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下,萬籟俱寂。 利州朝元客棧中,深夜中某間客房中仍有點點昏暗的燈光透出。
江玉齊靜坐在桌前,手中撚著一塊精致美觀、小巧溫和的玉佩,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戲謔笑意,配上他英俊不凡的外表,更顯瀟灑倜儻。
坐在江玉齊對面的江一堂此刻半閉著眼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一直在思忖著某個很棘手的問題,終於他還是開口說道:“這雪翁先生帶著兩位王子郡主跑到利州,住進了塗家這麽多天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麽,遊山玩水也有個時限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將很難有進展啊!”
江玉齊聞方輕輕一笑,將手中那塊玉佩一轉,突地就不見了,他淡然道:“三叔不必多慮,這件事也不用急,他們終歸是要離開的,而塗家遲早是我們的囊中物,只是時間長短問題,我們來此只是打探虛實而已,要知道一池清水,倒入一桶汙水也許會很快再變得清澈起來,若注入數十桶汙水,他就不再清澈了,就是一池渾水,這魚在渾水之中,總有出來透氣的時候,我們要撈大魚,至於那些小魚嘛,不成氣候!”
江一堂看江玉齊一副胸有成竹、不慍不火的淡然神情,心態也慢慢變得平和了許多,江家三代中,出了兩位出類拔萃的少年天才,一位武學奇才,如今十五歲就已經是五級‘武師’,前途不可限量。
而眼前這位,更是讓整個江家為之矚目,十六歲的年紀,就已達六級武師的境界,光是這樣的成就,在整個江家三代中,無人出其右,就算是整個北方三宗氏來講,也算是獨樹一幟,無人能比。
然而更令江家欣慰的是,這玉齊自小就足智多謀,不驕不躁,無論言談舉止,或是為人處世,盡顯領袖之風,心智成熟,處事穩重,同齡少年均無法可比。
江一堂心中感慨,江家三代中有子如此,何愁江家不興,被塗氏壓在頭上一甲子,這份屈辱的歷史,恐怕就要在這位少年的身上改寫,使江家重新以霸主的身份地位屹立於大唐北方,開創後一甲子的江氏時代。
“永樂郡主的事,不能太操之過急,以塗天落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紈絝子,我們不能指望他能將這位郡主收入帳中,肅靖王雖手握天下兵權,節製東、西、南、北四大軍,但如今西、南二軍已落入三位皇子之手,獨有東、北二軍仍在肅靖王手中牢牢把握,若稍有異動,定會引發朝局動蕩,這是皇帝陛下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皇上對這個親弟弟的信任,牢不可破,無人可以動搖,若過早從塗氏手中奪走北軍,恐怕定會引起朝中北派反撲,反而會把我江家推到風口浪尖之上,這種損已利人之事,我江家絕對不能做,至於我江家與塗氏私人恩怨,還要在利州解決,等到瓦解了塗氏內部根基之後,我們便無後顧之憂了!”
江一堂聽了這話後,虎目中突然暴射出一道精光,看著江玉齊道:“齊兒,你的意思是,利用永樂郡主這枚棋子,讓塗氏與肅靖王絕裂?”
“永樂郡主作用並不大,以塗元慶對肅靖王的忠誠,肅靖王對塗家的信任,若我們用此事挑唆,反而被動不利,若是讓塗家的人去挑唆,我們就變為主動了!”江玉齊似乎想到了某件有意思的事,突然笑了起來。
“用誰去引這把火?”江一堂說出了問題的關鍵。
江玉齊笑著,緩緩說出了三個字:“塗天河!”
“塗天河?”江一堂不解:“齊兒,
這塗元慶的庶孫,被塗氏棄了八年,如今聽傳聞是位武學奇才,就算成就不凡,但能有什麽作為,要知道他如今再受塗家重視,起步也嫌太晚了,武道成就難有建樹,為何會用此人去引火?” “此人武道成績,我們自然不用放在眼中,踩死他如踩死一隻螞蟻,他的利用價值,僅在於身在塗氏屈辱八年,他對塗氏的怨恨之心,塗正林那個廢物,正是這份憤恨之心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江一堂笑道:“齊兒果然妙計,那我們給這小子的怨恨之心增加點作料讓他成長壯大,下一個犧牲品,又會是誰呢?”
仔細地想了想,江玉齊卻皺眉道:“嗯,似乎有點不對,但到底哪裡不對呢?”站起身來,在屋中來回跺步起來。
“齊兒,怎麽了?”江一堂見他皺眉不展,有心事的樣子,於是問道。
江玉齊道:“塗家的反應,似乎有點太過於平靜了!”接著,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突然自嘲一笑道:“三叔,我低估了塗家在利州的底蘊!”
……
塗府南院家主正宅。
塗元讚躺在一架躺椅上,悠然地喝著茶,喝完之後,便將茶杯放到旁邊的桌上,轉過臉來,看著旁邊站著的一位劍眉星眸,唇紅齒白,神態沉穩,一臉淡然,青衫白袍的青年。
這位青年正是塗正明的長子塗天涯,此時他站在老爺子面前,挺胸昂然,筆直如松,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塗元讚終於悠悠開口問:“天涯,外堂之中最近有什麽動靜?”
“爺爺,外堂中的那幾個‘小鬼’,除了前一陣子因二叔的事煽風點火引起我們警覺後,最近倒沒什麽動作,必要之時,可一一拔除!”塗天涯道。
塗元讚敲打著桌子道:“江家小鬼倒是好算計啊,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利州,躲在那朝元客棧中暗地搞些小動作就想運籌帷幄,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們這些老頭子了,我塗氏扎根這利州百年,豈是他江家一個過江小泥鰍隨便撒野的地方!”
塗天涯道:“爺爺,江家已經開始向我們動手了,我們要不要反擊?”
“暫時不必!”塗元讚道:“用這些陰謀詭計,終難登大雅之堂,這次江家小鬼來利州,應該只是試探行動,想打探我塗家底細,以江樹雄那老東西的脾性,下次前來,恐怕就是公然挑釁,以武開戰之時了!”
這時,塗正明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交給塗元讚。
塗元讚看過之後,歎道:“那江家小鬼倒也有點能量,此子不容小覷啊,正明,你去通知正龍和正聲,商業這塊,仍以不變應萬變,這小東西很是難纏啊,若稍有不甚,我塗家將會有大麻煩啊!”
塗正明道:“父親,那江家小鬼明面上在打我塗氏武經的主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暗地裡卻在搞商業吞並,確實需謹慎防范,但官府那邊,卻有點麻煩,以前正林行事太過招搖,如今官府把柄被江家小鬼掌握,說不得那小鬼會動用朝中力量,拔除我塗氏在官府的布局,畢竟我塗氏成員多為武官,這文官的筆杆子,卻也需要謹慎防范啊!”
塗元讚想了想,道:“寫信給漁機允那老酸儒,漁氏多出舉人進士,做詩寫文章之事最在行,把此事與他交待一番,那老酸儒自有定奪!”
“爺爺,天蕊的事,該如何處理?”塗天涯這時面帶難色地道。
塗元讚聽聞,也皺起了眉頭,卻是對著塗正明吼道:“你養的兩個不成器的東西,不好好練功,一個小小年紀不學無術,成了紈絝,整天拈花惹草,一個整天心思不正,卻與敵私會,這樣下去,將來還了得?”
塗正明也顯得十分無奈,說道:“父親,這兩個孩子雖然胡鬧,但倒也讓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江家在利州一行人的行蹤,如今此事我們已經調查清楚,這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也不能再任其放縱了,我打算將他們禁足一陣子!”
“既然要禁足,那就派人嚴加看管, 不得讓他們再出府半步!”塗元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道:“府中現仍有內鬼潛伏,繼續嚴密調查監視,勿要打草驚蛇!”
“雪翁先生之事,父親如何打算?”
“此事你們都勿需理會,雪翁先生此來利州,應該與朝堂布局有關,二弟臨走時交待過,雪翁先生在外行事,或有什麽要求,我們需全力配合,他們這是在為我塗氏爭取時間啊!”
塗正明似乎明白了這其中的一些奧妙,歎道:“是啊,確實是在為我塗氏爭取時間,明年可就是三年一次的武科舉試啊,這次舉試的重任,我塗家三代中,只能落到天青和天涯二人的身上了!”
塗元讚看著塗天涯說:“小子,雪翁先生乃天下第一高手,境界比我還要高出一籌,而且還精通兵法之道,機會難得,你有空就多去請教一下兵法戰略之類的東西,對你明年科舉武試有好處的,明白了沒有?”
塗天涯立即點頭答道:“孫兒明白了!”
待塗正明父子離開之後,塗元讚突然看著天空上一彎明月,呢喃道:“又快要到中秋了,敏青啊,你在天之靈,請保佑我塗家能渡過這次危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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