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幫鴻銘吧……” 夏詩涵聽見唐夏如此說,心頭莫名一凜,微微睜大了杏眼,詫異道:“他怎麽了?”
“他將自己困在一個越陷越深的泥塘中,明知將萬劫不複,卻不願意上岸。”唐夏眼底有一抹而逝的傷痛,天下能讓她為之動容為之感覺到痛的似乎只有薛鴻銘。她每每想起當年那個在火光中渾身是血,雙眼呆滯瞳孔凝縮的少年,心中便比水還柔軟,於是不忍薛鴻銘做違背自己意志的事,任由他步步走入深淵。
即便,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比她還愛他。
唐夏輕歎一聲,問夏詩涵道:“你覺得……鴻銘怎麽樣?”
“還好啊……”心直口快的夏詩涵剛隨口答完,這才後知後覺地醒悟唐夏的意思,頓時小臉飛上一層暈紅,結結巴巴地道:“呃,也、也就那樣啦!”
“那麽,和他在一起吧,讓他繼續迷戀著你,讓他永遠為你神魂顛倒。”
夏詩涵“啊”了一聲,俏臉紅得更加厲害了,又羞又惱地嗔道:“唐夏姐!”
唐夏笑笑,然後正色對夏詩涵道:“詩函,你記住,一刻也不要讓他驚醒。我懂得他的,若是他後退一步,便會完全離開你。”
夏詩涵心中一沉,臉色不由有些發白,呐呐道:“唐夏姐,你說的……我不是很明白。”
“但願你永遠也不明白,若是明白,便是發生了。”唐夏幽幽歎了一身,轉身看著這城市茫茫璀璨的夜色,道:“以前我以為有另一個姑娘會在慢慢改變著他,但現在看來,要讓他愛上一個人,必須像你一般橫空而出,凶猛的,熱烈的,一下將他打暈。我很慶幸,在時候到了的時候,你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正確地出現在他眼前。”
聽聞此言,夏詩涵腦中浮現出方君君的模樣,心中莫名很是不快,撅著嘴,輕輕問道:“那個人……是方君君?”
“她是個好姑娘。”唐夏微笑道:“我很喜歡她。”
夏詩涵哼了一聲,心中酸酸的,小聲啐道:“花心大蘿卜,哼!”
她忽然又覺得在唐夏面前不該表現得如此失態,不由偷偷瞥眼打量著唐夏,好在唐夏笑意盈盈,並沒有不悅的意思。夏詩涵這才安了心,又覺得莫名其妙,自己為什麽要擔心唐夏的看法呢?薛鴻銘和方君君又和她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覺得不爽呢?
答案已在心中。
只是她還在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面對。
正不知說些什麽的時候,盧懷山從屋裡衝了出來,一見兩女便叫道:“嗨,原來你們在這呢!快點,切蛋糕了哦!”
“就來!”唐夏應了一聲,拉著夏詩涵的小手,展顏笑道:“我們過去吧!”
她的冰膩細滑,彼此肌膚接觸時如撫摸綢緞,夏詩涵不由緊緊握住了唐夏的手,似乎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從她手上的肌膚一滑到底。然而她的腳步卻不動,惹得唐夏詫異回頭望她。
夏詩涵低聲問道:“唐夏姐,你真的是薛鴻銘的姐姐嗎?”
她是單純,是粗神經,但未必是感覺遲鈍。唐夏和薛鴻銘,雖然並沒有親眼見證,但夏詩涵多少還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複雜關系。
夏詩涵覺得,那種關系,是她無從去插手的,現在不能,以後也不能。
唐夏沉默片刻,拉著夏詩涵往屋裡走去,她頭也不回,瀑布般驚豔的黑發在黑夜裡搖擺,而她的聲音極低極鏗鏘有力:“嗯,親姐姐。”
屋內已經人仰馬翻狼藉一片,
任胖子已經趴在桌上,韓衛仰靠著椅子望著天花板醉眼朦朧,便是薛鴻銘,也因酒精上來而面紅耳赤。唐夏笑盈盈地拉著夏詩涵坐下,莞爾道:“再不開始,大家就要睡著了。” 於是燈光全關,燭火搖曳,在起哄與熱鬧中,薛鴻銘雙手合十抵著鼻尖,雙目緩緩閉上。
和從小到大過的生日一樣,他腦海一片空白,不知該許下什麽願望。他一生只因一個執念,然而這個執念,他明白便是上帝大概也無能為力。
那麽許下的願望只是虛妄,既是虛妄,何必相信?
然後夏詩涵的影子憑空出現在白茫茫一片的腦海中,薛鴻銘默默地凝望著腦中的這個身影,許下了願望。
願我和夏詩涵在一起。
他依然不相信上帝,但是卻願意許下願望。若願望能達成,回憶許願時便有了完美無缺的回憶。若最後離別,這回憶同樣是美好的。
何樂而不為?
他唇角微翹,睜開了眼,吹滅了蠟燭。
在場人高呼著,方君君抿著笑默默切著蛋糕,而任胖子如信春哥般猛然抬頭,從背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薛鴻銘,道:“兄弟,這是宿舍大家一起送給你的禮物!”
薛鴻銘打開一看,是整整三打四角褲,毫不客氣踹了任胖子一腳,笑罵道:“滾!”
“還有我,還有我的呢!”夏詩涵的小手高高揚起,薛鴻銘耳朵頓時豎起,目不轉睛地望著夏詩涵,心中很是期待。夏詩涵果然沒有讓他失望,拿出的禮物盒包裝就很精致,待打開時便引起三個賤人的一陣驚歎。
“哇,百達翡麗!我去,還真舍得下血本啊……”
“詩函小妹妹,你三思啊,太虧了,送給這人渣簡直浪費!”
正在切蛋糕的方君君手上一頓,瞥了眼夏詩涵送出的名表,眼中閃過異色,頃刻黯淡。
薛鴻銘眼疾手快,一把將手表收入懷中,賊笑道:“我吃下了,有種讓我吐出來!”
唐夏嗔怪地拍了他一掌,橫了他一眼,坦然道:“要我給你準備禮物嗎?”
“呃,你不用了吧……”薛鴻銘心中一跳,面色登時變得很古怪。加入傭兵團後,每年生日唐夏都會來到威士忌傭兵團為他慶生,亦從來不準備禮物。
她的禮物,都在宴會結束後的激烈而火熱的另一個戰場。
“那個……不好意思,”方君君捧著蛋糕放在薛鴻銘面前,低著腦袋,低低地說道:“我忘了準備禮物。”
薛鴻銘眉頭微皺,方君君不擅撒謊,他分明看到了方君君的手在褲袋中動著,於是了然於胸,笑道:“其實我更習慣沒有禮物。”
方君君輕輕地“嗯”了一聲,不敢抬頭,她怕人們看見她的失落。既然是薛鴻銘過生日,她又怎麽會沒有準備禮物?可是……她摸著褲袋裡的盒子,黯然地想,自己的這塊表又如何能和夏詩涵璀璨奪目的名表媲美呢?
她不想變得窘迫,尤其是因為夏詩涵。
歡樂的吃蛋糕砸蛋糕的胡鬧時光後,夏詩涵和庒啟炫率先告辭。薛鴻銘暗自不滿他們成雙離開,心中很不痛快,但還是強忍住,沒有強留他們兩。夏詩涵一走,他便覺得興致索然,恰好酒勁上來,便想去外面透透風。
陽台上,方君君抓著一瓶酒,獨自喝著,獨自觀賞這夜景。
薛鴻銘一怔,不由啞然失笑。方君君平常幾乎是不喝酒,沒想到酒量竟極驚人,如此一場慘烈混戰後,她也不過紅了臉蛋,言談舉止還算清醒。方君君聽見腳步聲,回頭望見薛鴻銘緩緩走來,訝然道:“你怎麽來了?”
薛鴻銘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來,不答反問:“我的禮物呢?”
“禮物?”方君君玉容一黯,眼神有些閃躲,勉強笑道:“我真的忘了準備了,對不起……”
“你真的很愛說對不起。”薛鴻銘笑道,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故作不滿地道:“你很沒誠意呢……”
“啊?對不起!”方君君都快要哭出來了,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既窘迫於自己的禮物,又擔心在薛鴻銘心中自己的形象有被抹黑一筆。薛鴻銘望著她如小鹿般忐忑的樣子,眼神漸漸變得輕柔。
若是以往,他對方君君的感受無所謂,自從愛上夏詩涵後,他便知道了,愛一個人是可憐的,是需要溫暖的。
他道:“那你現在送我一個禮物吧。”
方君君一時沒發應過來,睜大了眼迷惑地望著薛鴻銘。
薛鴻銘笑笑, 一把抓起了她的手,道:“跟我來!”
他拉著方君君飛奔下樓,而方君君乖巧地任由他牽著手向著她不知道的目的地奔跑。這樣的情形,似乎昨日重現,只是背景是在哪個街口,在白天或是黃昏,她都記不得了。
他拉著她飛奔,這個畫面已經太多,多到感覺都不散,多到方君君希望它有天能填滿整個世界。
店外的街道很清冷,夜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數店已經打烊。薛鴻銘憑著印象拉著方君君跑了近百米的路,終於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老板,給我個打火機!”
老板應了一聲,便給薛鴻銘一個打火機。然而薛鴻銘一動不動,卻是注視著方君君。
方君君被他看得納悶,隻好認真地與薛鴻銘對望。
“付錢啊……”薛鴻銘有些無奈,沒好氣地道。
“啊……?”
“這就是我的禮物啊!”
方君君猛然醒悟過來,掩住小嘴,吃驚地道:“可是你不是有……”
薛鴻銘從褲袋裡掏出打火機,悍然用力地扔出了店外,寂靜的夜裡,火機砸在地上碎裂的爆破聲分外清晰,如同雷鳴般轟鳴作響!
他回頭望著方君君咧嘴微笑:“現在沒有了。”
方君君覺得她應該是醉了,否則腦海怎麽會暈乎乎的,搖晃不定,頭暈目眩。
然而薛鴻銘怎麽會巋然不動,清晰無比,然而……眼眶怎麽會有酸澀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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