圖挽弓的怯薛武士炸成肉醬。大漢的金底蒼龍旗隨著晨風舒卷,插到了江邊,鞏昌軍被分割包圍,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東方,太陽托的一下跳出江面,萬丈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保家衛國的自由戰士和為了搶劫而作戰的漢奸都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幾聲呐喊,趁著兵刃撞擊聲的間隙,清清楚楚從漢軍戰陣傳了過來。

 “包力格、汪良臣,放下武器投降,可饒爾等麾下士卒不死!”

 江風把喊話聲原原本本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漢語、蒙古語、黨項語,三種語言一再重複,告訴絕望的鞏昌軍士兵還有活命的一線生機。

 鞏昌軍是一支以搶劫為目標,組建的強盜漢奸軍隊,他們從來沒有什麽民族、國家、忠君報國的思想,作戰時一心只為了搶劫財富,把屠刀砍向同文同種的漢家兒女,可以說,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獸軍,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

 當得知漢軍沿嘉陵江而來,重慶失陷的消息之後,他們就失去了作戰的意志,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只為了和釣魚城守軍,自祖父三代以來結下了血海深仇,不得不拚死抵抗。現在,有活命的機會,所有人揮動的武器,就忽然變得慢了許多。

 “投降不殺,漢軍優待俘虜!”

 “殺上官者,將功抵罪!士兵殺牌子頭、牌頭殺百戶、百戶殺千戶者,無罪釋放!”

 “殺汪良臣、包力格,受上賞,贈白銀千兩,禮送回家!”

 汪良臣、包力格身邊的負隅頑抗者互相看了看,嗡地一聲,如蜂群炸窩般散掉了了大半,大汗彎刀,頑羊角弓,羅圈甲和大元朝的號衣,亂七八糟扔了一地,這些大元朝最精良的武器裝備,像垃圾一樣被人們無情的拋棄、踐踏,踩到了江邊的淤泥之中。

 有人跪在了鞏昌軍便宜都元帥的身前:“大帥,俺對不起您,俺還有癱在床上的老爹,和剛滿三歲的孩兒!”

 汪良臣苦笑,牙齒把嘴唇咬得生疼,身前跪著的,是打小兒跟著自己,兩次把自己從屍體堆裡背出來的汪連升。

 連你,都要背叛我了嗎?汪良臣狠狠咬著嘴唇,流出的血,腥得發苦。

 汪連升砰砰砰磕了三個頭,站起來轉過身子,義無反顧的奔向了漢軍,嗖!一支狼牙箭從身後射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口凸出的一截兒箭尖,努力扭轉身子,把懷疑的目光投向汪良臣。

 不是這位大帥,汪良臣身旁,包力格手持頑羊角弓,弓弦兀自微微顫動,汪連升朝大帥欣慰的笑了笑,一頭扎到江邊的泥水中。

 汪良臣嗤笑著搖了搖頭,方才那支射殺汪連升的狼牙箭,正是他親自遞到包力格手中的。

 能射殺一個逃兵,不代表能攔住所有的逃兵,所剩無幾的怯薛武士們,根本無法阻止大群大群的潰兵。事實上,目睹這一幕的鞏昌軍逃兵們,只是把兩條腿掄得更圓了,隻恨爹媽少生了一條腿,向著漢軍陣營狂奔而去,對他們來說,身後自己的牌子頭、百戶、千戶們意味著死亡,而前方敵對的漢軍,反而代表著生的希望。

 “饅頭,給我個饅頭,做牛做馬都依你!”有人跪倒在江邊的泥水裡裡,瘋狂的大喊大叫,兩日斷糧,他們的胃囊空空如也,饑火燒灼著心臟。很快,漢軍拿出了白面饅頭,甚至有包著肉餡的大肉包子,當然,在拿到這些食物之前,俘虜們首先被捆上雙手,他們比綿羊還乖順的接受了捆綁,然後像枉死城的餓鬼一樣,撲向了食物,用被捆到一塊的雙手捧起饅頭包子,嚼也不嚼就往肚裡吞,實在噎得難受,就像牛羊一樣伏到嘉陵江邊,狂飲江水。

 方才漢軍喊的清清楚楚,投降只是不殺,將來還是要去礦井裡做苦工贖罪的,還有大膽的士兵不想在礦井裡渡過余生,他們更喜歡能看到太陽東升西落的地面,於是提著刀,偷偷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牌子頭、百戶、千戶。

 “啊!”一名鞏昌軍百戶長聲慘叫著,被身後的牌子頭砍死,那名牌子頭雙目血紅,嘴唇乾裂,神情卻亢奮到了極點,舉刀一下一下的砍在死者的頸上,斬下自己上官的頭顱系在腰間,然後向漢軍陣營狂奔。

 “我殺了名百戶,我要立功贖罪!”牌子頭狂喊著,腳下一刻不停,忽然,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一柄彎刀從側面削斷了他的喉管。

 “牌子頭,我殺了個牌子頭!”一名士兵提著人頭,瘋狂的大喊大叫,但同時,另外幾名平時親如手足的夥伴,眼睛裡卻露出了貪婪的凶光。

 他熟悉這種凶光,在成都、瀘州等地大開殺戒,屠殺漢家兒女搶劫金銀財寶的時候,他自己的眼睛裡,常常也是如此這般,所以他完全懂得這種目光的含義。

 士兵顫抖著,左手緊緊抱著人頭,右手還在滴血的彎刀指向夥伴們,嘶聲道:“你們、你們不要搶,這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夥伴們沒有回答,他們捏緊了手上的武器,慢慢的逼了上去……

 海灘上瞬間變得更加混亂,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不同種族不同種族的元軍,揮舞著大汗彎刀、狼牙棒、長槍和短刃,混戰在一處。一旦某個帶著血的人頭從人群中飛將出來,五、六個衣衫襤褸,滿臉是血的士兵就跟著衝了過去,為了昔日長官的人頭,開始了另一輪自相殘殺。

 遠處,楚風默默的看著戰場,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壞蛋,你越來越像李鶴軒那個混蛋了。”陳淑楨巧笑嫣然。

 “聽說草原上的惡狼,每逢食物短缺的時候就會自相殘殺吞噬同類,”楚風聳了聳肩膀,揚鞭指向自相殘殺的元兵:“這不屬於統帥部管理的范疇,應該是琉球動物園研究的內容吧?我只是做了個動物學實驗而已。”

 壞,你壞透頂了!陳淑楨嗔怒的飛了個白眼,竟是風情萬種,一時間,連朝陽的光彩,都被奪去了三分。

 “大家住手!別上當!他們不會放大夥生路,大夥兒齊心協力,和他們拚了!”身為怯薛軍千戶,蒙古那顏,包力格天生對漢人有著十二分的不信任,所以他率先識破了漢軍挑撥離間的詭計,於是聲嘶力竭的喊著,對身邊的汪良臣道:“貴部還剩下的忠勇之士,和末將手下百來個怯薛武士,尚有一戰之力。大帥,咱們並肩突圍吧!”

 話音剛落,包力格手起刀落,砍翻一個手持鋼刀靠過來,不懷好意看著自己的軟骨頭。大汗彎刀斬斷了鞏昌軍士兵的脖子,血,從斷裂的頸部忽的一下噴出來,濺了包力格滿臉,剛剛伸手想擦,無意中晃了一眼,卻看到汪良臣衝著自己高高舉起了刀,一個斜跳,包力格竄將開去,緊接著一個力劈華山,手中鋼刀堪堪斬向汪良臣的脖子,在對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包力格看到了驚慌,心頭警兆突起,原地打了個旋,擰腰避開了要害,一把刀斜斜的擦過自己胸前的翎根甲,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你!”包力格手指汪良臣,還沒罵出來,忽然發現自己胸前,透出了半截帶血的刀尖。

 身後,怯薛武士寬闊而顯得憨厚的臉,變得那麽的扭曲猙獰,“長生天在上,包力格大人,小的在漠北冰冷的草原上,還有老母親等著奉養。”

 沒有死在漢軍手中,沒有死在反水的汪良臣手中,卻被自己帳下最純粹的蒙古怯薛武士殺害,包力格因為痛苦而掙扎著,滿臉虯須劇烈的抖動,一直到死,他的眼睛都沒有閉上。

 怯薛武士斬下了自己千戶的頭顱,包力格的虯須沾滿了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在泥水中濺起一小團一小團的血色漣漪。

 “好、好!”汪良臣微笑著走了過去,甚至扔掉右手的刀,拍了拍怯薛武士的肩膀:“將軍棄暗投明,我鞏昌汪家有朝一日……”

 那武士警惕的看著附近幾名汪大帥的侍衛,不防突然腰間一陣無可抑製的劇痛,汪良臣空著的左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而匕首的刀身,已經全部沒入武士體內,刺破了他的腎髒。

 怯薛武士還待抵抗,汪良臣冷笑著擰動匕首,如海潮般湧來的巨大痛苦,一瞬間就擊倒了這個粗壯的怯薛武士,他像一條被扔進烤爐的魚兒,身子奇怪的痙攣著,一跳、再跳,抽搐著倒下。

 “哈哈哈哈”,汪良臣狂笑著撿起戰刀,同時把包力格的人頭掛到自己腰間,他想的很清楚,隨自己入川的鞏昌軍自然覆滅,但鞏昌還在汪家手中,留守的部隊還在,汪家當年能投靠大元,今日也能投靠大漢。

 歷代開國之君,無不對前朝臣子、特別是地方實力派招降納叛,聽說當年把楚風狠狠整了一把,差點送掉他性命的陸秀夫、張世傑等人,都被留在大漢,還給了高官厚祿,自己此時搖身一變,要是楚某人他年身登大寶一統華夷,豈不是從大元朝的開國功臣,變成了大漢的元勳?

 要是大元打勝了嘛,嘿嘿,連福州王積翁這種貨色,忽必烈汗都能海納百川有容納大,自己迫於形勢屈身事敵,自然是學當年關聖關雲長,“身在偽漢心在元”嘛!

 汪良臣的算盤打得劈啪響,他緊緊的抱著包力格的頭顱,大聲下令停止抵抗,全軍棄暗投明投降大漢。

 然而親兵們沒有像以前那樣,大喊著把命令傳到全軍,他們的眼睛閃著紅紅的光,所有的視線集中在兩個目標:汪良臣腰間掛著的包力格頭顱,和他脖子上面長著的自己的頭顱。

 看,漢軍那邊,剛剛用百戶、千戶人頭換了賞銀的同伴,正舉起亮閃閃的銀子狂喊:“大夥兒,大漢皇帝金口玉言,漢軍一諾千金,殺了長官就有銀子!”

 鞏昌軍早已停止了抵抗,漢軍也早已停止了進攻——因為此時一切進攻都失去了意義,敵人自相殘殺的效率,甚至超過了漢軍的步槍和大炮。嘉陵江邊只有野獸和野獸在瘋狂的噬咬,獸軍肮髒的汙血,被江水衝刷而去, 在江中慢慢消散。

 投降,會被送到暗無天日的礦井底下做苦工償還血債,只有殺了長官才能立功贖罪,拿了賞銀回家,侍衛們像三天三夜沒有吃食的餓狼,忽然聞到了血腥氣,一起向昔日的長官,鞏昌軍便宜都元帥汪良臣圍了過來。

 呀呀呀!汪良臣狂嚎起來,五十年屍山血海的生涯,他可不是善茬。手中戰刀斜劈,把面前一名侍衛的腦袋削落。

 “大帥小心!”擰胯轉身急回頭,汪良臣只見一左一右兩名親兵同時衝上,左邊那個彎刀斬向自己脖子,而另外一位似乎是忠於自己的,他手中戰刀向著那叛徒招架。

 汪良臣大鵬展翅手起一刀,將左邊親兵的脖子斬斷,刀身在空中劃了個圈,在右邊侍衛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把他的腦袋拍得粉碎。

 一瞬間,兩個侍衛都被他親手殺掉。兩個人中,到底誰想保護他,誰想出賣他,汪良臣不敢去管了,也不敢去想了,他突然發現,自己麾下那支無限忠於鞏昌汪家,追隨著數代大汗的腳步,替蒙古帝國打下四川天府的雄師勁旅已經變成了一堆得了失心瘋的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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