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兒在天空掠過，仰頭看去，猶如一個自由自在的小黑點，在天空中遊動。

林記客棧，在取下門板的不多時，一個大腹便便，衣著華麗的中年富紳下了馬車，大步走了進來。

“楊老板……”馬春一臉便瞧出此人是秋風城最大當鋪的老板揚富仁，忙笑臉相迎，親自恭請道:“裡邊請！”

中年富紳微微點頭，目光在大堂掃了眼，發現櫃台裡坐著的林東起身拱手之後，點了點頭，在馬春的引路下，走上樓梯。

林東重新坐下，但凡見到有客上門，無論超級大戶還是大戶，再或者是普通食客，一律起身拱手，笑容滿面。遇上客氣的，還扯上幾句。

一上午，林東的臉龐都有些僵硬了，真正的高峰期才剛剛來臨……林記客棧宣布三樓包廂和二樓十五張飯桌取消入座費，一口氣增加十六道秋風城耳熟能詳的招牌菜，推出二十三種三階四階靈獸靈材，除一樓和二樓依舊是四折五折贈送活力牛肉丸之外，剩下的桌子和三樓包廂，全部改成兩折三折，但沒有活力牛肉丸贈送，而且僅限三天。

林記客棧，再度邁入虧損的行列。

而這一系列讓人應接不暇的動作，震得全城幾乎所有大戶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趕往林記客棧，更震得凌正陽從躺椅上一蹦而起，驚愕的目光，久久沒有改變。

“青梨獅子頭、鐵板烤羊、紅燒鴨舌……這些菜，怎麽可能跑到林記客棧去?三階四階靈獸靈材，林記客棧又從哪找來的大廚?”凌正陽覺得自己要瘋了，各大酒樓遲遲不見一家有退縮的跡象已經夠讓人煩心，林記客棧怎麽突然又整出這麽一個天大的消息。

早在幾天前，凌正陽隱隱就有感覺，林東一定還有後手，一定還有其它手段。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後手，這手段，居然會猛烈到如此程度。

這，是在和楓林酒樓搶每桌動輒十兩以上的豪客！這是要跟楓林酒樓搶秋風城頭號酒樓的位置！

這位林掌櫃，野心之大，已經超乎想象。

十幾天前還被逼得降價拉客，現在，居然在反過來搶更大的生意。

“他吃得下嗎?”沒等薑有才回答，凌正陽便咆哮吼了起來。

薑有才苦笑:“三少爺，冷靜！我雖然不知道林記客棧從哪請到會做三階四階靈材的廚子，但他們客棧的那些招牌菜，都是各大酒樓的。沒猜錯的話，應該都是各大酒樓會做招牌菜的廚子一起去了林記客棧，打算聯手來反擊我們楓林酒樓。”

眼看凌正陽又欲爆發，薑有才不得不再提醒道:“三少爺，冷靜，不管他林東有什麽本事，您是楓林酒樓三少爺，別說一個小小的秋風城，在京城那種老殲巨猾橫行的地方，您同樣遊刃有余。”

凌正陽深吸了口氣，京城那些老殲巨猾，難纏是難纏，可絕對不會像這樣，才幾天，居然整出兩大驚天動地的反擊。

杜撰假的商會消息，一口氣推出各大酒樓所有的招牌菜，而且竟還把主意打到了楓林酒樓一直霸著的豪客身上。

比起那些殺人不見血的老殲巨猾，這位林掌櫃太激進，太鋒芒外露了，本來，這種對手是最好對付的。但憑借兩個強大的反擊，林記客棧竟有股擋者披靡的勢頭。

冷靜，要冷靜！否則的話，在一個府城輸得一敗塗地，這輩子，恐怕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連著再吸了幾口氣，雖腦子裡依舊有些混亂，但凌正陽的思考能力已經恢復少許。

“林記客棧有各大酒樓的招牌菜，無疑，各大酒樓得失去招牌菜！”凌正陽快速在院子裡踱著步，

良機，驀然停下:“派夥計去打聽打聽，各大酒樓的酒菜價格有沒有調整，另外，想辦法查查他們酒樓的大廚除了會做招牌菜的，還有沒有少人。”“三少爺是懷疑，林記客棧會做三四階靈獸靈材的廚子，也是各大酒樓的人?”薑有才疑惑道。

“不是懷疑，而是八九不離十！”凌正陽恢復了少許自信。

薑有才驚訝道:“這怎麽可能?會做招牌菜的廚子和會做三四階靈材靈獸的廚子，幾乎代表各大酒樓最頂尖的廚子，林記客棧哪有那麽大的本錢找各大酒樓借人?沒有這些廚子，各大酒樓可是實力大跌。”

“我們估計錯了！”凌正陽面色冷峻道:“林記客棧，並不是拿商會消息賣給各大酒樓，而是同各大酒樓交換廚子。”

薑有才心中一驚，震愕道:“林東，怎麽有這種魄力?這可是幾十萬兩銀子，就拿來借幾個廚子?而且隻借幾個月?”

凌正陽吐了口氣，沒有回答。膽量超出預計，魄力超出預計也就沒什麽好驚訝的。

見凌正陽如此神情，薑有才隻得退出後院。

徐步來到躺椅旁，凌正陽坐了上去，朝後仰倒，雙眼微微閉起。

幾十萬兩銀子借幾個廚子，僅僅是為了打壓競爭對手，和搶奪競爭對手的食客。凌正陽捫心自問，換成自己家產不足百萬的時候，恐怕絕無這個魄力。

這趟秋風城，還真是沒有白來。

下午時分，凌正陽正在吃午飯之際，薑有才匆匆趕回院子。

“三少爺，已經查到了，和您料想的一樣。各大酒樓的酒菜價格已經調整，各家的折扣相差甚大，那些招牌菜普普通通的大酒樓在七折和四折之間，那些全靠招牌菜撐著的大酒樓，全都低於二折，甚至還有一家免費。看情形，肯定都是約定好了的。另外，各大酒樓除了會做招牌菜的廚子少了以外，確實還有別的廚子不在。”

凌正陽手中的筷子，輕輕撥弄著飯碗當中的白米飯，神情看起來悠然自得，事實上，連著三四個時辰的苦思冥想，已經令他的腦袋有些隱隱作痛，很難再集中注意力。

“三少爺，我們該怎麽辦?”薑有才追問道。

“酒樓的生意怎麽樣了?”凌正陽詢問道。

薑有才苦笑:“大戶食客，上午才八十來桌，下午也就一百二三十桌。十兩以上的豪客，上午四十來桌，下午二十幾桌。”

“二十幾桌?”凌正陽微微蹙眉，酒樓的生意，一般都是下午好過上午，酒樓十兩以上的豪客反過來變成上午好過下午，這無疑說明，林記客棧的風頭還在增強。

薑有才無奈點頭:“我們都已經降到一折了，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可以從我們手上搶食客，而且還一搶就是這麽多。再降，恐怕就得免費了。”

“能在一個地方嘗到所有大酒樓的招牌菜，這吸引力不小。好在過幾天就會淡下來，林記客棧風頭正勁，免費……”凌正陽抬頭道:“酒樓現在還有多少現銀?”

“九十萬兩出頭。”薑有才不假思索道。

凌正陽略有些遲疑。

薑有才小心道:“要不，我傳信嶺南郡，讓李掌櫃派人送些銀子過來?”

凌正陽搖頭不語，無論實力財力，楓林酒樓本就是以大欺小，九十萬兩銀子都鬥不過林記客棧，恐怕也只有搬座金山銀山過來，用連著免費一年半載才能逼垮林記客棧。

緩緩撥弄著碗中的白米飯，凌正陽眼前白花花一片，渙散的目光，徐徐聚焦在一個飯粒上。

“林記客棧的公告是三天內銅卡三折銀卡兩折?”凌正陽忽然詢問道。

薑有才點頭。

“三天，一個地方嘗到所有酒樓招牌菜的吸引力差不多也淡了，再等等吧！讓林記客棧先虧幾天再說。”凌正陽徐徐道。

“林記客棧既然暫時不碰，那普通大戶……”

“還是一折不動。”凌正陽不容置疑道。

“可是……”薑有才欲言又止，既然暫時放一放十兩的豪客，普通大戶還不如一起放手，這樣的話，也能讓各大酒樓多虧些銀子。

“他們放不得。”凌正陽搖頭:“我們一提價，他們也會跟著提。沒猜錯的話，他們已經跟林東達成協議，每天只要保證酒樓有一定數量的食客就夠了，不會跟我們搶生意。”

薑有才愕然道:“三少爺的意思是， 不僅我們在惦記著林記客棧的存銀，林記客棧同樣也在惦記著我們的存銀?”

“沒錯！”

凌正陽夾起一條青菜放入嘴中，細細咀嚼了片刻，一口了咽了下去。

“林東的胃口，也太大了一點吧?”

薑有才的嘴角抽了抽，腦中只有一個想法，蛇吞象！

林記客棧的最終目標，是搶奪楓林酒樓十兩銀子的豪客已經夠讓人吃驚了，沒想到，胃口居然比這還大，竟是想讓楓林酒樓關門歇業。

凌正陽反問道:“胃口不大，怎麽會是林東?”

薑有才小心道:“既然各大酒樓會跟著提價，那我們不如暫時放棄打壓各大酒樓，改為專心和林記客棧搶每桌十兩銀子以上的豪客。”

凌正陽沉吟良久，腦袋愈發脹痛起來:“沒用，林東已經把我們引進死結了。一旦提價，等於是在給各大酒樓喘息的機會。繼續一折壓著，等於是和聯手後的各大酒樓拚銀子。”

薑有才不由歎了口氣，從林記客棧杜撰的商會消息開始，楓林酒樓，似乎已經從壓著各大酒樓打，轉變成被各大酒樓壓著打了。

“只能再等三天，看看林記客棧的打算再說了。”凌正陽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薑有才心有無奈，楓林酒樓，竟也有看別人臉色再決定怎麽回擊的時候。

“等等！”薑有才走了沒幾步，凌正陽手中的筷子敲了敲飯碗，淡淡道:“廚房還有活力牛肉丸沒有?有的話，熱一盤上來。另外，多準備一些……”

薑有才一愣，旋即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