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裡斯高校篤行樓燈火通明。 “呵,還真是壯觀……”薛鴻銘在不遠處站定,張口吞吐一陣煙霧,夜色朦朧,煙雲繚繞,他的面目更加模糊不清。
凡人看著篤行樓是一片黑暗的,此時校園夜深人靜,燈火早已熄滅。但在薛鴻銘眼裡,那一層層走廊上的簇簇鬼火,早已將這個范圍照亮得如同白晝!薛鴻銘粗略估算了一下,這裡至少有五百厲鬼,難怪能引發那麽大的火勢,造成那麽大的傷亡。
他仇恨任何妖魔鬼怪,但並不傻,至少……在找到林宗前,他還不想死。所以他觀望一陣,便打算就此離開,等待協會支援的名劍師到來後再一網打盡這些孤魂野鬼。
然而一聲啼哭驚住了他的腳步!
薛鴻銘凝目望去,空蕩蕩的大樓前,有個小女孩抹著眼淚哇哇大哭,薛鴻銘聽見了她的叫喊,心中如遭重擊,狠狠顫了一顫!
“媽媽……”
媽、媽?
薛鴻銘臉容慘白如紙,那個孩子的影子被月色拉得長長的,一如很多年他在烈火中的影子。那時他渾身是血,血的淚,血的粘稠,血的味道,明明還活著,卻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他和這個孩子一樣,都在尋找媽媽。
孩子也許很快就會找到,而他找了一生一世。
阿木說,人永遠不該被自以為是的情感欺騙,你的情感只是一時的,而你的理智卻是一輩子的。理智有時很殘酷,很冷漠,卻能讓你擁有一切,除了情感。
薛鴻銘聽過他無數語錄,但這一條,他知道是真理。
可是阿木,有時候真理如同狗屁,情感之火,輕易便能將其踐踏!
就如同現在,薛鴻銘明知不該靠近那個孩子,但加諸於他身上的回憶讓他依然選擇走向那個迷失的孩子。如果可以,他想要刪除這一段回憶,人世間的磨難有千萬種,或許有比之更慘烈的,但未親身經歷,不知其殘忍。
薛鴻銘不想有人擁有像自己一樣的回憶,哪怕變成更悲慘的經歷都可以。因為他隻切身體會過這種回憶,有多麽折磨人。
他找到哭泣的小女孩面前,俯視著她。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生得讓人喜愛,白皙嫩滑的皮膚,大而明亮的眼睛,純澈無暇。
“哥哥……哥哥!”小女孩發現了薛鴻銘,如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一把抱住了薛鴻銘的腿,抬頭仰望著他,哭泣道:“幫我找找媽媽吧!嗚嗚!”
薛鴻銘覺得自己喉嚨發乾,他喉結滾動著,似乎連發音都顯得艱難:“你……媽媽呢?”
“媽媽說她和叔叔進去拿東西,讓我等在這裡,可是……可是……”小女孩癟著嘴,努力抑製住了自己的哭,委屈道:“可是媽媽已經好久都沒有出來了啦!討厭死她了!”
薛鴻銘瞳孔猛然凝縮,若有所覺地望著冷然聳立的篤行大樓。方才那一瞬間,他經過強化而變得無比敏銳的耳朵聽見從樓內傳來了女人高亢的尖叫。他啪了啪小女孩的腦袋,柔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滿!”
“小滿乖,去校門口等一會,哥哥讓媽媽很快就會去找你。”
“嗯。”小滿很是乖巧地點頭,破涕為笑,認真地道:“不許騙人哦!”
薛鴻銘點點頭,小滿便滿心歡喜地一路向著校門口小跑而去,然而她忽然想起媽媽說過碰到別人幫助要有禮貌地說聲謝謝,便立刻停住腳步,回身叫道:“叔叔……咦?”
她的眼前空蕩蕩的,
薛鴻銘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鄭悅蹲在牆角裡瑟瑟發抖,周圍白蒙蒙的一片,她心中無比的悔恨,只能祈禱這些白氣真得之氣霧氣。但她也知這都是自我安慰,就在不久之前,正是這些鬼魂如狼似虎地把老李放到在地,她親眼看見老李哀嚎了幾聲便是一陣抽搐,然後直到現在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不要……不要過來!!”鄭悅痛哭失聲,哀求道:“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她聽見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嘯起,抬眼便望見一道道鬼魂化作了子彈一般向著她撲了過來!
“啊~~~~~啊!!!”
恐懼的尖叫還在顫動著,預料的疼痛卻遲遲未來。鄭悅叫了很久後才發現不對勁,她怯怯地抬起頭,一個少年手持一柄長劍背對著她站在面前,周圍那些鬼魂潰散成一縷縷霧氣升騰而起,消散在空氣中。
鄭悅忍不住熱淚滾滾而下,她終於又重新見到這涼爽沉靜的夜色!
薛鴻銘瞥了一眼地上全身**的男屍,一下就明白了這個女人這麽晚了跑到這裡來幹什麽勾當,心頭有一些惡心。他抬眼望著前方,滾滾白霧正在匯聚,昆吾劍方才的冷冽劍光果然還是驚動了這裡的鬼魂們。
“謝謝……我……”鄭悅激動地無語倫次,她顫抖著嘴唇,卻發現自己已經害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薛鴻銘淡漠地望了她一眼,冷冷道:“別跟我,往另一個方向跑,你女兒在校門口等你……記住,別回頭。”
鄭悅驚愕地張大了嘴,眼裡閃過愧疚之色。但下一刻,她便瞪大雙目,望著薛鴻銘周身氣浪微微卷動,而那少年左手揚起,刹那暴起一團炫目光芒,伴隨著狂風卷動,當一切停息,一道幾乎與那少年一樣高的透明太極符文橫欄在他面前,緩緩流轉!
“還不走!”薛鴻銘厲喝一聲,鄭悅這次反應過來,尖叫一聲,站起身發了瘋似地向樓道跑去!
薛鴻銘松了一口氣,頃刻面色便又變得凝重無比。他專注著控制著面前的陰陽天印,進入禦氣二階後,便可以使用這一通用招式。但薛鴻銘實際上第一次使用,並沒有多少經驗,生怕一個控制不好,效果大打折扣。
陰陽天印的威力並不強大,事實上,基本沒有一個名劍師將它當做主要攻擊手段。但存在即合理,陰陽天印能夠產生強大的扭曲和引力效果,並且范圍極大,不失為一種用以群毆或者牽製的好方式。
鬼魂已經集合完畢,殺氣騰騰地向薛鴻銘鬼哭狼嚎般衝擊而來。
昆吾劍在夜空中劃過粼粼劍光,猛然刺入陰陽天印中心!
陰陽天印綻放出波波銀光,如旋風般急速轉動!
薛鴻銘遽然發力,雙腿蹬踏,人如利箭一般疾射而出!!
樓道之上,狂風呼嘯卷動,夾雜著陣陣兵戈之音,沿途的鬼魂們紛紛被陰陽天印震蕩開來,一片人仰馬翻,偶爾有幾個不走運的,甚至被陰陽天印卷入其中,靈魄之體,竟被徹底卷爛,從此魂飛魄散!
薛鴻銘衝擊之強勢,一時無兩。
但薛鴻銘卻越發急躁,發足狂奔不敢停止。與這些鬼魂的纏鬥看似他站了上風,但實際上消滅的鬼魂並不多,大多數鬼魂只是被陰陽天印撞翻,而後很快便重新匯聚,如一顆顆子彈般在薛鴻銘身後緊追不舍。並且沿途加入的鬼魂越來越多,粼粼鬼火與陰陽天印的銀色光波交雜在一起,亮度之高,刺得薛鴻銘雙眼流淚不止!
但他只能選擇不停息的狂奔,他必須為鄭悅母女創造逃離的時間。
該死的,老子為什麽要攤上這種事!
薛鴻銘暗自痛罵自己,體內的禦氣卻瘋狂地催動,聚集而來的鬼魂越來越多,放眼望去,前前後後一片白霧茫茫!薛鴻銘明顯感覺到了衝擊得越來越困難,鬼魂的厚度不減反增,讓他漸漸變得舉步維艱。
再堅持一會……只要一分鍾……
他抱著這樣的念頭,卻不知道撐了多久,整棟篤行樓被他上上下下都跑了個遍,他這才確定鄭悅母女一定已經離開了。
“去、死、吧!”
昆吾劍猛然上挑,連帶著陰陽天印也被高高舉起,薛鴻銘目中厲色一閃,猛然揮動手臂!
吱吱……
陰陽天印劃著尖銳的嘯聲飛射而出,那些緊緊追著薛鴻銘的鬼魂一時措手不及,一聲聲淒厲地鬼嚎響徹雲霄,陰陽天印如收割齒輪,硬生生地在重重鬼魂中殺出一條血路!
薛鴻銘來不及平息,拚著體內最後一點禦氣狂奔而出,他的身體在夜色如一抹黑影掠過,貼著地面強行突出重圍!
身後是此起彼伏地鬼嚎,薛鴻銘不用回頭便知那些鬼魂又卷土重來,呼嘯地追擊而來!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狂奔,拚了命的狂奔。
當他衝出凱爾裡斯校門口時,沒有看見鄭悅母女的身影,如釋重負的同時不免有些失落。但這些情緒在狂奔中不過是翻起的一朵小浪花,頃刻便被熄滅。要知道,他身後,數量誇張的鬼魂們正如被激怒的黃蜂群嗡嗡在身後撲來。
薛鴻銘一邊發力奔跑,一邊不忘調整禦氣的輸出與恢復。他是個賭徒,但每次賭都孤注一擲的賭徒都是白癡,在盡可能的情況下給自己留條後路,才能笑到最後。
禦氣在體內生生不息,終於漸漸恢復。薛鴻銘回頭看了一眼, 鬼魂數量明顯少了不少,他壓下回頭將它們全都斬殺的衝動,扭身拐進另一條大道。
“呼呼……”
他終於停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彎著腰,目光望去,那些鬼魂已經都被甩掉。體內的禦氣雖然重新變得充盈,但消耗的體力讓薛鴻銘簡直想馬上回去好好睡上一個大覺。他喘了許久,才緩緩起身,陡然身軀一僵,定在原地。
眼前的大樓燈火通明,鬼火閃耀得如同亮晶晶的聖誕樹。
凱爾裡斯學校,篤行樓!
薛鴻銘若有所覺,猛然回過頭。夜色裡,有一處地方陰暗得突兀,沒有光的地方本該一樣黑暗,而它卻比任何地方都要暗,反而因此有咄咄光澤。
因為那裡坐著一個將軍。
將軍已經死了。
它站起身,手持著一柄大彎刀,刀身平凡,刀鋒甚至已經卷刃,不在鋒利。但薛鴻銘臉色卻變得無比凝重,他苦澀一笑,道:“害我奔跑了這麽久的幻境,就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你必須死,成為我們的王。”
鬼將自陰暗出走出,身上的鎧甲有數處地方已經破舊,鱗片甚至大多數已經剝落,但在月色中,依然冷冽迫人。它面容乾瘦,幾乎全是貼著骨頭,而空蕩蕩的眼眶中,各自躍動著一團幽綠的鬼火。
薛鴻銘心沉到了谷底,縱然他相信上蒼要他以不死,卻也知道事態之嚴重。
這一次,他恐怕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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