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名流千古的《人權宣言》說,人人生而平等。 這是一句很振奮人心的話,但有很多時候,人們也會發現,絕對的平等其實是種妄想。
譬如說“我不同意”這句話,不同的人說,便有不同的力量。如若是一個常人說這句話,會得到千百種方式的反駁,或者言語上的,或者直接是武力上的。
但現在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教皇。
教皇的話是不容反駁的。
不論你是從言語上還是從武力上,都是冒犯褻瀆,教皇背後所站著的十萬聖騎士都可以以這個正當的理由將你撕成碎片,容不得你半句辯解。
唐夏明白這一點,薛鴻銘同樣明白這一點。所以薛鴻銘勃然變色,而唐夏仍然笑靨如花。
“即使是名劍協會的要求也不同意嗎?教皇大人?”唐夏大膽地問道,因為她的特殊身份,言語勉強不算冒犯。
教皇道:“如果是貴協會要求,教廷自然會認真考慮。但唐夏小姐,雖然你是李雲東會長的秘書,但這並不代表你個人的意思可以代表名劍協會。而且我想……貴協會知道這件事,未必會要求我們放回方君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協會的確未必願意惹上一身腥。”唐夏眨眨眼,說道:“您說得對,我個人的意願的確不能代表整個名劍協會。可是教皇大人,你知道世界上哪個國家的婦女地位最高嗎?”
她話語轉折得太快,一時人們都沒回過神來,教皇則皺起了眉。
“是中國婦女,並且地位之高,遠遠超過排在第二的。”唐夏咯咯嬌笑:“在中國,一個已婚婦女,有很大比例代表了一個家庭的意志,因為對比他國女人,中國女人有很有效的辦法。那就是……”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轉動,顧盼生姿,鄭重其事地說道:
“一哭、二鬧、三!上!吊!”
唐夏抬起手,手腕向裡,鏗地一聲,裴旻劍鋥然祭出,冷亮劍鋒架在她頎長如天鵝的雪白脖頸上。
然後她微笑著說:“您不同意,我就自殺。”
好似在和一個朋友說今晚去電影般的語氣。
一時全場呆若木雞,萬沒想到如此美麗的一個女人竟有如此無賴胡來的一面。並且人們無法從她美麗臉容上看出這個女子究竟是認真還是胡鬧,伊芙蕾爾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暗自叫糟。
唐夏身為名簡協會秘書,多數事物實則是由她來處理的,這樣的重要性甚至要超過秦浪等名劍協會組長。唐夏固然不能左右名劍協會決議,但倘若她真的橫死在教廷之中,那麽無論多麽荒唐的理由,名劍協會都不會輕易放過教廷。
並且從某種程度來說,唐夏以方君君為東方名劍師圈內人為由要求將其帶回名劍協會內部處理,也不是很無理,相反,是有一些道理的。
西方吸血鬼等魔物常說教廷的聖騎士都是瘋狗,但伊芙蕾爾知道,就她幾次打交道的經驗,知道在遙遠的東方,有一個龐大機構,養著一群自命不凡自稱名劍師的人,實則才是真的瘋子。
他們自詡是講道理的,但他們隻講自己的道理。蠻橫起來,簡直太不講道理。
教皇沉默了好一陣子,凝望著唐夏,見唐夏同樣笑盈盈地望著他,良久才說:“你太年輕,還對這個世間有貪戀,所以我想你不敢。”
唐夏笑容溫婉,不卑不亢地說道:“那萬一呢?”
教皇於是又沉默了,片刻後說:“就算你死在這裡,
教廷同樣可以掩蓋你死在這裡的事實。” “那可不一定。”唐夏眼眸閃動,說道:“你們或許留得下薛鴻銘這三個人,但您確定……以今天教廷的力量,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能夠留住我協會首席執法組長,承影劍黃月奏?”
教皇眼角微微抽搐,若有所覺地向門外望去,黃月奏小小的身軀安靜地立在門外,影子在她腳下縮成一團。而她大而明亮的黃金雙瞳越過長長的廳堂,落在教皇身上。
那是一種平靜純澈的目光,但教皇身為上帝在這世界的代理人,這種目光沒有絲毫敬畏,已經足夠無禮。
教皇道:“身為執法組長,正好可以見證事實真相。”
唐夏失笑:“您覺得……放心嗎?”
黃月奏徐徐走了進來,一路四下張望,然後站在唐夏身邊,睜眼看著她手上的裴旻劍,說道:“我看見了,他們欺負你。”
她說得淡然又認真,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在瞎話。
但她的確是在說瞎話,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一時之間,不止是教皇,所有聖騎士都為之沉默。
教皇很頭疼,身軀前傾,盯著唐夏,唐夏笑靨如花,好不美麗,就是手上劍鋒不肯撒手。兩人對視良久,教皇眉宇間終於透露出一絲疲憊,做了妥協。
“方君君交由名劍協會處理,但有任何進展需向教廷報告。另外,兩天之內,你們必須離開歐洲。”
唐夏沒有立刻答應,扭頭望去薛鴻銘。
薛鴻銘說道:“可以。”
他回答快速果決,沒有片刻猶豫,讓唐夏感到驚訝,又感到欣慰。因她知曉薛鴻銘這次來意大利,一心就為找到蘇媚,要以蘇媚的血或者是他的命來澆滅那一半仇恨之火,兩天的時間,他根本找不到蘇媚。
鴻銘,終於有日,有事物能讓你對憎恨開始妥協,不再那麽執拗。
唐夏想,這一定是她今天最開心的事。
出來的時候,薛鴻銘問唐夏:“若果教皇不同意,你真的會自殺嗎?”
“怎麽可能!”唐夏嫣然一笑,說道:“因這世間還有你在,我怎麽舍得?”
薛鴻銘為之動容。
……
……
一場風波過去,所以連夜晚降臨,都顯得靜寂舒適。
唐夏叼著吸管坐在椅子上,她嬌豔欲滴的唇在月光下有魅人的光澤,一根吸管咬在兩片薄唇中,其中俏皮可愛非但無損她的豔麗,反而更讓她有別樣混搭的風情。
她修長的兩條腿疊交在一起,一條晃啊晃,像極了深海處的美人魚,有某種令人驚心動魄的軌跡。
方君君看著這樣美麗的唐夏,心中感到慚愧。她自小便知道自己很美麗,也不是沒有男生為她癡成瘋魔,但直到看見唐夏,她才知道自己的美麗是多麽微不足道。
這世界,原來真的有一種美,超脫於其他美人。
偏偏她連模仿都無法做到。
所以方君君每次在唐夏面前都感覺到底氣很虛,表情怯怯,又因為今天害得薛鴻銘無法完成尋找蘇媚的心願,心中更加內疚。雖則回來之後,薛鴻銘對於此事絕口不提,但方君君知道,他心中很有不甘。
因此她怯怯開口道:“唐夏姐,對不起。 都是我害得你們不能再繼續抓捕蘇媚那個大魔頭了。”
“君君,這對不起如若要說,你應對鴻銘去說。何況我並不覺得你需要說。”唐夏憐愛地看著這善良丫頭,輕聲一歎,道:“這是薛鴻銘自己選的,實則無論你有沒有被感染,都不重要。倒是我,大概需要和你說聲抱歉。”
方君君訝然睜大了眼,不明所以:“唐夏姐,你為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
唐夏沉吟了片刻,將吸管抽放如杯子,又將杯子放在桌上,望著方君君,不答反問道:“君君,你是愛著鴻銘的,我看得出來。”
方君君斷然沒想到唐夏忽然開了這個話題,一時措手不及,低下頭去,臉如火燒,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我是希望你們在一起。”唐夏道:“因為那時鴻銘對於憎恨太執拗,誰也解不開,所以我想,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你,或者可以柔軟他,使他不再專注仇恨這件事。”
“君君,你要信我,無論那時還是現在,我對你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
“可是君君,我不想欺瞞於你。”唐夏停住,斟酌了一下語言,最後輕聲說道:“也許,我就將要和鴻銘成婚了。”
似有一道雷擊在天邊響起,方君君猛然抬頭!
天邊沉靜,流雲輕緩,哪有什麽雷霆降落?
她盯著唐夏,俏臉顏色褪去,如從一場大雪中逃難出來,慘白得嚇人。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